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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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刹所谓两全的法子不过就是在宁戈的水里加了梦迭粉，能让他暂时陷入昏迷，待九刹再归来时，无论时日几何，他只觉做了一场大梦。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九刹用的就是宁戈对她的信任。
九刹暗暗自嘲，她堂堂鬼王，竟也做出在人水中下药之事。
安置好了昏迷的宁戈，九刹便落下氅毛大衣，服下裂魂丹，走入漫漫风雪中。
裂魂丹有能暂时令人七窍流血、心肺阻塞的效用，但这些伤害只是伪造的，服用者并不会感受到疼痛。
因此丹特殊的功能，鬼界的小鬼们常常用它玩游戏，有装吊死鬼的，有装淹死鬼的，有装笑死鬼的，不一而足。
九刹便是要用它伪造自己濒死的假象，否则她可要被那李乘风赶出来了。
时值子夜，风雪漫天，雪地里留下的一串脚印很快被雪覆盖，朦胧灯火在风中明灭，照亮了九刹面上蜿蜒的血迹。
长欢阁是距离昆仑山最近也最大的客栈，檐角下挂着锋利的冰棱，外观棕黑古朴，透着沉淀了年月的醇厚之感。
陈旧的木质大门上覆盖着薄薄的冰霜，九刹丢了灯笼，跌坐在地，有气无力地叩了叩门，虚弱道：“有人吗……李……郎中可在？”
命簿啧啧称奇：“可算是难为你了。”
鹅毛大雪，子夜时分，重伤女子，孤身一人，便是性情再古怪的郎中也当救人了。
但此时是夜里，九刹也拿不准李乘风是否能听到门外的动静。
但他既然是修道之人，想来总是警觉的。
果然，不出九刹所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朦胧的灯光照亮他半边脸，薄唇、高鼻梁，剑眉星目，是极耀眼的、令人不可忽视的俊朗相貌。
只是眸中透着苍白空洞，有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无力之感。
风雪灌入，他面上沾了点点雪沫，李乘风低头，冷静地审视着九刹，似在思索她身上的伤是否真实。
只听得见风的呼啸与雪打在门扉上的扑簌声，时间过得诡异的漫长。
九刹的七窍都已流出鲜血，血很快凝固，暗褐色的血迹宛若伤疤蜿蜒在她脸上。忽然，她捂着腹部大口吐出鲜血，旋即晕倒在雪地里。
李乘风面色微微一变，将门开得大了些，却没有立刻将九刹带进屋，他剑眉微皱，蹲下身探了探九刹的鼻息，方摧动术法将九刹带入屋中。
九刹被安置在床榻上，她用神识观察，这里的摆设是普通客栈惯有的，只是墙壁上多了两根用来托剑的短木梁，以及用来悬挂各种囊袋的倒钩。
地上烧着炭盆，窗户开了细小的一条缝，案几上摆着大大小小捣药的器件，李乘风正坐在旁边捣药。
他竟然直接跳过了诊脉的步骤，光是看她的症状便能推测出所患之疾。
这李乘风不简单。
命簿记载，暮楚仙君于凡世渡劫，降生于西昧村落，五岁入沧玄门修习剑道，天赋异禀，十七岁成为门中首徒，二十二岁逢昆仑通天大门开，途径长欢客栈，最终登仙，渡劫成功。
李乘风登仙得是十年前的事了，然而他的样貌并未发生改变，说明他至少是个半仙。
九刹唏嘘道：“本王还当命簿无所不知呢，怎么这李乘风是个意外？他这到底是渡劫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我也不知道，我受天道掌控，按理说既然我身上写了渡劫成功，那便是成功了，意外应当出在他身上。”
此时李乘风已捣好了药，用召水的术法洗去九刹面上血污，再将药粉撒在她七窍上。
他用的是撒，而不是涂，是满不在乎且麻木的撒，粉末胡乱飞溅了不少他也没有理会。
九刹看着自己面上团团黑色粉末，实在看不过眼，神识飞回体内，微微动了动手指。
修士的反应总是极快的，一察觉到九刹有醒转的迹象，李乘风便停了动作。
而后收了药粉，在空中用灵力写下几个大字，“不出七日便可痊愈，痊愈既走。”
写完便干干脆脆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命簿磕巴道：“这……好歹是个郎中吧，就这么丢着病人不管，他到底是想救人还是不想救人？”
九刹倒显得冷静，一把抹去面上粉末，“他这药粉不是常物研的，是灵草，他又撒了这么多，凡人用了自然能快速好转。不过这脾气倒确实不像正常人。”
“明日我试试接近他，探一探他的灵息。”
第二日，九刹踉跄着出门，环顾四周，发现她住的是客栈里一间普通屋子，从走廊往下望可以看见柜台、桌椅，正有两个伙计打扮的人无所事事般拨弄着炭盆。
那两个伙计皆已近中年模样，一男一女，一胖一瘦。
九刹目力好，可见他们鬓边几根白发，他们面上皆透着疲惫与麻木。
似是注意到楼上有人，中年女子抬头，略有诧异但很快恢复面色，“姑娘你醒了，那便下来坐坐吧。”
看得出，她对于九刹一夜间恢复并未有过多惊讶，且也并不担心她的伤势。想必李乘风的医术他们已见识过许多年。
空荡荡的客栈里，她大概是寂寞久了，才会让九刹这个陌生人下来坐坐。
三人围着炭盆而坐，九刹循着这个机会打听李乘风之事。
这两个伙计，女子名小翠，男子名阿贵，是客栈原来的主人给他们起的。
他们跟着客栈原主人干活，李乘风成为新的主人后，遣散了所有住客，却没有遣散他们。他留他们在身边打杂，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处。
至于李乘风和这客栈原主的往事，九刹一问起，他们就面露哀色，十年过去，提及此事，小翠眼里仍有泪花，阿贵憨厚的面上也带上哀怆。
但却是怎么也不肯告诉九刹。
据说是李乘风有意隐瞒这段过往，不许任何人提及。
小翠提醒她：“曾有个好事者朝李郎中问起往事，话才说到一半，郎中就勃然大怒，一扬手就将人扔出了大门……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平白生事！”
九刹倒是不怕李乘风，不过最多是个半仙，她是愈发好奇李乘风的过往了。
便作痛苦咳嗽状，小翠和阿贵连忙搀着她寻到李乘风。
李乘风站在后院中，院有梧桐树，梧桐因法术常青，树下插着半截爬满铁锈的灵剑，只见剑柄，应是断了后被丢弃在这里。
但九刹看得出来，此剑不凡，乃是出自西海的玄铁铸造。
于仙人尚属珍品，更别说对于凡人了。
李乘风却视它如废铁，目之所及唯有梧桐。
分明会术法，身上积了一层雪，却避也不避。
九刹复咳嗽两声，李乘风望过来，走到她面前，平淡道：“你当痊愈了才是。”
他神色淡淡，只在陈述一个事实。
九刹明显地感觉到搀着她的两个人身子具是一颤。
他们好像在害怕李乘风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
小翠忙道：“郎中说的没错，我们不过是带这位姑娘走走，不打扰您了。”
说完就要带着九刹走，却被九刹制住了。
“等等。”九刹冲李乘风一笑，“李郎中没把我的脉，怎知我当痊愈了？”
小翠变了脸色，曾经也有人这样问过李乘风，但被他甩了出去。
李乘风对于濒死病人的痊愈似乎有种执念，他说当痊愈的人，就该痊愈且离开此处。
果不其然，李乘风瞳孔一缩，像是忆起过去，面露痛苦之色，旋即手中结印，一掌朝九刹推来。令两位伙计震愕的是，九刹竟徒手接住他的招式，两指一并，莲步微移，以闪电之势点在他身上，封其穴道。
李乘风诧异而愤怒地瞪着眼，却不能动弹，无可奈何。
九刹拍了拍手，笑道：“承让，承让。”转而捏诀定住小翠和阿贵，“你们莫怕，我不会伤你们，只是有些事得查清楚。如此行事，方便。”
九刹将手指搭在李乘风腕上，灵力游走于他体内。
半仙，至少也是登过昆仑，受过仙辉照耀，但……没有仙骨。
凡人登仙需仙辉照耀和仙骨点化，若只有受过仙辉没有仙骨，是不能称作仙的，且因得了不属于凡人的仙辉，要受到天道的处罚。
本来以为李乘风只是因有一副孱弱的仙骨而展现出半仙的实力，不至于要受天道处罚，没想到……
九刹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十年前便已如此，那他如今应当……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痞笑道：“李郎中灵力高强，在下佩服，改日再来切磋！”
说罢恢复了三人的行动，消失在长欢阁。
九刹和宁戈歇脚的客栈距离长欢阁较远，回到客栈，九刹推了门，本应躺有宁戈的床榻却空无一人。
背后有阴影投射下来，珠玉般的声音传来：“为何？你瞒了多少事？”
带有几分隐忍的怒意以及痛苦，宁戈站在她身后问她。
也许九刹忽视了，这些天她对宁戈的疏远，已经让曾经听话的少年变得不那么听话了。
他会假装喝下她递过来的水，她让他看的那些写有术法的书籍，他已经会用了。
只是用的没那么熟练，毕竟他还是信任她的，待饮下几口方觉不对劲，因此昏迷了一夜。
九刹一时不知是欣慰还是唏嘘。
她立在那里，没有回头，只叹息道：“宁戈，你该知道，我做的事远远不止助人那么简单，我也并非常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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