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柿子树》迷途小羊

1、那棵柿子树

　　2018年的夏天，我把时光消磨在一个叫岭川的小山村。

　　夏日正午的阳光十分火热，带着北方黄土地独有的干燥和尘埃。村里的黄狗趴在一旁，吐出长长的舌头，我倚在窗边，眯着眼观察它头顶干枯发白的毛发。院子的角落堆了几块不知道被谁从小溪里搬回来的石头，时间把它们打磨得格外光滑。

　　村子里静悄悄地，偶尔有几声孩童天真的笑，静谧、和谐。我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和他的初遇是在村子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包上。夏日黄昏灿烂夺目，我饶有兴致地搬了画架和颜料，微风拂拂，我还未坐定，在几丛杂草后面就传来了干净的木吉他声。在这个闭塞落后的山村，除了赶集时晚上的戏曲，我便再也没有听见过音乐。拨开草丛，只看见山头坐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傍晚暖暖的日光从他的头顶照下来，在眉眼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低着头，认真地拨弄怀里的吉他。夕阳似血，浓墨重彩地泼洒在天空，整个世界都被这温暖的余晖笼罩着。

　　我只怕打扰到他，轻轻合上了颜料箱，提着画架回了村。村子里大多是老弱妇孺，过年时零星有几个年轻人回来，也是过了年关又匆匆离去。我对村里女人们的八卦大会毫无兴趣，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如此清朗的少年。

　　日子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我仍然每天淘米做饭、打理院子、画画、看书。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像老铁锅里冒着泡的一锅玉米糊，粘稠、香醇。

　　日子唯一有变的只有我会在傍晚去那个小山包，躲在柿子树后面偷听他弹吉他唱歌，歌声干净单纯，带着那股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日复一日，柿子树旁的土地被我踩秃了一小块，露出杂草下面黄色的土壤。在他偶尔不在的时间里，我坐在石头上，用小木棍划拉粗糙的土壤颗粒，用石子堵上蚂蚁归巢的路，像顽童一样做些恶趣味的事情，直到等到太阳完全隐匿到地平线之下，然后回家。

　　我不敢上前搭讪，甚至不敢跟邻居打听他，我害怕从别人嘴里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他是我这些日子编造梦境和幸福的素材，我活在幻想里，沉溺。单调的生活里还有一丝丝甜，尚不会感到绝望。

　　渐渐透出凉意的晚风把秋天吹进山村，我也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了，在这里的几个月，灵魂都被浸润在时间里，慢慢地体会生命的悠长。行李被扛进去镇上的巴士，我看了这个村庄最后一眼，余光扫过那座小山包，山顶的柿子树下好像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在看向我，身后的天空残阳如血。

　　再见了，那棵柿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