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读高三怎么了》以向北

9、随遇而安

　　在与大城市、重点高中、名校的同学的搏斗中，他们或许输了，但是许倾卿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中，已经赢了很多人。

　　肖逸安裴照清和徐新平几个人在学校隔条路的十字路口告别。
　　徐新平和杜乐佳转向往西边走，楚淮颂转向往东边走，裴照清跟着肖逸安继续往南边走。
　　后来，裴照清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十字路口，也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城市，但是从来都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回头看。
　　也再没听到有人隔着路大声喊：“安哥，你好好带着他，别把人弄丢了！”

　　裴照清承认，自己是一个不会交朋友的人，也是一个留不住朋友的人——在认识了华洛知之后，尤其是在和华洛知一起打KPL之后，他就深有感触了。
　　但是偏偏，在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冰冷的不愿意让人接受的小城里，有很多人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的生活。
　　轻声说：“我们是朋友。”

　　肖逸安家住在蒙阴七中南边隔着三条路的一个小区里。
　　据裴照清刚来的时候的那个房产中介说，这里已经属于蒙阴近几年刚划出来的新区的一部分了——这个小区作为新区的中心，里面的人都是蒙阴非富即贵的存在。
　　裴照清再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个小区的外貌……比他小时候在莱城最老旧的地方见过的小区都破。

　　肖逸安家在A区3栋2单元3楼，老旧无新的小区却遍地都是生机盎然的绿植、年代久远的老楼里已经脱漆的楼梯扶手上一尘不染、狭窄的楼梯间只有家家户户传出来的饭菜香味和已经贴了七个月但依然崭新的春联。
　　来了蒙阴之后，裴照清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没有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但是见过了这个小区之后，裴照清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意义：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永远热爱生活。

　　每层楼梯转角处的窗台上都有一盆花，每一层楼上的那盆花都娇艳欲滴。
　　肖逸安注意到裴照清的目光，说：“这个小区以前不是这样的，也曾糜烂不堪，每个人都在拼命追寻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点的那几两碎银。”
　　“这个小区也确实很破败……就和很多人一地鸡毛的生活一样。后来小区里换了一批热爱生活的保安和环卫工人，这个小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站在自己家门口，开门前，肖逸安转头看着裴照清，欲言又止。

　　因为裴照清没有看他，也就永远都没有听到肖逸安原本想说的那句话：
　　往往热爱生活的人不是在生活中的人，反而是在生活之外的人教会了他们怎么生活。

　　肖逸安家和裴照清料想的差不多，东西很少，很空旷。
　　进门玄关有一个半人高的鞋柜，触目所及之处客厅里只有一排电视柜、一个茶几和一张单人沙发。
　　肖逸安拿了双新的拖鞋给裴照清，说：“你先把鞋换一下，我去放个包。”
　　裴照清接过拖鞋，点头。

　　肖逸安很快出来，带着裴照清去了玄关左转的一个房间，打开门说：“这就是次卧，也是我最开始打算租出去的房间。”
　　裴照清看了眼，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橱一个书柜，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窗帘是浅灰色的。
　　裴照清点点头，转头问：“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到就只租一间房间出去啊？和别人一起住不会觉得很别扭吗？”

　　肖逸安把门完全推开，自己先走进房间，边走边说：“你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在一套房子里很孤独吗？”
　　裴照清一怔，蹙眉问：“你爸爸妈妈呢？”
　　肖逸安脚步一顿，说：“不在了……出车祸不在了。”
　　裴照清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选择了闭嘴。
　　肖逸安以为他是介意，多说了句：“他们在市区里出的车祸，这个房子很干净。”
　　裴照清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其实租不出去也没关系，毕竟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很多人都会介意。”肖逸安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我想着以后读大学了，就把这套房子卖掉，随便考去哪里，就在哪里安家。”
　　肖逸安转头看着裴照清：“其实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虽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但是就因为大家都不认识你，你才能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
　　裴照清突然低头笑了：“我当时又怎么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这儿的呢。”

　　裴照清最后走到窗边看了眼采光，决定：“我租。”
　　肖逸安点点头，说：“虽然只是租这一个房间，但是客厅厨房卫生间你都能用，吃饭的话基本都是在学校吃，你也可以选择在家里吃或者自己解决，在家里吃的话就平摊买菜的钱和做饭的……”
　　“我不会做饭。”裴照清脸上有点微红，伸手挠挠后脑勺，说：“要是你能接受黑暗料理的话那我不说话。”
　　肖逸安顿了下，说：“我还想好好活着。”
　　裴照清嘴角扯了扯，没笑出来。

　　“水电费这些都不用你管，家里没什么大功率电器，也用不了多少电，用水……”肖逸安转头看了一眼裴照清，想了想说：“这个看你自己。”
　　裴照清脑壳上一排问号：你这个打量是什么意思？？？
　　肖逸安说完了，问裴照清：“还有什么问题吗？”
　　裴照清点头。
　　肖逸安：“说。”
　　裴照清：“房租。”
　　肖逸安认真思考良久，“一个月800……太多了的话就600。”
　　“你要是实在没钱，400也行。”裴照清还没说话，肖逸安又补了句：“我就是先给大学攒点学费，总归以后也是要去赚的。”

　　“行，800就800。”裴照清把书包从肩膀上取下来放在椅子上，面对着肖逸安说：“先租今年四个月，现在没有现金，明天去取了给你。明年的明年再说。”
　　肖逸安看了他两秒钟，说：“不急。”
　　裴照清以为他是客气，也客气道：“没事，早给你早安心住。又不是没钱。”
　　肖逸安认真打量了他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裴照清说话：“你是来和我抢倒数第一的？”
　　裴照清没理解：“怎么说？”
　　肖逸安边往外走边说：“煞笔，明天周六银行不上班。”
　　裴照清：“……”

　　肖逸安刚走到主卧门口，就听到敲门声。
　　转身去开门。
　　“Surprise！”徐新平用自己并不标准的中式发音大喊了一声。
　　肖逸安无语的看着门口刚刚分开不到一个小时的三个人：“明天要考试了你们都不复习？”
　　杜乐佳最先推开肖逸安的手进门，说：“我不考。”
　　楚淮颂提了一袋子菜，紧跟着杜乐佳往里走：“看命吧。”

　　徐新平走在最后，先打量了一眼肖逸安，临进门的时候又打量了一眼肖逸安，肖逸安被他看烦了，蹙眉问：“看什么？”
　　徐新平撇撇嘴：“你一个年级倒数第一怎么好意思问我们复不复习的？”
　　“哎哎哎——”徐新平原本一只脚已经踏进门框了，结果被肖逸安一只手扯着胳膊又拽出去了。
　　“肖逸安！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嘛！肖逸安你不是人！”徐新平一边拍门一边喊：“你给我开开门啊给我开开门！！”
　　“肖逸安！！！”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了，我劝你安静点，”肖逸安不为所动，站在门后面开口：“你不乖，总有人会教你怎么变乖。”
　　徐新平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过了好久，门外才传来徐新平瓮声瓮气的声音：“行，肖逸安，算你狠！”
　　楚淮颂自己在厨房里做饭，杜乐佳和裴照清两个“厨房杀手”在沙发上坐着聊天。

　　杜乐佳看着门口的闹剧，解释了句：“最近蒙阴不太太平，就是人贩子有点泛滥。”
　　“其实平时放学回家我们都是先和安子一起回来，然后再结伴回家，今天因为你和他一路，我们就直接回了家。”
　　裴照清点点头，所以刚刚肖逸安说：你不乖，总有人会教你怎么变乖。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哎？小徐啊，怎么在这儿呢？安安没在家吗？”
　　徐新平：“杜阿姨您下班了啊？应该是没在家，我再等等。”
　　“小徐？又来和安安一起吃饭啊？”
　　徐新平：“是啊沈阿姨，您去买菜刚回来吗？”
　　“怎么在这儿等着啊？没给安安打个电话吗？安安现在是不是还没有放学啊？”
　　徐新平：“放学了陈阿姨，等着他换衣服呢。”
　　“诶？小徐今天自己来的吗？怎么没见小杜和小楚啊？”
　　徐新平：“李阿姨今天买了这么多菜啊，他们俩估计在家学习的吧。”
　　“……”

　　又过了几分钟，徐新平趴在门上一边挠门一边哀嚎：“肖逸安！你再不给我开门我就把你脸丢光！”
　　厨房里肖逸安和楚淮颂刚好做的第一个菜出锅，肖逸安端到餐厅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