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无恙》曲思寒

9、吻

　　谢倾抬手在虚空对着沈恙的方向画了个笑脸，语气带着些妥协道:“那些都是我的错，我道歉好不好?别生气了。”

　　闻言青年只是歪了歪头，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好整以暇的看着谢倾说:“回避问题的方式这不是比我还僵硬吗？”他起身不顾谢倾进了房间，不过片刻就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份用密封袋封好的袋子和一个U盘，朝谢倾面前一递，谢倾下意识的接过等待着下文。

　　“回去你再看看，理的太匆忙了，有其它问题的话来找我。”沈恙看着谢倾一脸迷茫的样子解释道:“就当是礼物，送你了。”

　　谢倾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当着沈恙的面拆开了密封袋，他静静的看着里面纸上的内容，紧抿着唇张了张说:“你说我们分手了，我找你你都不理我，你老是躲着我不想让我靠近你，你那写这些又是为了谁？”

　　“你是在质问我吗？”沈恙笑着来了句刚想在说些什么谢倾又开口了。

　　“不是质问，阿恙，我的身上没有枷锁。”他停顿了一下，郑重其事道:“所有的都是我心甘情愿，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究竟在怕什么？”

　　听到最后沈恙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有些头疼的看了眼谢倾:“那不是怕，谢倾。”

　　他只是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也太贪心了，他想要的越来越多想留住的也是，他原本只是想活着，看见路边被雨淋湿的小猫去喂点东西，但他又看见阴暗潮湿的小巷口上方积攒的哭声，像雨水击打石板的声音，他又想去帮帮他们。

　　他觉得自己就像下水道里阴暗的老鼠从小小的石板看着外面的繁华，栖身在潮湿的角落安静的活着，但看见比自己小的人再去经历那些不堪的事总会去难过，于是他真的开始去幻想自己的成功，朋友脸上的笑容，异想天开的诉说着自己的想法，然后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实现。

　　看见小猫死了一样缩在草中起了救它的心思，他原本只是想让它多活几天，现在却不想它死，可他什么都留不住。

　　人们总是可以毫不考虑的埋下悲伤的种子，却不愿意去想是否能够承受。

　　他没有勇气，也没有精力去考虑了。

　　一时兴起的念头是短暂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在等谢倾兴趣耗尽的那天。

　　其间的动摇也下意识的忽略，毕竟连感觉都能骗人。

　　他的人生不需要更多的人介入。

　　他总这样想，排斥谢倾阻止他闯进自己精心保护的一方天地。

　　“是我情难自禁，所以乱了手脚。”像是一块石头被用力扔向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涟漪。

　　谢倾咧嘴一声轻笑溢出喉咙唤道:“阿恙。”

　　“你总能说出让我心头一震的话。”可我太了解你了。

　　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敢去信，我怕你趁我回味愣神的功夫就跑了。

　　“所以。”沈恙敛了神色又问:“这份礼物满意吗？”

　　“何止是满意。”谢倾感叹道。

　　“我恨不得现在把你抓过来亲个够。”

　　沈恙闻言做了个停下的动作淡然道:“满意我收到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谢倾整个身子都在往沈恙身上靠，他蹭了蹭沈恙闷闷开口:“你总是拒绝我。”然后缓缓靠近沈恙白净的脖颈，略微抬头轻吻了沈恙的耳垂，一脸委屈样。

　　“……”沈恙没有躲却也没有出声，如果忽略掉他泛红的耳尖谢倾就真的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忍不住更加得寸进尺的去撩拨身旁的人。

　　他浅盈盈的笑着，刻意让自己显得无害:“沈教授你疼疼我，给刚被抛弃的男友一个友好的吻。”说着就把原本好好坐在沙发上的沈恙压倒，撑着沙发，用自己的脸蹭着身下人的胸膛。

　　沈恙挣扎着想要起这么身，有点无奈的看着谢倾道:“你搞什么？快点起来。”像是生怕身前的人做出点什么，抬起一只手盖住谢倾的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想要挣脱掉谢倾。

　　殊不知谢倾只需抬下头便能看见他满脸抗拒的样子，谢倾起了坏心思，故意让沈恙逃脱，沈恙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逃到沙发的前端靠着防备的看着谢倾。

　　谢倾不负众望几下便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沈恙依旧没法又用回惯用的抵抗姿态，谢倾另一只手覆在沈恙盖在自己脸的手上，弯了弯眉眼亲吻了沈恙的掌心，沈恙想抽回手，谢倾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看着沈恙难以置信的样子，他又亲了亲，然后一脸餍足的将沈恙的手移开开口道:“多谢款待。”相当识趣的站起身双手举过头顶，摆出认错的姿态。

　　沈恙坐起身抬眼望了望他评价道:“有病。”

　　“我得了一种看不到你就会死的病，可我光看着好不了，你愿意当我的药引吗？”谢倾笑的散漫，眉头舒展开来一脸计谋得千逞的愉悦。

　　“傻子。”沈恙懒得理他摆了摆手，又想起来去处理一大堆事，谢倾就在一边靠着他，时不时发出些小动静，也会去处理自己的事。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如溪水般无声的流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总会比一个人快的多，日子一天天的过。

　　沈恙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了，他的失眠更严重了，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的反应也迟钝了些，谢倾也更粘着他了，天天叽叽喳喳的没完。

　　除了失眠困扰了他，其他的到也没什么了，他依旧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谢倾像是已经接受了沈恙活不长的事实，两个人总是很有默契的避开这个话题。

　　沈恙吃药的时候谢倾就在那看着，看着沈恙将各式的药丸咽下，他总是在那里问:“苦吗？”

　　沈恙刚开始还会去回他，再到后面就摇摇头，最后什么也不去说不去做了。

　　沈恙不想死了，他还没活够，他还没过够被人爱的日子，可他什么都不能改变，他突然后悔了，他不该这么惹眼的，那样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了，他还是一个人待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数着时间等死。

　　他恨自己非要追究到底，恨自己圣母心泛滥，恨自己表面不在意却又渴望着被爱，恨自己贪心不足。

　　骗你的，他只恨自己活不长还矫情。

　　他把药全扔进垃圾桶，却又被谢倾一瓶一瓶捡起来，谢倾揽着他的肩讲着最近遇到的事，沈恙伸出手想去解谢倾的扣子，却只收获了一个小心的吻。

　　沈恙不是十几岁的人了，在这方面看的也开，可谢倾却不回应他。

　　沈恙不喜欢和谢倾接吻，因为谢倾只是单纯的想亲亲他就没别的了，他总觉得这样有点像临死前的最后一吻。

　　太干净了，也太纯粹了。

　　但他却没有和谢倾说过，至少在临死前爱和吻都如约而至了。

　　——

　　初冬的风吹着光秃的树枝，天上零零散散的飘着轻薄的云，屋内静谧无声，沈恙坐在桌前喝着温水，心里想着还不如去上班，在家老是想躺着不动。

　　沈恙在接祁念电话的时候正巧在吃药，谢倾最近也忙的不行，他倒是清静了几天。

　　“怎么了？”沈恙的嗓音透着疲惫，他很少有显露情感的时候，但在祁念面前却不同。

　　祁念是为数不多可以让他信任一点的人。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沈恙也没有说话，因为这是祁念说出大事的前奏，祁念试探着开口:“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事？”

　　“什么？我不知道。”沈恙道。

　　祁念轻轻吐出了口气，强迫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说:“有一名B31患者拔打了欣荣的电话，说愿意接受欣荣的试药。”

　　沈恙说不出有什么感受，另一只手轻敲着杯子。

　　欣荣是整个联邦都赫赫有名的研究所，却也是沈恙最讨厌的地方，因为他曾以患者的身份进去过，联邦用尽了所有方法想制出统一的抑制剂，最后甚至直接在人身上注射药剂，人们只当欣荣是整个医疗界的希望，数不尽数不冶之症都在此制出了相应的药品。

　　成功需要的可不止是心血，还是一条条人命，沈恙并不认为他们做错了，因为他们身后往往是更多的人。

　　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成功往往都需要铺垫，可他却无法去共情。

　　封闭的实验室内一切都在灯光的照射下看不真切，冰凉的病床上是数不清的人，是各式各样的人，更多的还是像他一样无法承担抑制剂费用的人。

　　他当时真的认为那些研究员无所不能，他很快就能不在为高昂的费用而分心了。

　　可他错了，他太天真了，当冰凉的液体注射到身体的时候发情的症状没有一丝缓解，他坚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无力的捶打着玻璃，没人会理他。

　　那些人早就离开了，借着摄像头的眼睛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有些人闭上眼不愿意去看，有些人盼望着药剂还是会有作用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就行了。

　　“够了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去给他注射正常的药剂吧”有的人无力的看着少年蜷缩着身子，连指尖都在用力的样子出声道。

　　“再等等……说不定只是药效还没上来。”有人道。

　　有人捂着脸听着少年痛苦的唔咽声道:“你想让他死吗？没人经得起接二连三的折磨，你当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吗？通气口还在释放诱导发情的气体！”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中没有人说话，只有音箱中还放着少年的求救声，屏幕上的他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袖，额头上细密的汗浸透了发丝。

　　当时的沈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连骨头都在被人一点一点敲碎，疼痛像一只含有剧毒的毒蛇爬满全身，不放过任何一块皮肉，他从来不知道发情期会这么痛苦，从前只觉得难受却不会特别疼。

　　疼的让人想死。

　　他想哭，却也只是咬着牙关不愿发出声音，他伸手捂住鼻子想阻止气体的吸入，他觉得就这么捂死自己或许也不错，可他太疼了连使劲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无声的抽泣着，目光瞥见角落上方的监控，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完了，手掌下他的唇轻轻勾了下。

　　联邦的人就是一群废物，说什么大话，说什么为了全人类，他只觉得自己运气也太霉了，什么好事都遇不到，成天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在为了什么。

　　在研究所他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头顶只有灯在亮，亮的人睁不开眼。

　　沈恙一时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沉默了半晌才说:“这种事不用通知我。”

　　“这不是我说的算，那名患者只有一个要求，他要你加入研究。”祁念的声音平缓，屏幕外他死死握着手机，指节也因用力而泛白，他好像听见沈恙笑了一下，心也像是被人狠狠攥着般狂跳不止。

　　砰的一声，沈恙将手机扔到桌面，他的脑子炸成一团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让江涧来见我。”沈恙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祁念长呼了口气，心里的石头却并没有落下，反倒是泛起了怒气，他自视了解沈恙却还是比不过江涧的判断，他有些无力的撑着头对沈恙道:“拒绝吧，没必要和江涧纠缠。”

　　沈恙无意识的扣着手指，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耳边全是嗡鸣声，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我都明白。”他说，另一边的祁念怔愣了一瞬，沈恙的话对于他来说太过难懂了，祁念内心挣扎着还是开口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和我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