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记之曙后星孤》卡斯特婆婆

30、第 30 章

　　顾中则叹了口气，道：“那我只能求老天爷，让咱们一出山洞就能碰见管云尘那个老太太。”

　　龙星漪也叹了口气，缓缓道：“希望到明日那洞口打开之前，不会发生什么变故才好。”

　　顾中则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龙星漪的嘴唇。

　　龙星漪被这动作吓了一跳，红着脸道：“你这是做什么？”

　　顾中则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很倒霉的人，这时候越说希望不要出现变故，就越是会生出变故来。所以千万不能让老天爷听到咱们心里的话，不让它感觉到咱们心里的恐惧。”

　　龙星漪道：“这世上有这么多人，老天爷哪有能耐把每个人的话都听个清楚呢。”

　　顾中则道：“那大概是因为咱们都不是平凡的人，所以老天爷对咱们格外注意些。”

　　耳畔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顾中则随即向第一只棺看去，觉得水潭中水的流速似乎比刚才快了些。

　　顾中则道：“估计这水潭很少被打开，咱们让它敞了这么久，怕是打破了山内山外气流的平衡。”

　　顾中则和龙星漪相顾无言，都在认真地倾听身后的潺潺水声。

　　这皇陵中昏暗阴冷，顾中则的体力又因搬抬棺椁消耗了许多，此刻若是有敌人来袭，莫说还要保护龙星漪，就连保他自己周全也很难做到。

　　而龙星漪此刻也是难受得很。刚进这皇陵，龙星漪就觉得隐隐约约有股霉味，而那棺中给尸体防腐的药水也有股刺鼻的味道，再加上此刻上官弗散发的血腥气，龙星漪只觉得胃里的东西都要翻涌出来。但她并不打算告诉顾中则自己的苦楚，一来不希望他觉得自己总是带来麻烦，二来她知道顾中则眼下也实在帮不到自己，只能后悔自己没随身带些缓解气滞的药物。

　　顾中则起身，爬到上官镇那副棺椁上躺下。

　　顾中则道：“这棺材虽说冷了些，但躺在上面倒也没那么难受，与庙里的木桌没什么区别，只是冷了些。”

　　说罢顾中则想起了剩下两副石棺，便指了指第五只棺，道：“那只棺的石材摸起来温热些，龙姑娘，你躺在那上面比较合适。”

　　龙星漪走到那只棺椁跟前，摸了摸棺盖，道：“果然比其他几只温热些，这是什么缘故呢？”

　　顾中则道：“想知道是什么缘故，把它打开便知道了，不过等那山洞打开还要好几个时辰，咱们等天亮了再打开也不迟。”

　　龙星漪道：“天亮......可是咱们如何知道外面何时天亮呢？”

　　顾中则道：“也许山里的野鸡会打鸣。”

　　龙星漪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现在外面已经天黑呢？”

　　顾中则道：“因为我累了。”

　　龙星漪道：“咱们就在这里干躺着么？”

　　顾中则道：“不然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可我只会讲我干娘给我讲过的烟花故事，那些可都登不了大雅之堂。”

　　又是一阵沉默，顾中则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睡下的样子。

　　龙星漪轻声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顾中则道：“你就是有一百个、一千个问题，也可以放心大胆地问。”

　　龙星漪道：“我身下这副棺比其他的都要温热些，会不会是有活物在其中。若是有活物在其中，趁我睡着时它跑出来可怎么好？”

　　顾中则道：“咱们刚才在这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它不是也没有出来么，除非龙姑娘你睡着后鼾声如雷，把棺里的怪物吵得受不了，否则它是不会出来的。”

　　龙星漪深吸一口气，闭着双目，想让自己躁动的心早点平静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潺潺的流水声似乎变轻了。

　　顾中则翻过身，看着龙星漪的侧脸。虽然光线昏暗，但顾中则仍然看到龙星漪的皮肤因为一路的操劳已变得干燥晦暗许多，额前的头发也变得十分凌乱。

　　龙星漪仍闭着眼，开口道：“咱们去找管云尘之前，最好先回到洹阳城，或者去其他什么热闹的地方，好好地吃一顿才行。”

　　顾中则道：“人若是饿得久了，最好还是先喝点清淡的粥，不然会伤了肠胃。”

　　龙星漪道：“我倒不觉得怎么饿，可就是想大鱼大肉地挥霍一顿，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不痛快。”

　　顾中则道：“那不如回梅家吃一顿就好，还不用花钱，正好梅家的侍女，就是我刚刚同你讲过的那两位，其中有一位寻樱姐姐最会熬粥。”

　　龙星漪道：“你与梅行川交情深，可我却不好意思去人家白吃白喝。”

　　顾中则道：“龙姑娘，你这次出门带了多少钱？”

　　龙星漪道：“碎银已花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个十两的元宝。”

　　顾中则道：“这么点银子你就敢称自己要挥霍一番？”

　　龙星漪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顾中则，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又脸红起来。

　　龙星漪道：“你不是有很多银子么？难不成你......你连一顿饭都不肯请我吃？”

　　顾中则笑道：“你刚才还说不好意思去梅家蹭饭，可却想要蹭我的饭吃。”

　　龙星漪道：“你自己说你很会赌，所以我想你的银子来得都很容易，也不缺我这一顿饭钱。”

　　顾中则道：“你还是只说对了一半，我的银子来得也并不容易，但我的确很乐意请你吃饭，因为两个人吃饭总要比一个人有趣些。”

　　龙星漪转过头去，片刻后又道：“两个人？难道梅公子不和我们一同去找管云尘么？”

　　顾中则也转过头，闭上了眼睛，道：“去是要去的，只是我这心里总感觉他在山洞外面也会碰上些麻烦，要耗费掉他一些精力。”

　　顾中则这次的感觉是对的。

　　山外的确夜色已浓，梅行川也的确要碰上麻烦。

　　月明星稀，此刻山前的石台上已空无一人，梅行川与问蔷都不见了踪影。

　　一个瘸腿的老妇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一位白衣少女。这少女竟是从前在清水巷子中，与贺老板过招的那一位。

　　老妇道：“都捉到了么？”

　　老妇的声音十分低沉，但又充满了威严。

　　白衣少女道：“那女孩已经绑好了，至于那男的，老鬼已经去找了。”

　　老妇点点头，道：“那少年的武功也非同寻常，老鬼一人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你必得记住不能露脸，不要叫他在活着的时候就看到你的模样。”

　　白衣少女道：“那女孩怎么处置她？”

　　老妇道：“等老鬼回来，一把火烧了便是，贱命，不值钱的。”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扛着一根树干走来。

　　男人走到老妇与少女跟前，将那树干重重地摔到地上。树干落地时，其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呻吟。

　　那男人脸上长满了褐色的疤痕，说不上十分骇人，却也叫人看了觉得心里难受。

　　老妇道：“老鬼，找到那年轻人了吗？”

　　老鬼摇摇头，道：“我四处都找过了，没有他的踪影。”

　　老妇道：“难不成他找到别的法子进入皇陵，罢了，先解决了这女子，你往这树干上舀些火沙，一把火了结了她。”

　　说罢老妇转向少女，道：“叫你备的快马和吃食可都备好了？”

　　白衣少女道：“都备好了，咱们只消走半个时辰就能找到。”

　　老妇点点头，道：“好，老鬼，等会你把这女子的尸首处理好就回客栈去，我若有事自然会去吩咐你，没有吩咐不许出来，我和香蒲这次要走很久。”

　　老鬼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这就是代表他已经听懂。

　　香蒲递给老鬼一副厚厚的手套，道：“你拿着这个回去，洹阳城如今已经凉了，不久之后便要入冬，你戴着手套会暖和些。”

　　老鬼接过手套，看了香蒲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老妇道：“你倒心细，可你该把你的细心用在我吩咐你办的事上。”

　　香蒲低声道：“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老妇伸手抬起了香蒲的脸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教你的事情你虽没有十足十地办好，却也完成了八九分。可惜你长得不是倾国倾城，否则以你的才智和细心，天下又会有哪个男人不会被你骗到呢。”

　　老妇所言的确是事实。香蒲除了皮肤白嫩、身量纤纤的优势之外，姿色实在是平庸了些。虽然她可以说是与寻樱、问蔷二人不相上下，可寻樱一双笑眼明媚动人，问蔷也是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韵味，至于眼前这个香蒲，不美也不丑，似乎只能用无趣来形容她的脸。

　　香蒲道：“是我自己没有本事，不能帮婆婆你完成大业。”

　　老妇摸着香蒲的面颊，神色变得和蔼了些，道：“可我选中你们这几个女孩子，也正是看中你们长得不够漂亮。你们不够漂亮，所以那些男人并不会对你们生出很强的戒心，也是因为你们不够漂亮，所以那些男人就算再喜欢你们，也不会对你们掏心掏肺，你们就不会因此而迷失自己。”

　　说罢老妇看向老鬼，道：“你说是不是啊，老鬼？”

　　老鬼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妇道：“我看你已经不算是个男人了，我当初怎么会发了善心把你救回来。”

　　香蒲道：“婆婆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老妇收回放在香蒲脸颊旁边的手，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孩子，虽然你现在还不能完全听懂我的话，但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说罢，老妇对着老鬼一摆手，示意他开始着手完成自己吩咐的事，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香蒲看老妇准备离开，立刻跟上前，扶住老妇的胳膊。

　　香蒲边走边道：“婆婆，我在马背上放了一支新的拐杖，我瞧你最近腿疾又重了些，还是备上拐杖的好。”

　　老妇道：“好，可你得时刻记着，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我买什么东西，都不许买太贵的。”

　　香蒲道：“咱们平日里穿的戴的，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婆婆你又只吃素，咱们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老妇道：“嗯，但还是可以再节俭些，我看你这身衣料虽然颜色很素，但花纹却很精细，想来也花了不少银子。”

　　香蒲没有回答。

　　老妇道：“不是不让你穿得好看，只是你得知道，比起衣裳，能唬住男人的到底还是一张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