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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我必须要心无旁骛、目标明确。

      我在和李老师实验室师兄师姐聊天的闲暇里,得知了凌清河的目标学校是U大,大四一开始,我就着手准备留学申请的材料。

      盛悠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把凌清河拿下,也叫我的野心越发膨胀。他那样刻苦学习、努力上进的人,或许也会喜欢和他一样的“我”。

      那时我已不怎么和盛悠然交往,我们变成了普通的朋友。“交换秘密”的使命由此解除,我也如释重负,不再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卑劣。

      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申请中去,写推荐信,准备文书,在留学申请群咨询前辈。

      这年年末,我把申请寄了出去。
      晚上我常常睡不着,就开始听大三时我录下的凌清河的辩论视频。

      那时他们由于盛悠然的失误处于劣势,凌清河站起身子,有条不紊地开始大杀四方。
      我闭上眼睛,痴迷地听着他的声音。

      他有人性,也有血性。
      他既要成功,也享受比赛。

      我如何不明白盛悠然为什么喜欢他。
      如果你在刚上大学的时候遇见一个这么惊艳的人,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而大学四年来,他从未叫我失望过。
      他一直目视前方、目标明确。

      我常常在想如果没有遇到凌清河,我的大学四年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我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想着早点工作补贴家里,却又犹豫多读几年会不会工资更高?

      我或许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努力读书、名列前茅,更不会知道除了工作和读研,我还可以有出国这条我从未想过的道路。

      人人都想要做那个领航的船只,却又有几个人真正知道自己的方向。
      从未像现在这么坚定,确定自己一定会跟着凌清河的方向。

      大四上学期结束,我得到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我拿到了U大全额奖学金博士录取。
      一个坏消息,凌清河决定放弃出国留校读博。

      我不再在晚上的时候听着他在辩论赛上的声音入睡。
      学校保研名单会在寒假到来前确定,我在此之前回了一趟家。

      距离我上一次回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寒暑假我通常都会待在学校实验室干活。
      我妈妈有时候打来电话,她很欣慰我这么专心于学习,叫我放心家里,一切平安。我总是含糊地应着,然后挂掉电话。

      一种难以启齿的心虚,我知道我其实也在逃避那里。逃避“苦难”,逃避“贫困”,逃避“出身”。留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我和这城市里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我上很好的大学,我考优异的成绩,我是这里的一份子。

      但是回到家里,我就不得不面对黄土、砖房、拮据与迷茫。
      大四上已经没有什么课,我找了一段时间回了一趟家。

      我妈妈一直在问课业上的事,她问我是要读研还是出来工作。我说学校结果还没出来,要等等。
      我爸爸还是话很少,我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他变得更老了。脸皱得像是皲裂的老土地,手里的劣质烟一只接着一只。

      我家从前灶台烧火,后来家里装了煤气灶,但是烧火的灶台还保留着。我有时候坐在那里,想象着自己从前在这里烧火。

      坐在一堆干硬的稻草上,空豆荚烧起来的时候噼里啪啦。有时候我妈妈给我粘一块糯米在翻动柴火的铁棍上,拿出来的时候,外面焦脆焦脆,里面很是香糯。

      如今我坐在这个再也不会起火的灶台前,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
      我爸爸在厨房里忙活,我妈妈腿伤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走路总是一跛一跛。

      外面下起雨,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晚上一家人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吃饭,我没怎么说话,只低头吃饭。我妈妈一直在唠叨,说还是读研好,眼光放长远些。

      我笑起来,说你还懂得挺多。
      我妈也笑,说她虽然是农村人,但也知道知识改变命运。

      是啊,连我妈都知道,知识改变命运。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
      睁眼看了外面的天空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变成自己的霓虹灯塔。

      我在家里待了三天就要回学校,临走前我和我爸妈说了我要出国读书的事情。我妈妈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问我需要多少钱,她去借。

      我眼泪倏地流下来,背过身子。
      我很讨厌这种温情的场面,她哪里能借到这么多钱。

      我囫囵擦擦眼泪,说有全额奖学金,一分钱都不需要借。我看见我爸难得地笑了起来。

      寒假到来之前,学院里下发了保研和直博名单,我看见凌清河和盛悠然的名字都在上面。

      我盯着那个名单看了很久,最后默默地关掉了页面,躺去了床上。

      脑子里一直在重复一个画面,是凌清河的背影。
      这一次,我没办法追上去了。

      -

      离开比想象地平静。

      盛悠然主动和我搭话,我也和她说说之后的打算。曾经那么多年的友情,行到末路变成只能这样疏远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没有人去问到底为什么,好像湿冷的棉花塞在肺里,还要假装不在意地勉强保持着呼吸。
      她率先离开宿舍,我继续收拾行李。

      时间变得很慢,也很静。
      我收拾行李的动作慢慢停下。

      视线逐渐模糊,我心里有恨意,却不知道恨谁。我心里有悔意,却不知道悔什么。我失力地坐在床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在美国的这三年过得极快。
      我时常用假装是盛悠然的办法叫自己克服恐惧、变得开朗。慢慢地,我开始真的变得开朗、外向。

      我开始积极参加社团组织的活动,努力地和更多的人产生联系。

      我努力地叫自己忘记凌清河,却在来到美国后的第二年重新无可自拔地开始关注他。

      他开始在我们领域的顶刊上发表论文,最开始只是第二坐着、第三作者,第三年的时候,他发表了一篇高质量的一作论文。我用学校邮箱联系他,询问他论文里的一些问题。

      他很快给予了我回复。

      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的霓虹灯塔一直都没有熄灭。
      不管是在哪里,他永远都站在最顶峰。

      我从来没有告知过他我的身份,我的邮箱地址开头依旧是ly,而他从未关注过。
      我只与他讨论学术问题,邮件来、邮件去。

      盛悠然的朋友圈一直对我开放,她从未秀过任何她和凌清河在一起的消息,所以我可以确定,他们依旧没有在一起。

      博士第三年结束,我开始考虑之后的工作。我在邮件里问凌清河有没有来美国做博后的打算,他表示了不小的兴趣,我连忙给他推荐了几个老师,鼓励他到时候可以联系联系。他没推脱,说之后会试试。

      实验室的同事说我最近心情很好,我说可能是要回国休假了,心情不错。
      年底,我坐飞机回了国。见到了很多年没见过的父母。

      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我重新联系了盛悠然。

      我从来没忘记过盛悠然,从来没忘记过我和她在一起时快乐的时光。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那么快乐的回忆从来都不是假的。
      她很快回来消息,我们打算一起去一个边陲小镇过年。

      人变得成熟,过去的那些恩怨也变得无关紧要。
      我们重新变得熟络,但却是成年人之间的熟络。

      我在那时候才知道,盛悠然放弃了凌清河。
      却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居然坚持了那么久。

      七年。
      我和盛悠然的七年。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酒。
      我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听见她呜咽的哭声。

      读大学的时候,我其实就听见她哭过很多次。
      她那样脆弱的人,却又这样顽强地坚持了那么多年。

      放弃出国陪在凌清河的身边,可到最后,他依旧没有把脚步缓下来,看看身边的人。
      而我虽然没办法一直陪在凌清河的身边,但是某种程度上,我仍然与他“有关联”。

      以后谁也说不准,陪在他身边的到底是谁。
      我洗完澡出去的时候,盛悠然已经睡着。

      我看了她很久,和她轻声说了“晚安”。

      在山里的这几日过得很平静。
      除夕那天,镇里下了很大的雪。

      我和盛悠然在酒吧度过这年除夕。
      她喝得醉醺醺,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积雪上大哭。

      我打开手机邮箱,给凌清河发了一条“Happy New Year! Look forward to seeing you in the conference.”(新年快乐,很期待在会议上和你见面。)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和他的父亲在一起吗?

      盛悠然说他父亲的身体好了不少,真好。
      我把手机收起,走到了盛悠然的身边。她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把她拉起来,走回了客栈。

      热水冲上皮肤的那个瞬间,我有一种孑孑独行终于快要看见光明的释然感。这么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不再用ly这个身份去和他对话。
      这场学术会议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但是凌清河会去。

      而这次和他认识的,不是从前那个普普通通的ly,而是美国名校博士李妍。我不是塑料弹珠,也不是廉价亮片,我确定,如今我也是一颗珍珠。

      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盛悠然消失了。
      我听见楼下有动静,推门走了出去。

      这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记的一天。
      凌清河在楼下冻得瑟瑟发抖。漆黑的冬夜里,他双眸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盛悠然哭得很大声,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那天大雪下得很大,我穿着单衣站在阳台上迟迟没有离开。
      我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天晚上,他给在辩论赛上失利的盛悠然递出纸巾。

      那天也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我独自返回宿舍,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不再会哭。
      我只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她。
      但是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自我贬低的李妍了。

      我是明珠,而非璞玉。

      他只是选择了她。
      而绝非是因为我不配。

      -

      凌清河在第二天早上回复了我的邮件,我在返程的客车上看见他写道:“Wish you a Happy New Year and look forward to seeing you as well.”(也祝你新年快乐,期待见到你。)

      我望着白茫茫的车外,将手机装回了口袋。

      再次见到盛悠然,是两年后。
      我看见她在朋友圈发了结婚的请帖。

      地点选在那年她曾经带我去吃过饭的成颐公馆,我知道,婚礼一定很漂亮。

      我特意飞回国,她对我亲昵如常。或许是要结婚的缘故,她沉静在喜悦里,人也变得更加柔和。
      像是从前一样,拉着我的胳膊帮她一起安排婚礼的事宜。

      那年他们确定关系后我就飞回了美国,会议我没有参加,和凌清河的邮件往来也终止。他后来还专门发了一封邮件和我解释,他决定在国内任教,谢谢我那时给他介绍博后的机会。
      我说没关系,祝你以后一帆风顺。

      所以,我和凌清河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他们的家里。我陪她一起挑婚礼现场的鲜花,凌清河从学校下班回来。

      盛悠然热情地向凌清河介绍:“这是我读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李妍。”

      凌清河朝我笑了笑:“你好,我是凌清河。”
      我看着他,也笑了笑:“你好,我是李妍。”

      认识凌清河的第九年,他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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