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枝逢生》郁折桉

6、不醉不归

　　尴尬的气息于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姜折枝咳了一下，缓解紧张的氛围：“你好，你也在这里啊。”

　　程烬神态很懒散，直直地看着姜折枝。“嗯。”那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姜折枝心紧了紧。

　　“请问……这位是？”站在程烬前面的女生带着红樱桃耳环，朝程烬靠了一步。

　　程烬没有开口。见状，姜折枝抿了抿唇道：“同学。”

　　“红樱桃”哦了一声，笑盈盈地看向程烬。少年身上依旧绕着低气压，松松垮垮地站在她身旁，头发有些乱，穿着一身黑，看得姜折枝有点移不开眼。

　　“枝枝？”庞巷拉了拉她。

　　姜折枝“哦”了一声，转身过去，不再去看程烬。

　　“快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庞巷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姜折枝撇了撇嘴道：“他不认识我，我认识他。”
　　“那你也是真够大胆，他那个性格你也敢搭讪。”

　　姜折枝咬住下唇，勉强憋出一个笑。后面那个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吗？那她这么多次打扰别人还真是一种骚扰。

　　行吧。在知道真相前她暂时不去搭讪他了。

　　过山车轮到他们了，三人坐了上去。姜折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了，程烬和“红樱桃”坐在最后一排。

　　这个车道，最后一排还挺恐怖的，毕竟要倒回去一次，希望吓死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折枝转了转眼珠，神色俏皮。

　　过山车开动，缓缓上升。姜折枝内心有些紧张惊恐，临死一般紧紧闭上了眼睛。伸手不见五指之下，她摸着把手，碰到了庞巷的手，紧紧地攥住。

　　“放松心态，感受激情与速度的快乐！”庞巷举着姜折枝的一只手，双手打开。

　　“啊啊啊啊啊啊你还是别碰我吧！”

　　上升到最顶端，姜折枝决定“赴死”。

　　结果。她刚睁开眼，发现如此之高，又把眼给闭上了。

　　“来咯来咯。”

　　“程烬我好害怕！”

　　姜折枝忽而听见这句话，来不及多想，过山车“簌”地冲了下去，耳边全是风的呼啸和人们的尖叫。姜折枝从小都习惯了，她都是闭着眼，叫不出来，但是心里害怕。可过山车这个项目她坐了一次还想坐。

　　当她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又经济了一个大圆环。

　　“程烬！你让我拉一下你吧我真的好害怕！”

　　姜折枝：“……”
　　姜折枝麻木了一路，下车时人的魂都飘出来了似的。

　　“枝枝你怎么了，怎么没有血色了？”

　　“让她缓缓，应该是吓着了。”陈延皱眉。

　　姜折枝微微晃了晃头，“我没事。”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程烬。少年漆色如幕的眸里充满了“这有什么好玩的”，直挺的鼻梁，有着冰冷的线条，唇角微微抿住。

　　她看得出神，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大脑空白。

　　“枝枝？你别晕过去了。”庞巷扶住姜折枝，神色紧张。

　　姜折枝微微一笑：“我真没事，就是有点心理阴影。”是个鬼，她他妈只是心动了。

　　“好吧，那你小心一点，实在不行咱两扶你走。”

　　姜折枝点点头。三人慢悠悠地走着，没有人说话。

　　“你今天很反常。”庞巷看向姜折枝。

　　姜折枝“啊”了一声，“是吧。”

　　她贴在庞巷耳边，软语低声吐气道：“其实我有点对那个程烬心动。你觉得他怎么样？”

　　庞巷被这突然而来的事情震动了，她忽而停住，被钉在原地，神色像是在说：你在逗我吗？

　　“真的。”

　　陈延看到此状，不满道：“欸，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姜折枝做出“嘘”的动作，“女生的小秘密。”

　　“你怎么会看上……唔……”姜折枝捂住庞巷的嘴，让她剩下的几个字没吐出来。

　　“你这音量，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啊？”姜折枝轻声道。

　　“你怎么会看上他？他除了一副好皮囊其他啥也不行，性格也阴郁古怪得很，听说动不动就黑脸。”庞巷深吸一口奶茶，“你要是跟了他，他会不会'家暴'啊？”

　　“……”姜折枝暂时没想这么多。

　　“可是，我一见到他，就很开心啊。”她双手背在背后，连脚底都觉得软绵绵的。

　　“你们两个……直接把我忘了是吧？”陈延扶了扶额，叹气一声。

　　姜折枝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这件事只适合和庞巷说，对吧？”她望向庞巷。

　　庞巷无奈的点点头。

　　“吃什么？”

　　“我都随便，看你们。”

　　姜折枝忽而抬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这里有日料店吗？我想吃日料。”

　　陈延回答道： “有啊，前面那片园区有一家特火的日料店。之前我和我姐去过，还挺火。”

　　若有所思般，姜折枝陷入恍惚。她不知道为了个人私欲牺牲大家的选择权，这样好不好。

　　姜折枝点点头，“你们觉得呢？”

　　“依你的。”庞巷拉住姜折枝的手，两人回眸对视笑了笑。

　　-

　　日料店。这家店装成日式风格，有一个小庭院，简素枯淡中令人品味清澄闲静之气，看起来很适合约会。

　　程烬坐在一个角落，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刷着手机，漫不经心。

　　谢羽佳走了过来，拉开座位优雅地坐下，她耳边挂着的樱桃耳环晃了晃。她将菜单推在程烬面前，轻轻说道：“你想吃点什么？”

　　程烬看了一眼，“随便点个拉面。”

　　“嗯好。”谢羽佳翻着菜单，叫来服务员,“要一份豚骨拉面，一份寿司一人餐。”

　　“好的小姐。”

　　服务员收走了菜单，谢羽佳将双手握在一块，面带笑意地将目光放在程烬身上。

　　“谢谢你今天来陪我玩啊。”

　　程烬还在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哦。”

　　手机上显示着来电，是程老爷子打来，程烬起身走开。“接个电话。”

　　他走在店铺外，望着天空。

　　“您说。”

　　电话另一头，程家老爷子在M国，用人正为他沏着茶。他悠悠地说道：“你和小佳玩得怎么样？”

　　“……”

　　程烬脚底是一片小碎石，他在上面轻轻走动，手揣入兜内。

　　“烬儿啊，小佳那么久未见你，前几天就在开始和我说想见你了，你好好陪人家去玩玩，别和以前一样急着走啊。”

　　程烬呼了一口气，“您那边项目谈得怎么样？”

　　“项目你不用操心，你玩你的，我这边等下要再谈呢，臭小子。”程老爷子端起茶往嘴边送，“好不打扰你了，你去陪小佳。我和她爷爷都希望你们能相处得好呢。”

　　“……”程烬挂了电话。他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坐下。

　　谢羽佳将双手搁在桌上，继续盯着程烬看。程烬没有回她的目光，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思考着什么。

　　她语气委婉地开口：“以前找你玩，你都直接拒绝我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少年舔了舔干涩的唇，眸中看不出情绪。“没有。”

　　“哦……这样啊。”谢羽佳没有因此表现出难堪，端起茶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程烬，你知道的，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家里还是世交。你妈妈之前还说希望我们能熟络起来。”

　　“我很希望你能真心把我当作朋友，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冷漠？”

　　这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程烬抓住一个关键词，抬眸，眼底出奇地冰冷。

　　“我没有家。还有，我和你很熟吗？”少年低沉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携着袭人的寒意。

　　程烬起身，“钱我付了，有事先走了。”

　　“欸，对不起啊，别走行不行？”谢羽佳想要拉住程烬，结果他走得飞快，一点也不回头。她瘫坐在原地，目光呆滞。

　　她刚刚说了什么？是因为说到了他的家和他妈妈吗？

　　她追随程烬这么多年，好像就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成功过。

　　程烬走在一条出园的小路，他双眸习惯性地眯起，用嘴叼起一根烟，打火机擦燃的幽蓝色火焰于他俊脸上跳跃一瞬。

　　他整个人混在舀舀世界里，视线所及只有袅袅上升的烟雾，浑身被烟草盖住，朦朦胧胧。

　　他没有母亲，也没有所谓的家。

　　所谓的程家和他的唯一关系，就是他有个对他还挺好的爷爷。

　　程烬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这个世界上，好像他做什么都会有负罪感。

　　过了一会儿，他灭掉烟，转身走进一家酒吧。

　　酒吧内，熠熠灯光映照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觥筹交错间暧昧紫调侵蚀着人们麻醉的心。

　　程烬熟谂地来到一个角落坐下，好像人潮汹涌的麻醉都与他无关。

　　“兄弟，怎么这个点就来了？”
　　徐霖昊端着酒杯，在程烬身旁坐下。

　　“来一箱冰啤酒。”
　　程烬朝旁边的服务生道。

　　“怎么样，不是说今天要陪那个女孩儿吗？”

　　程烬淡淡吐出几个字：“滚，没兴趣。”

　　“哎呀，你就是棵铁树，万年不开花。你看我，来来去去换了多少女朋友，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徐霖昊“嘿嘿”地笑了两声，将手臂搭在程烬肩膀上。

　　“你也就找女朋友行了。”

　　“那可不，哥好歹是这里的副经理，有正儿八经工作的好吧？”

　　程烬回头看了一眼徐霖昊。

　　“今晚不醉不归啊，我看看什么时候能把您这位烬爷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