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记之曙后星孤》卡斯特婆婆

17、第 17 章

　　此刻庙里只剩下龙星漪一个人。

　　龙星漪坐在供桌上，双脚悬在桌子下，觉得不太舒服，便下到地面上，在庙里转圈儿踱着步。

　　天色越发昏暗下来，凉风从门和墙壁的缝隙吹进来，吹得龙星漪打了个寒颤。

　　龙星漪盯着庙里残破的观音像看了看，突然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什么。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总之龙星漪已经将心中的话念了不下二三十遍，这时门外传来了顾中则的声音。

　　顾中则道：“你不要再求菩萨了，等下她知道咱们要烤野鸡野兔来吃，只怕气得不肯答应你了。”

　　龙星漪回过头，看见顾中则与梅行川手里各拎着一只野鸡与一只野兔。

　　顾中则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便都打来了。”

　　龙星漪看梅行川手中的野兔还活着，而顾中则手中的野兔早就断了气，便道：“咱们三人吃不了这么多，何不把这只兔子放了，你看它怪可怜的。”

　　虽然那兔子在梅行川手中，可这话却是对着顾中则说的。

　　顾中则道：“早知道你喜欢兔子，舍不得吃它，我就小心些，不把我这只给弄死了。”

　　龙星漪道：“无妨，我们在这荒野之中若想活命，总得吃些东西充饥才行，杀生的罪过是躲也躲不过的，只是既然已经够吃了，便没必要再多杀一只兔子。”

　　顾中则还未开口，梅行川便已将手中的野兔松开，三人便看着那野兔蹿到地上，很快跑没了踪影。

　　一炷香时间过后，顾中则已在庙前的空地上生好了火，又用石头和树枝架好了野鸡与野兔，正在手法娴熟地烤制。

　　龙星漪蹲在顾中则身旁，道：“我十六岁以前，都是只吃素的。”

　　顾中则道：“你外曾祖家很穷吗，只供得起你青菜炖豆腐？”

　　龙星漪摇摇头，道：“这只是我外曾祖家从许多代以前便传下来的习惯罢了，父亲近十年来为了早日报仇雪恨，只得努力养好自己的身子，后来不仅仅自己改吃荤，还叫我也一同吃，这才改了过来。”

　　顾中则喃喃道：“我听说吃素多年的人猛一开荤，身体会十分不适应。”

　　龙星漪道：“不错，我父亲还曾逼迫我祖母也一起吃荤，用猪油熬了一大锅蛋汤给她喝下，不知道是不是饮食不合的缘故，我祖母没过几个月便病逝了。”

　　顾中则道：“你不记恨你父亲？”

　　龙星漪道：“不记恨的，为人子女哪有记恨父母的道理，只是若能再来一次，想来我就会多阻拦我父亲一些。”

　　顾中则道：“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你家这本经也实在古怪了些，那么你现在是喜欢焦一些的肉，还是喜欢嫩一些的肉？”

　　顾中则说罢把两只鸡腿都递给龙星漪，龙星漪见这两只鸡腿虽然都来自同一只鸡，却果真是一只焦黄酥脆，一只嫩得能滴下汁水。

　　龙星漪伸手拿过那只焦黄的鸡腿。

　　顾中则道：“你吃鸡腿的口味跟我倒有几分相似。”

　　说罢，顾中则便起身把另一只鸡腿递给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梅行川。顾中则和龙星漪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找到了一把椅子，更不知道他是在这破庙里的哪一处找到了椅子，因为他们之前早就里里外外都找过一遍了。

　　转眼已到了夜里。

　　平日的这个时辰，顾中则和梅行川要么是还在外面游荡，要么便是在哪里把酒言欢，断然不会这么早睡下的。可今日不同，这破庙的周围，既没有美景，更没有美酒。

　　三人都已经躺在供桌上，准备早些休息，明日好再赶路。

　　龙星漪觉得这庙里有股形容不上来的霉味，这霉味熏得她很难入睡。

　　龙星漪道：“咱们明日走哪一条路？我觉得中间那条路看起来最为妥帖，纵然路上或许已被前人设下机关，但是一直走下去总不至于迷路，不会耽误了咱们的时间。”

　　顾中则道：“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当然是走最高的那条路，就算是迷了路，从那最高处也能将这片荒地一览无余。”

　　梅行川道：“可是这两条路看起来都没有水源，而进入皇陵前的最后一条河就在咱们身后，前方怕是再难寻找水源。怕是只有循着那些湿润的泥土前行，才能有一线生机。”

　　顾中则犹豫片刻，道：“不错，可我还是想先去上面那条路探一探，既然有这么一条路，便不会只是造出来让人们瞪着眼干瞧的，总得通向个什么地方。”

　　梅行川道：“那便如顾兄所言，先走左边的路，想来半日可以走完，即便未有所获，天黑之前也能回到这座庙中。”

　　龙星漪道：“可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就走最近的那条路呢？走那条路，用不了半日便能到达皇陵入口，而我们身上所携带的清水约摸也够一日所用了。”

　　顾中则看了看龙星漪，道：“你当咱们几人去上官弗那里是走亲戚么？你敲门他就乖乖前来给你开门，你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你什么，他还会端出好酒好菜来招待你，临走时还要给你拿上些糕点蜜饯，亲自把你送到门口，嘱咐你常常来看他。”

　　顾中则将目光转向房顶，看着房顶若有若无的壁画痕迹，道：“大小姐，咱们是去皇陵，机关丛生、九死一生的皇陵。”

　　龙星漪被这一席话噎得张不开口，只能呆呆地看着另一旁的珠子发愣。

　　梅行川道：“龙姑娘有所不知，前两年我与顾兄的一位朋友因事也曾想探访皇陵，最后未能成事，还受了好些苦头。这位朋友曾说过皇陵前的石林看似稳固，实际都扎在流沙之中，而石林之上又布满了机关，稍一失手便会被埋葬在流沙之中。”

　　龙星漪提高声量道：“既有机关，不就更说明那石林中的石柱正是进入皇陵的机关么？或许将那石柱稍加排布，咱们便能进入皇陵，寻找到上官弗了。”

　　顾中则道：“你把自己找个沙坑埋起来，说不定几个时辰就能在阎王爷那里见到上官弗了。”

　　龙星漪道：“我看你总是觉得自己很聪明，看不起别人的想法，觉得只有自己说的才是对的。你又不曾亲自来过这里，怎么就知道我说的话就全是错处？”

　　顾中则道：“我虽没来过皇陵，可我见过许多因为轻举妄动就丢了性命的人的尸首。龙姑娘，你一生又见过几个死人？”

　　龙星漪不再作声，片刻后道：“那不如咱们各自走各自的路试试看，试一试谁的路才是对的，输的人大不了返回到这破庙再重新走过便是。”

　　顾中则道：“只怕输的人就没机会再走一遭了......罢了，你若想分开走便分开走吧，若你走运些先进了皇陵，你就独自去审问上官弗，我们二人去别处偷些财宝出来，他们梅家还有三位公子哥不曾娶妻呢，权当上官氏帮梅家出了聘礼了。”

　　梅行川喃喃道：“或许这三条路本就会归作一处，现下的样子只是为了让像我们这样的人起些纷争罢了。”

　　此后三人便不再作声，不知到了何时才都沉沉睡去。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龙星漪的脸上，龙星漪缓缓睁开了眼。

　　龙星漪看到梅行川早已整理好了衣着，正站在庙门口看着远处的山景。

　　顾中则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很长的呵欠。

　　顾中则道：“火堆里还剩了些烤兔肉，这会儿估计都被风吹干了，正好带着路上吃。只是不知道一只兔子够不够三个人分的，早知道昨晚我就不把两只鸡都吃光了。”

　　梅行川道：“顾兄不怕这一路有何艰难险阻，却只怕饿着了肚子。”

　　顾中则道：“那是你梅七公子不曾受过饿，打出生那日起，你的床铺就被肉汤和花雕酒泡透了，哪像我......”

　　顾中则看到龙星漪好奇的目光，突然住了嘴，又转了话头道：“若不是遇见了我，你怕也没有今日挨饿受冻的好机会，日子可真是无趣得很。”

　　梅行川摇摇头，道：“顾兄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咱们三人分三路行动？”

　　顾中则看了看龙星漪凌乱的头发。昨日走得十分匆忙，龙星漪没戴她那几件首饰，而是将其都留在了梅府的客房中，只用府里侍女们用的发绳和樱木簪子盘了头发，便和顾中则与梅行川一同上路了。

　　顾中则道：“那就得看龙姑娘怎么说了。”

　　龙星漪道：“我是要走中间那条路的，至于你们二人怎么走，我可管不着。”

　　顾中则道：“看来龙姑娘主意已定，梅兄，咱们还是先到两边各自探一探，天黑之前说不定还能追得上龙姑娘。到时候龙姑娘可能已经摆平了上官弗，拿着藏宝图在皇陵前等着咱们呢。”

　　说罢顾中则便抬脚踏上了左边连着山脊的那条路。

　　龙星漪目送着顾中则远去，一会工夫，顾中则的身影就已经被掩埋在高高的野草之中。

　　梅行川见此情景，也只得抬手作揖，告别龙星漪后，便向右边小径踏去。

　　龙星漪强打着精神，整理了自己的行装，走上了那条看似最为宽阔、最为平坦的路。

　　龙星漪虽然不愿意按照顾中则的指令行事，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龙星漪却都记在了心上。顾中则叫她仔细看着野草上的“尾巴”，她便仔仔细细地跟着这些“尾巴”前行。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后，龙星漪发现眼前的野草全都变了样子，不仅没了那一束一束的草籽，枝干也都变得又黄又干瘪。刚才她还能听到鸟叫与虫鸣，现下却半只虫子的踪影都见不到了。

　　龙星漪按捺住内心涌起的恐慌之感，咬紧牙关看着面前的路，发现野草越来越稀疏，好在那石林的轮廓已变得清晰可辨，看来自己选的路的的确确是最快的。

　　龙星漪环视四周，想试着找一找顾中则与梅行川的踪迹。龙星漪看那山脊上空无一人，再看右边探入凹地的那条路，更是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不清的浓绿色。随后龙星漪又低下头，发现脚下的黄土现下已经变成了细碎的黄沙，黄沙随风飘舞，有不少落在了她的衣裙和鞋子上，将光滑的面料割得愈发粗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