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大人,不好了。”
“外头来人了。”说话的衙役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牢头一把将人拦住,皱着眉头道:“何时惊慌。”
今日大理寺卿前脚刚走,后脚就吩咐人加重了看管的人手,可见今日关押的犯人身份之重要。
若是没要紧的事情,是一律不准进来的。
“探监呐!”衙役咽了口气,搓着手指了指外头,“那,就那...有有有...”
“探监就探监呗,你慌慌张张作甚。”旁边的差役翻了个白眼,“只要银钱给够,兄弟几个也不是不能给通融通融。”
若是有死刑犯,需要打点的人更多,有的为了一口饱饭好上路,有的则是请个良家子一夜风流后好留下子嗣,真是见惯不惯了。
神色慌张的衙役听完差点没晕过去,“不是,大人,咱们不是刚抓了个小娘们,那娘们还昏着呢,她...”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牢头厉声打断:“那关的是谁你知道吗,就敢放人来见!”
牢头压低声音,低声胁迫道:“以后但凡说见那位的,统统都不许放进来。”
“可是,那外头...”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威风,连锦衣卫的面子都不给。”尖细的声音如弦穿透。
咯噔一声,几个衙役面色俱惊,被人闯进衙门来都不知道,当下便朝声音来处看去。
“是何人来此?”
狱卒厉声喊道。
定睛一瞧,眼前这人腰佩禁军的绣春刀,身穿锦衣卫才有的飞鱼服,本该贵人来是件喜事,但来者一来并无通报,二来此人面色青白,吊梢眼眯起,嘴边狞着牙,皮笑肉不笑的。
倒不像是正经锦衣卫出身的,更像是...
像什么呢,狱卒皱起眉头。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怎敢劳烦锦衣卫大人兴师动众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随时都能差遣小的来办。” 狱卒急忙迎上去。
“那姑娘呢。”锦衣卫脸露凶色。
狱卒头子苦笑:“这蹲大牢的姑娘家家,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个了,这刚抓进来的,有通奸马夫的徐娘子,还有偷窃布庄的马婆,您看是找什么样的。”
“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锦衣卫猛地抽出一把刀,橫架在狱卒头子的脑脖子上。
“这下听明白了吗?”
狱卒吓得惊叫起来,浑身都抖成筛子,恐惧的连声应道,“大人!有话好好说,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没点眼力见的废物。”
锦衣卫不屑的皱起眉头,尖细的嗓音让人感到不适的颤栗。
狱卒哭丧着脸,心里只求他们家青天大老爷快点回衙门,再不来,这得要出事了。
“您若是有吩咐,小的一定照办。”狱卒小心的看着脖子上的刀,冷嗖嗖的刀面晃眼,吓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锦衣卫凶狠起一双吊梢眼,冷冷将人推开。
“识相点,前面带路,要是再敢耍滑头,仔细你的小命。”
狱卒惊疑不定的往前走,很快身后又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一个个身着黑色锦衣披风的人,面色煞白,唇色似殷红的血珠,乍看之下,像是丧葬店卖的纸人。
惊得狱卒神色惊恐的跌倒在地,头皮发麻,似乎背后都被穷凶极恶的虎豹撕扯下一张皮。
这......
冷汗狂飙间,电闪石光中,一道可怖的想法袭上心头。
“是...是千岁大人。”狱卒惊惧的低头,颤抖的身子像巨大的蠕虫爬伏在地。
本朝最有权势的乱臣贼子,九千岁段朝生。
传说他霍乱朝纲草菅人命,不知多少冤魂死在他的刀下,段朝生还哄骗皇帝开设了诏狱,但凡下过诏狱的人,都是九死一生,就是能吊着一口气出来的,全身也都是血肉模糊没几天好活了。
段朝生手上的酷刑,光说出去都让人胆颤心惊,更不用说试上一试了。
比如将人脑袋活生生的放进烧的滚烫的热油里过一遍,在用湿水的白布裹上,放在撒满辣椒水和盐巴的钉板上滚上几遍,保准人不死也脱一层皮。
若是人还不招,千刀万剐都只是开胃菜。
狱卒回过神,浑身一震。
“快去叫县令大人。”
“快,就说九千岁大人前来,咱们庙小岂敢失了礼数。”狱卒头子还在垂死挣扎。
大理寺一向和九千岁政见不合,两方更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狱卒心里悲戚,却碍于姓名不敢声张。
这下真是刀捅马蜂窝了,能让锦衣卫将牢房里外三层围起来,还能让段朝生这个权势滔天的奸臣来此地,怕不是为了那刚抓进来的那位姑娘。
“啪——啪啪啪——”骚乱声传来。
牢房也瞬间暴动起来,犯人手脚上的铁镣铐不停砸在牢门之上,哐当作响。
“阉狗,我咒你不得好死!”
“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抽筋扒皮,不得好死!”
“死啊——”高亢的声音忽然截断,嗬嗬的气音断断续续。
“无全尸...”
声音来者瞪大眼,捂着血染的脖子,嗬嗬喘息。其未尽之音,却戛然而止,
似有抽刀入鞘的嗡声,伴随着无声的冷笑。
“呵。”
整个牢中几息之间被清理个干净,此起彼伏的哀嚎,犯人不绝于耳的谩骂一下消弭。
黑衣锦服行过,几尺急血飞溅,惊惧了狱卒的眼。
杀人了,杀人了。
其间,一抹身着紫色锦袍的身影从暗处缓步而来,其眉眼清冽,威势却逼迫人。
他周身气势凛然,暗色的紫袍满身纹绣,上为睥睨九蟒,下为月塑云海,腰间环佩翡翠珠串垂坠,瘦削而欣长的身姿挺拔。
段朝生漠然看着人时,透着股嗖嗖的冷意。
像是再看死人。
狱卒额头渗出冷汗,仓皇低下头不敢再看。
只是脑海里的画面,却叫他惊恐的死死瞪着眼。
九千岁那脸男生女相,冷眉细长眼,面惨白如雪,菱唇比丹砂更浓,乍看之下,惊神夺魄般叫人活像见了鬼。
“太傅之女在何处。”
其音冷冽,透着几分肃杀。
段朝生皱着眉头,似有不满。
“问你话呢!”锦衣卫凶狠的将刀往下一压,即刻见了血。
“啊——”狱卒捂着大出血的脖颈,痛的冷汗淋漓,连声应道:“小的知道错了。马上就给几位爷带路。”
狱卒被推的跌跌撞撞往前走,哆嗦着手一指:“就,就是这间。”
牢房破旧不堪,地上全是枯黄杂乱的稻草黑灰,爬满地的蟑螂和吱吱叫的老鼠饿的眼冒凶光,一口一口啃噬着地上的碎肉块和污血。
如此脏乱的地方,却用玄铁锁一层层上了九道锁,天梁上粗如手臂的铁链重重垂落在地上,朝着角落里延伸去。
若是不细看,恐怕都不知道角落还藏着蜷缩成一团的人。
那人身上穿着鲜艳的少女锦服,霓虹色的裙摆层层叠叠如绽开的莲花瓣铺展在地上,美中不足的是她裙摆上爬满了蠕虫,衣裳上数道被撕裂的大口子,像是招人欺凌般,露出里头若隐若现的寝衣和雪白的肤色。
“真是可怜。”
段朝生意味不明的盯着牢房中衣不蔽体的少女。
少女巴掌大的脸微微皱起,凌乱不堪的碎发贴在鬓角,白皙的脸上灰蒙蒙的一块,此刻冻的蜷缩不断轻颤的身躯。
若这不是牢房,还以为是见到了天上的神女下凡了。
“太傅之女,沈明月。”
段朝生薄唇轻勾,眉眼锋利。
他转而朝狱卒示意,“将牢门打开。”
狱卒紧张的搓了搓手 ,被九千岁冷厉的眼神扫过,吓的语无伦次。
“打打,打开,还...还昏迷着...是,拿钥匙,这就拿钥匙打开。”狱卒颤着手摸着锁,几次抖的都对不准锁芯,额头上大汗不止,背后也全湿透了。
狱卒心里默念,沈姑娘,对不住了,今日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捕头没关系,下了地府你只管找这奸臣去。
说来这太傅之女也是运道不好,她爹堂堂一个当朝宰相,还是少帝太傅,为官最是清廉,多少百姓心中的青天父母官,却被奸人冤枉卖国通敌,全家流放漠北。
沈太傅更是半道死在路上,沈家独女在出逃出京的半道被官差抓住,当天就下了大牢。
可气可悲可叹啊,谁叫这都是命啊。
谁能想到,堂堂九千岁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嘎吱”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段朝生皱着眉头,捂着白色的锦帕走进了牢内,不断乱窜的老鼠叫的猖獗,不一会刀光亮起,地上更是溅了几抹血色。
沈明月迷迷糊糊间,挣开眼睛一看,便被温热的鲜血飞溅了一脸。
她呆愣的眨了眨眼,等看清地上老鼠的尸体,再迟疑的从脸上抹下的一手掌的鲜血,瞬间头皮发麻,惊恐交加的眼睛瞪大。
“啊——”凄厉的叫声穿透牢门。
惨绝人寰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像是经历了什么人间酷刑。
“啊啊啊啊——”
狱卒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声尖叫给震的喘不过气,凶恶的锦衣卫不耐的正要上前。
忽然,一股尿骚味蹿出来。
地上有水渍蜿蜒,一直蔓延到段朝生的脚边,将他金线绣的云靴染上一层透明的光泽。
“啊这...”狱卒吓得发抖。
“九,九千岁。”在场人几欲失声,齐齐跪了下去。
“沈明月。”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你好的很。”段朝生将其名字在唇齿间滚了一遍,唇边漾出一抹笑,眼神冷冽的却像是在撕咬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