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读高三怎么了》以向北

46、荡荡回声

　　程冉上一节课在一班上的，就没回办公室，直接来了十班。
　　她来的时候，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都在外面走廊趴在窗台上晒太阳。

　　裴照清和肖逸安两个人，一个在看昨天历史课下课发了让做的历史卷子，一个趴在桌子上冬眠。
　　程冉绕着教室转了一圈，最后在裴照清座位这儿停下，拿起裴照清的卷子翻了翻，笑着说：“最近学习挺努力啊，小裴同学。”
　　裴照清抬头看她，也笑着回了句：“一直很努力。”

　　程冉把他写的每道题都看了一遍，然后把卷子放到他桌子上，认真指着他卷子说：“你基础补的挺好的。”
　　“很多同学高三复习都找不到头绪，于是高三一年成绩也不见什么变化，我看你是真的在努力补基础了。”
　　程冉伸手敲了敲肖逸安的桌角，把冬眠中的肖逸安叫醒，又和裴照清说：“你学习的时候也带你同桌学学习，别让他总上课睡觉。”

　　肖逸安抬头的瞬间，就听见裴照清笑着应了句：“好。”
　　“怎么想的？”肖逸安看了眼裴照清，又抬头去看程冉，“让年级倒数第二带年级倒数第一学习？”
　　程冉沉默了三秒钟，撇嘴说：“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的？”
　　肖逸安：“……”

　　“已经现在了，真的该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未来的规划。人生规划不是到大学才有的。”程冉准备往讲台上走的时候，多说了句：“有些人从小就会写计划，稍微大一点就会给自己做人生规划。”
　　“有些人在高中会写人生计划，有些人在大学里写，有些人从来不写，于是一生碌碌无为。”
　　裴照清点头：“嗯。”
　　肖逸安没说话。

　　因为徐新平真的十分抗拒那个会在未来五个多月困住他“自由”的补习班，所以说什么也要让楚淮颂陪他一起去试学习。
　　反正有三节课试学习的机会。
　　如果徐新平觉得这三节课真的不行，也可以不付补习费直接走。

　　杜乐佳因为省篮球联赛，被教练拉去训练了。
　　于是最后只有裴照清和肖逸安一起回家。
　　进门的时候，肖逸安看着裴照清换鞋，突然问了句：“会不会觉得有些冷清？”
　　刚换了一只鞋的裴照清转头看肖逸安，眼里充满了疑惑：“什么？”

　　肖逸安把门关上，说：“他们都没过来，就我们俩，你会不会觉得冷清。”
　　裴照清看着肖逸安脸上微不可察的紧张，有意逗他，笑着开口：“有最重要的人在就好了。”
　　裴照清这句话，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半真半假。他想，他就是开个玩笑。
　　但是这短短十个字，却像一把闷锤，狠狠地敲在了肖逸安的心上。荡荡回声，他听见的是不含一丝遗憾的起于青春的风。

　　两个人走到肖逸安房间门口的时候，肖逸安问裴照清：“你饿吗？你不饿的话我把作业写完再给你做长寿面。”
　　裴照清笑着开口：“不急，我也要先写作业。”
　　肖逸安看着他露出小虎牙的笑，点点头，进了房间。

　　裴照清看着肖逸安关上的门，笑着摇摇头，喃喃说了句：“有点意思啊。”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是看不出来肖逸安对他与众不同的态度，也不是感受不到自己内心的那种怦然心动。
　　他不是不能接受，因为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

　　哪怕是当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内心毫无波澜。
　　当年寒远在庆功宴上喝醉了，亲口承认自己有男朋友的时候，吓坏了俱乐部很多小孩子。
　　而那时也不过才18岁的裴照清却能坦然接受，小时候老师说的那句：“世界上一切感情都值得被尊重，因为有了爱的人，才会在这个匆匆忙忙的世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学校里老师布置的作业，裴照清很快就写完了，看了下盛一晨给他发过来的今日数学学习的安排，拿了相应的卷子写。
　　他数学卷子写到第二套的时候，听见隔壁肖逸安房间的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是肖逸安进了厨房的声音。

　　裴照清也放下笔跟着出去了。
　　肖逸安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裴照清站在厨房门口，跟个大爷似的。
　　肖逸安一边系围裙一边问他：“来帮忙？”
　　裴照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说：“没进过厨房。”
　　言外之意：只能帮倒忙。

　　肖逸安很轻的叹了口气，边往盆里舀面边说：“你是准备毕业就娶媳妇？”
　　肖逸安这句话有些调侃的语气，但是裴照清没有理解：“啊？什么？”
　　肖逸安打开水龙头，往面里加水，说：“毕业就娶媳妇然后伺候你一日三餐？”
　　裴照清：“……开玩笑，我一天三顿点外卖。”
　　肖逸安笑着说了句：“一天三顿和塑料盒子过日子。”

　　裴照清翻了个白眼，说：“我以后就赖你家。”
　　肖逸安转头看他，就听他又说了一句：“赖你家，让你给我做一辈子饭。”
　　肖逸安很痛快的说了句：“行啊。”
　　这下，轮到裴照清没话说了。

　　“唉不是，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你说‘你做梦’吗？”裴照清痛心疾首，非要把面子挣回来。
　　肖逸安把和好的面放到面板上，笑着说：“哪来的正常的剧本？”
　　裴照清：“……你最好一辈子孤家寡人。”
　　肖逸安很轻的哼笑了一声，头都没抬，问了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裴照清：“……”

　　裴照清沉默了很久，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肖逸安做手擀面，安静的像个雕像。
　　肖逸安烧开了水准备煮面条的时候，裴照清突然问了句：“你有想去的大学吗？”
　　肖逸安拿面条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把面条放进锅里，像是蛮不在意的样子开口：“能考上哪个就上哪个。”

　　裴照清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专科也走吗？”
　　肖逸安点头：“嗯。”
　　裴照清追问：“为什么啊？”
　　肖逸安搅了两下锅里的面条，确定没有粘黏在一起，盖上锅盖，说：“在这个地方呆够了，想出去看看。”
　　裴照清突然笑着说，“我领你去莱城吧。”

　　肖逸安抬头看他，调侃道：“刚刚还有人说要在我家住一辈子呢。”
　　裴照清噎住：“……其实有时候你真的不用这么较真。”
　　肖逸安打开锅盖看了一眼，说：“你回莱城读大学吗？”
　　裴照清很果断的摇头，“不回。”
　　肖逸安挑眉：“在临城有中意的大学？”
　　裴照清笑着重复刚刚肖逸安说的那句话：“能考上哪个就上哪个。”

　　肖逸安也问了刚刚裴照清问他的那个问题：“专科也走？”
　　裴照清微微蹙眉，“我说实话，不太甘心。”
　　肖逸安很认真的看着他，说：“就我们学校这个水平，年级第一都未必敢说自己能读本科。”
　　裴照清做了一个五官都挤到一起的表情，问：“你不相信光吗？你不相信奇迹吗？”

　　肖逸安关了天然气，拿了碗和筷子，边盛面边无奈说：“20了，别这么幼稚行吗？”
　　裴照清做最后的挣扎：“今天还没过完，还是十九。”
　　肖逸安：“……你还可以再幼稚一点。”
　　裴照清很认真的做了一个很幼稚的转脸的动作，说：“笑死，幼稚也要分对谁行吗？”
　　“你求我，你求我我给你表演个再幼稚一点。”

　　肖逸安咬牙：“请你消失。”
　　裴照清挑眉：“玩不起是吧？”
　　肖逸安坦然承认：“啊对对对，我玩不起。”
　　裴照清：“……没意思，没意思，真没意思。”

　　裴照清接过肖逸安手里的碗，边往餐厅走边说：“二十岁，老男人，玩不起。”
　　肖逸安忍了好久才没动手去锤他，“裴照清你踏马是活不到明天了是吧？！”
　　“你管我活不活得到呢，”裴照清十分欠揍地开口：“反正现在、now、此时此刻，你二十，我十九。”

　　肖逸安一晚上没再和裴照清说话。
　　肖逸安吃完饭回房间的时候，裴照清说：“我俩认识四个半月，有一半时间你都在单方面和我冷战。”
　　“哈，你就是这么对待新同学的吗？”
　　肖逸安脚步停了一下，转头看他，“你是一点也不反思自己啊。”

　　裴照清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说：“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自己开心为主咯。”
　　肖逸安：“……那就请您高抬贵手让我独自悲伤。”
　　裴照清手一挥：“准了。”
　　肖逸安手都握紧了，咬牙说：“最后半个月，半个月后请你连人带行李滚出我家。”

　　裴照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这是在提醒我该交房租了是吧？”
　　肖逸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裴照清把最后一口面吃完，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放心，明天就续租。”
　　肖逸安转头，“不租了。”
　　裴照清扒着厨房门框，嬉皮笑脸的看着肖逸安，说：“就不走。”

　　回应裴照清的是肖逸安略带怒气的摔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