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泠萸

8、第 8 章

　　被困山中的第五天，如无意外龙陌应该回城了，奈何意外一个接着一个，路政的工作人员在清理滑坡路段时被落石砸伤了，所有抢修工作都叫停了，通路变得遥遥无期。
　　影打来电话，问儿子几时回家，龙陌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如实告知父亲，影道：“你那里不是有架直升机吗？”
　　龙陌道：“很久没有检修了。”
　　影想到儿子那性子，再开口带了点笑意：“你是躲清净躲上瘾了吧？”
　　龙陌看着窗外带着两条狗玩飞盘的星星，觉得热闹点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带来热闹的小朋友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杜家得知短时间内通路无望，估计这两天就会来人接小孩回家。
　　龙陌寻思着父亲打这通电话是单纯的询问他几时回家，还是有其他事，问道：“我姐的婚礼筹办的怎么样了？”
　　影玩笑道：“你别是为了躲你姐才跑山上去的吧？那你要多躲一阵子了，她的婚纱和你姐夫的礼服都要重做。”
　　夏未央的婚纱尺寸终于改好了，她又对款式不满意了，说没有最初的惊艳感了。
　　设计师听了好悬当场昏过去，试问谁的婚纱改上七次还能有初见的惊艳感？人家是设计师，又不是魔法师，更不是你的仙女教母，你这么玩不是要把人玩死吗？
　　设计师自觉不才，给她推荐了其他设计师，这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人家不伺候他了。L&Y的首席设计师真不缺她这一位客户，若非怕得罪了她父亲，人家早让她另请高明了。
　　影对侄女也无奈了，在电话里直叹气：“老板看着她爸和你爸的面子才没直接把订金退给她，不过连首席都伺候不了她，这样的烫手山芋谁敢接？老板就亲自上阵了。”
　　L&Y有三位老板，路希是其一，另外两位分别是他的好友阎如玉和其兄阎如谨。
　　路希致力于慈善事业，早已不管公司事务，夏夜也没有那么大的颜面能请动这位大人物的夫人为女儿设计婚纱。阎如玉洒脱随行，满世界周游，人都很少在国内待着。L&Y的事务实则是由阎如谨在负责，也只有阎如谨会看着夏夜的情面伺候这个好像找茬儿砸场子的小姑奶奶。
　　不过阎如谨也不是个善惹的，倒不是说他作为设计师有多强势，他说什么即是什么，而是身份在那里摆着，杜夫人的合伙人，凤家的四夫人，哪能由着你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百般挑剔？人家不搞店大欺客那一套，你也要收敛些，不是说你花了钱就可以把自己当上帝。
　　夏未央逼得L&Y的首席设计师退单已经很不好了，夏夜已经对女儿发了话，当前这套婚纱用与不用都不能退，而且还要多付一份设计费，等到阎如谨将设计图赶制出来要尽快敲定，而且婚礼那天穿的必须是阎如谨的设计。
　　这便是人情世故，无论你是哪家名媛，谁的掌上明珠，都不能罔顾。
　　影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可别真躲到你姐把婚纱定了再说，到那时候人都让她得罪完了。”
　　龙陌明白父亲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了，催他回家陪他姐去订婚纱，以防她再不知轻重的瞎折腾，把杜家凤家都得罪了。
　　龙陌：“就这两天。”
　　影也不遮掩：“好，那我让你姐等着你，我就不陪她折腾了。”
　　他这个侄女从小就骄纵，任性的紧，她父亲的话她也未必听，
　　她未婚夫更做不了她的主。卢卡斯不回来，就得他陪着去了，大热天的跟着她跑来跑去，还得替她打圆场，想想就累得慌。
　　星星领着两条狗玩飞盘，自己跑了一身汗，龙陌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廊延伸的小露台上休息，两条大狗蹲坐在露台下，仰头看着他手里的冻干，小朋友一本正经的给它们上课：“我把飞盘丢出去，你们捡回来交给我，这样才有肉肉吃，不是把飞盘叼更远让我去捡回来，这样没有肉肉吃，明白了吗？”
　　龙陌将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小朋友，顺势拿起他手边的飞盘抛了出去。
　　两狗一齐冲了出去，高高跳起去抢空中的飞盘，弹跳力更好的黑杜宾抢到了，叼着飞盘往回跑，红杜宾紧随其后，等黑杜宾把飞盘交给龙陌，它便蓄势待发的等待主人再抛一次。
　　星星原本想问龙陌哪里来的冰淇淋，见它俩回来愣住了，等到龙陌再次将飞盘抛出去，他才回过神儿来：“我就说飞盘都玩旧了，它们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玩？原来是在逗我玩。”说着挖了一大勺冰淇淋，悻悻地的填进了嘴里，“太坏了！”
　　龙陌再度将飞盘抛出，垂眸对可爱的小朋友说：“它们喜欢你，希望你加入它们的游戏。”
　　星星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即飞快的摇头：“不对不对，这里面有个逻辑问题，它们‘丢’飞盘，让我去捡，它们把自己当人，当我是狗？更过分了好吧？”说着俯身伸手接下红杜宾叼回来的飞盘，用尽全力抛了出去，“快去捡，谁捡到给谁肉肉吃。”
　　黑杜宾还没跑到近前，见飞盘再度飞了出来，扭身紧跑几步，一口将飞盘叼了下来，颠颠的跑回来，等待星星给它冻干吃。
　　星星把冻干揣兜里了，歪着小脑袋笑：“诶不给，我也耍你。”
　　龙陌这么喜怒不惊的一个硬是被逗笑了，看来小朋友不仅小脑瓜够用，逻辑思维强，还挺性情的，感恩图报，有仇也报。
　　星星又一是呆，朝夕相处好几天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龙陌笑。开始他还以为对方因为被迫收留他们两个不速之客开心不起来，接触下来才发现只是性情使然。他父亲就是这种寡言吝笑的性情，不过他父亲要更严肃一些，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就能吓哭一票小朋友。龙先生就好多了，起码不会吓哭小孩。
　　龙陌进去给两条狗弄水喝，再出来给星星带了件薄外套，见他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拿着勺子，便帮他披上了。
　　“山里风硬，跑一头汗坐这里吹风容易感冒。”
　　“谢谢。”星星含住勺子，腾出手来拢了下衣襟，“龙先生家里有小孩吧？”
　　“……没有，我还没成家。”他看上去像个已为人父的人吗？
　　“我知道，没成家可以有弟弟妹妹啊，我的意思是你很会照顾人，什么都会做。”星星挖了一勺淋了巧克力酱撒了坚果碎的冰淇淋，“这个也是你自己做的吧？你怎么什么都会？”
　　“谈不上，只是生活常识丰富一点而已。”龙陌拍了拍先喝完水的红杜宾，让它去屋子里给自己拿打火机，回身坐在了露台的休闲椅上，拉过烟灰缸，将里面的雪茄管拿在了手里。
　　星星扭头望着他犹豫了下，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是像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都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不为没必要的事浪费时间精力吗？老实说如果我们不认识，我会觉得你是那种进了厨房连盐和糖都分不清的人，更不要说做饭了。”
　　“你这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不也洗衣做饭什么都会做吗？”
　　“这是每名寄宿生的基本技能，我总不能每次放假回家都带一大包脏衣服做伴手礼吧？那轮流负责的寝室卫生怎么解决？花钱雇室友打扫吗？他们会说谈钱多见外啊，给哥捏捏你的耳朵就行了。”星星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尖耳朵，“我不找他们帮忙，他们还总捏我耳朵呢。有次把我捏烦了，下了晚自习我翻墙出去买了六个酱猪耳朵，每人发他们两个，盯着他们捏，不把软骨捏碎都不要睡了！”
　　龙陌好像一台程序出错的仿生机器人，唇角翘起又被抻平，复又翘起再抻平，这组动作重复到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卡过来了，或者说终于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