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曲奏响》稚厘

52、第五十二首曲

　　深紫色的丝绒面绸布盖住钢琴，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
　　蒋小花抓着一个角，一下子揭开遮灰的布，灰尘在空气中漂浮，上下翻转，她随意叠了两下，置于一旁的窗台上。
　　打开琴盖，她深呼吸，纤细的手指落到白色琴键的同时，门外远远传来尖利的女声大声呵斥住她，使得她吓一跳，整个人定住了。

　　“手下留琴！！！”
　　很快，米梨轻喘着跑进来，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的手肘搭在钢琴上，就察觉到蒋小花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等缓过来后，才说：“尊敬的花姐，您是不是忘记医生说最少要休息2到3周，况且我刚刚看见理疗师走了，这岂不是前功尽废？”

　　蒋小花撇撇嘴：“我摸摸，不弹，你紧张个什么劲啊。”
　　米梨眨巴着眼睛：“话不是这样说，你有事，我出事，柚子姐肯定弄死我。”

　　没怎么留心听，蒋小花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左手，抿着唇。
　　手腕的疼痛是腱鞘炎所赐，因为发现的及时算是轻度，在医院做了一次按摩理疗，差点出了名，加上不想天天往医院奔波，所以请了理疗师到家里来。
　　按摩的第三天，感觉手腕不那么疼，至少轻微的转动还是可以的。

　　“话说回来，你过来做什么。”
　　“柚子姐叫我过来监督你做理疗，没想到来晚了，和理疗师在电梯口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少有啊，柚子姐居然不亲自来？”
　　“来不了，在忙你的事。”

　　话落，两人对视了一眼。
　　蒋小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知道是什么事情。

　　正因为那条更新微博，不知道第几次引起网友对她的谩骂，如今的她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主动翻过评论区下方的留言，一条条恨不得她死的文字，就这么直直映入她的眼眸里。
　　她淡淡地笑出声，顺手就关上了。

　　那晚尤芷送她回家，第一时间不是怪她，只是颇为好奇的问，怎么突然改变想法？
　　蒋小花唇角弯了弯，摇着头说：“只是想通了。”

　　人活在世上，只需要取悦自己，与他人无关。
　　既然做什么都会碍着他的眼，打扰他呼吸，便意味着什么都可以做，尽管封不住的嘴，那就尽情享受人生。

　　之后进入医院被记者拍到，加上工作室发布音乐会第二站延期通知，大批网友恶意揣测有照片不等于真相，只觉得在博同情卖惨，掩盖骂网友的事实，并且有人提议蒋小花挤出几滴眼泪，更能吸引粉丝的同情心，下次多卖几张票出去。

　　静默半响，米梨掰着手指，笑着说：“对了姐，距离二审开庭剩下三天不到，你之前一直约不到曲律师，昨天见着了怎么不聊聊，还把他的胳膊掐得又红又紫。”
　　蒋小花瞥米梨一眼，哼了声：“我故意的。”

　　谁叫他消失一段时间，突然间出现，只说了些她不爱听的话。
　　不得不承认，即便曲易池态度摆在那里，潜意识认为祖传的冷漠疏离，她依旧义无反顾想见到他。

　　***

　　热搜词条中，关于蒋小花的占了四五条，一路窜升上去，刷着手机的迪笛这次并没有感到开心，啪的一声，手机反扣在桌面。
　　她视线一瞥，躺在一旁的信件，正要伸手拆时，手机响了。

　　“喂，你又打来做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迪笛，你真好意思问啊，敢对我这种态度，如果不想我爆你料，赶紧把尾款打给我。”
　　迪笛“啧”一声，说：“我没钱，雇你的是萨可佳，你问她要啊。”

　　“死八婆，你说什么屁话，主动联系我的是你，一直命令我办事的也是你，萨可佳顶多是个搭桥的，反正别废话多说，给你两天时间。”
　　“什么两天时间……喂，喂！！”
　　迪笛忙不迭地对着电话那头喊，只听见“嘟嘟嘟”的声音，已经被挂断电话了。

　　通话界面自动跳转到方才的画面，正是停留在热搜榜单，迪笛扫了一眼，更加怒火万丈，她按捺不住，当即把手机甩出去。
　　前段时间录制的新综艺播出了先导片，其实对于她这个新人来说，观众一半看好，另一半不好看，而现在正片播出来，弹幕都是大赞如潮。
　　偏偏，有关她的热搜一条都没见着，所有人都在关注蒋小花进医院和音乐会巡演延期，连本来踩几脚的心情都没有了，并且水军的踊跃发言，热搜飙升到第一位。

　　迪笛攥着拳头，狠狠捶在桌面：“蒋小花，一天到晚就知道挡我的路，该死的！”

　　这班水军也是……
　　当初抄袭事件曝出来之前，她去过酒吧找萨可佳帮忙，萨可佳没问什么原因，只知道她要请水军便问人给了她一个号码。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结果今天砸了自己的脚。

　　事情办不好，还敢问她要钱，给了就是傻子，迪笛起身，捡起砸到地面的手机，功能还能正常运行，只是屏幕碎了一半，随即拨通了电话。
　　等那头接通后，迪笛轻声道：“桂姐，今天新综艺播出，我觉得热度太低了，能不能买几个热搜？”
　　冯桂闻言，应声：“我知道，我会看着办。”
　　迪笛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顿时变得明媚起来，简直天无绝人之路。

　　公司为她打造楚楚可怜的人设，以及她自己的作为都是进军娱乐圈为前提，其实一早就知道自己弹钢琴能力与资历尚浅，既然斗不过蒋小花，那就换另一条路，而其中抄袭与否的事件至始至今都给她带来巨大的流量和资源，相比之前和蒋小花四手联弹的舞台，资源只偏向蒋小花，肉吃不到一点，她连汤也喝不着。

　　不过这个综艺过后，基本上可以在娱乐圈站稳脚跟，至少蒋小花可以踢走，已经不需要了。虽然黑蒋小花这件事情上，是花钱了，同时买了个开心，何况她自己亲自参与进去，无一例外引导着这班无知的网友跟大队。
　　也是有意思，现在小号粉丝量过万，没想到不喜欢蒋小花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酒店门外门铃响了，迪笛踩着拖鞋走去开门，看见综艺上负责她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过来叫她准备，录制时间快到了。
　　迪笛应声，坐在化妆镜前面，她望着镜中自己的脸蛋，想起工作人员说需要素颜上场，如果这样，化个看不出的清水妆。
　　临出门时，还不忘刷了下微博热搜，终于出现相关词条。

　　#迪笛超有综艺感#
　　#迪笛不止拿奖还会拿捏综艺#
　　#迪笛新综艺人#

　　呆在热搜上的词条都很靠前，迪笛满意的勾了勾唇，便转身离开房间。

　　“不错，综艺正片第一集播出后，我又收到其他综艺的邀约，我觉得你音乐会演出也可以着手准备，休息这么久，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冯桂陪着迪笛回房间，边走边说。

　　“当然，我一直都在保持最佳状态，每天练琴一个小时。”
　　“你是有潜质的，我不懂当初INA经纪公司为什么要把你放到一旁，除了综艺加持，现在也是个好时候，蒋小花进出医院的消息，你应该知道？以我做这么久经纪人来看，肯定是手出问题了，而你，便是顺着这个势头往上走。”
　　“啊，听桂姐这样一说，我才知道开窍，我会尽力的。”

　　冯桂拍了拍迪笛的肩膀，正好走到房间门口，抬了抬下巴：“进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行程安排有很多。”
　　迪笛轻轻柔柔“嗯”了一声。

　　关上房门，迪笛朝着床背过身，直直往后一躺，整个人落到床面上。
　　很长一段时间安静，她倏地睁开眼睛，偏头看向桌子，今天收到的信件还没拆开来看，不知道是哪位粉丝写给她的爱的信件。
　　她坐了起来，迈步，靠近桌子边沿。

　　纤细的手指拿起信件，却发现是白色信封，第一次见，平时收到的都是粉粉嫩嫩，也有上面有自制绘画图案，不像这个过于单调。
　　反过正面一看，迪笛僵住了，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到半秒，突然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里面信的内容。

　　她拿着信的手，气得不停抖动，慢慢多了几条皱痕，紧接着下一秒，直接泄愤的揉成团，攥在拳头里。
　　当即大喊：“蒋小花，你别指望我会让你过的好！！！”

　　***

　　“啊——嚏嚏——”蒋小花连续打了两个喷嚏，难受得将食指指节放在鼻子底下，揉了揉。
　　米梨坐在沙发上，抱着薯片吃：“姐，你这种像是被诅咒的喷嚏。”

　　蒋小花抽空看她一眼，还是从纸巾盒里抽出了纸巾，擤了一下鼻涕，便舒服了许多。她靠着沙发背，伸腿，用脚趾头点了下米梨的膝盖，说：“你走，我要准备休息了。”
　　“不行，我怕你又偷偷弹琴。”米梨摇摇头。

　　蒋小花闻言，又伸长一点，用力拍她膝盖：“怎么了吗，我是犯人？有种你把琴房锁了呗，反正我另外的住处也有琴房，不止这一个。”
　　米梨把薯片放在茶几上，爬到蒋小花身边，吓得蒋小花缩了缩脖子，顿时表情变化得有些错愕：“等等，我不会喜欢你的，你要干嘛？”

　　“我妈说得对，果然女人叛逆不分时候。”
　　“哟呵，我听见了，我现在回公司找柚子姐扣你工资。”

　　蒋小花赶紧推开米梨，一个翻身走去房间换衣服，恰好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下，她微怔，蹲在床头柜前边，手指一滑，打开锁屏。
　　是尤芷发信息过来，问她手的情况。

　　她用右手指尖戳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再点击发送，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同时米梨透过门喊一声：“姐，曲律师过来了。”

　　话音未落。
　　“吱嘎”一下，门就这么打开了。

　　蒋小花蹙眉，重复了一遍：“曲易池？”
　　然后，拖鞋被她踩得趿拉响，目光扫向玄关处，定格在曲易池身上，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堵在客厅与玄关之间。

　　她单手叉腰，身子微微往前倾，唇角上翘：“欢迎你光临寒舍，简直是蓬荜生辉啊——”顿了顿，方才的表情瞬变收敛，说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收医药费是吧，没有！你out！”
　　曲易池垂眸，看着她说：“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自作主张是蠢事。”

　　“什么！你说我蠢，我追你的时候就是很蠢啊，你也好不到哪去，跟我在一起你笨。”蒋小花撇撇嘴，但下一秒才意识到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
　　曲易池目光清冷，启唇：“非要站在门口说话？”
　　蒋小花抿唇：“直接进来，不用换鞋了。”

　　跟在蒋小花后面出来的米梨，打量两人间微妙的气氛，见状后，马上转身跑进厨房装模作样的倒茶，但实际上从一个杯倒到另一个杯，又倒回第一个杯中，躲起来半天。

　　曲易池长腿一迈，只走了两步，直接说明来意：“我过来和你再确定一下上诉诉求，一旦庭审开始就不能修改，再问问，有新证据补充吗？”
　　“问我一千遍都是没有新证据，我知道缺了样原本计划中的证据，以及必要证据，但我还是想不起来。”蒋小花深长地呼了一口气，“既然还没开庭，我的手暂且弹不了琴，或许我明天回公司转转，可能有新发现。”

　　曲易池神情自若：“我不会逼你，只是来确定而已。”
　　刚要转身时，他又看向蒋小花，忽然脱下西装外套，把衬衫袖子往上卷，手臂露出一大截，青色的脉络微微凸显。

　　看在眼里，她冷不丁的被他怔住了，回过神来，连忙制止可能接下来会发生的动作，两只手按着他：“……不可以，家里还有第三者，呸，第三个人在，你穿好衣服。”
　　“你到底在慌什么？”曲易池耷拉着眼皮。

　　蒋小花抬起眼睫，啊的一声。
　　曲易池面无表情，抓到她的右手覆在自己的手臂上，冷声：“摸摸看，你留下的小月牙还没消。”

　　蒋小花听完，瞬间了然。
　　似乎指甲印一点点嵌进他的皮肤，清晰可见又像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