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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安有惊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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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突然封平乐王,便是想留少师砚在皇城久住,具体住多久,少师砚的家臣也拿不准。
少师砚不想让哥哥担心他,便让随行的家臣祁贺台部和祝占叶铭带领使臣回沙海少家复命。
祁贺台部此时面色如常,内心已开始暗骂:我一点都不担心大王,我最担心您啊,我更怕有人伤了您这颗赤诚之心,您发起狠来能把长安给拆了……
家臣祁贺台部是予端王留给少蛰羽和少师砚的人。
而祝占叶铭不一样他是漠北十四部族老的人,祝占叶铭一点都不担心少师砚会如何,他只想早点赶回去将在长安见到的一些事告知大王与各族老。
于是几日后,祝占叶铭带着使臣启程回漠北。
二皇子李秦通三地语言和少家的使臣有些交流,但他如今人在西府练兵。皇上安排如今还在长安的嫡次子李梁、三皇子李齐及韩王世子李扬等人为少家的使臣送行。
……
少师砚骑着马跟在几个皇子身后,余光一瞥就瞥见了晏家的旌旗,晏家确切点说是茂敏太子的人,茂敏太子死后,晏家的人和皇后嫡次子也就是四皇子李梁走得紧也好解释。
待少师砚送走祝占叶铭后,四皇子李梁才骑马上前来,身后跟着许久未曾出门的晏凭南。
“我听闻表弟喜赛马,四月初五在长安最大的马场有赛马会,表弟可一定要去啊。”四皇子说话间,晏凭南已将写好的请帖恭敬地递呈上来。
少师砚接过请帖来看也未看,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爽朗的笑:“既是表兄相邀,小弟我一定去。”
说来少师砚的这份属于漠北儿郎特有的爽朗,让老四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何况少师砚还是个容颜绝美的少年。
即使是嫉妒他的人,接触下来也会对他改观。
让人实在恨不起来……
此时,骑马紧跟在李梁身后的晏凭南也不禁抬起头来打量了平乐王一阵。
四月初五的怀德坊马赛由文心帝姬和四皇子主持,文心帝姬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女,自与夫家和离后便一直住在怀德坊附近的府邸,也频繁出入宫中。
而这次马赛的另一个负责人是田氏嫡女,文心帝姬的表妹田萦然。
给长安世家子女的请帖是田氏嫡女的名义发去的。
这些请帖全都是晏凭南写的,而晏凭南能被四皇子用到的时候,一定是让他写字的时候。
似乎在四皇子这里晏凭南除了一手好字再无其他能力。
而对于晏凭南,他似乎是非得到了买酒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才会踏出门去给四皇子做事……
*
晏渊歌这边,四月初二的时候田家的帖子来了一次,晏渊歌不在,莺蕊便没有回复。
等到四月初四的清晨,文心帝姬的侍官又送来了一份帖子。
莺蕊没办法不回复了,只说明日马场郡主府一定去人。
若是郡主今晚还不回来,明日她便带人去。
可次日,莺蕊急匆匆地挑了府上三个人,当他们赶去马场时却发现自家郡主已坐在马场的看台上多时了。
晏渊歌的左手边坐着的人是韩王世子李扬,她的右手边是小姨陈清河和兄长晏凭南。
此时她正认真听小姨说着长安最近流传的诗稿,而小姨也如她年幼时一样,将认真那些在各大书坊瞟来的诗词默背给她听。
仿佛是一刹那间,晏渊歌又回到了孩提时,小姨能给她的东西不多,却最明白她喜欢什么。
那个时候小姨还不会和她争丝绸帛罗,也还没有给予她的那些奇珍异宝,更没有如此苦心孤诣的接近李扬。
一切始于她受封郡主后的那一年,而小姨的内修开始增进也是从那一年开始。
……
这边走道上,莺蕊的目光微移动。又似无可奈何地长吁一口气,想来郡主失踪的这几日是回了晏府。
郡主和韩王世子,是莺蕊最看不懂的,两人青梅竹马,谁都看得出来韩王世子风流,身边侍妾如云,但他在乎郡主。
而郡主也唯独对韩王世子不一样。
知情人似乎都明白李扬不想迎娶郡主,他风流任性最怕管束,他或许也喜欢郡主但郡主不是他想要的妻子,因为有口头婚约在,他想迫郡主主动提出退婚。
莺蕊知道郡主是绝不会退婚的,性情使然,不需要理由。婚约是郡主亡母定下的,郡主最是敬重母亲,她是不会退婚的。
郡主选择无视李扬的姬妾,因为她知道,她并不喜欢李扬。
想到这一点,莺蕊忽然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她是第一次想到这个可能,郡主不喜欢李扬所以李扬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他是韩王世子,他有皇族宗亲的背景,却又不会争储,他能给她势力依托,却又不会被拽进权力斗争的最中心位置……这一点有别于那几个皇子。
而且她并不喜欢他。
因为不喜欢才会对他特别一些,让外人以为她对他特别。
而对晏凭南,因为太在乎反而故意对外营造出一种兄妹不合的假象……
仿佛是第一次,莺蕊觉得自己看清了她伺候了五年的主人。
她凝视着晏渊歌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
那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已经许久了,晏渊歌终于抬起眼眸来,目光越过看台隔着人群,她看向莺蕊等人。
她知道莺蕊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可她刚才想感受陈清河的天阴功到了何等境界,便没有在意莺蕊那边。
莺蕊见郡主看过来,便带着人走上前来行礼。
“来了正好去给世子准备一套……”
晏渊歌的话未说完便被李扬打断了:“不必了,今日本世子不赛马只看赛。”
显然两人不久前刚吵过架,这会儿李扬的气焰还未消退,俊脸上长眉一直紧拢。
韩王世子李扬有多喜欢赛马?
五个字评价非常贴切:又菜又爱玩。
宗亲里李扬文不成武不就,但他爱玩。
赛马是大业最重要的娱乐,自然李扬也喜欢玩,可是他的骑术在这一帮年轻的天潢贵胄里实属最差。
说实话今日韩王世子李扬没上场,其他人都深感意外,哪次马赛没有这位世子啊,今日动都不动一下?
于是很快就有人来请李扬了。
李扬却说:“漠北小主远道而来,理应让他们先玩尽兴,今日我便不赛了。”
他说的虽然冠冕堂皇但也在理,前后来过两拨人后便也没有再来人请他了。
*
坐在这里实在无趣,晏渊歌找了个机会离开了,这一离开也没再想回看台。
莺蕊懂她的性情,若是一旦让郡主觉得乏味,连做样子都不想做会直接走人。
晏渊歌离开后,便是莺蕊负责应对了。
马场外已是人群拥簇,各家的骑手已守护在马场四周,助阵的仪仗,鼓声呐喊声震耳欲聋。
晏渊歌本走远了,可在一刹那间她的脚步猛地停下。
伴随着一道诡诘的铃声,她抬眼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张黑红色的面具仿佛在人群里一闪而过,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已先于想法追了上去。
当追寻的声音消失的时候,晏渊歌身在一处院子里,这里应该是怀德坊马场周围的楼肆。
很显然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而她也没有找到她想找的黑红色面具。
三年前,李茂太子出事那一天,也是这样,在一阵古怪的铃声传来之际,一张面具从人海里一闪而过。
而当晚戌时的马场上,在马场上狂奔的李茂,被妖火活活烧死了。
皇子里李茂的修为绝不算低,但当时的李茂豪无反手之力,而与太子同场赛马的王公贵族们只能看着“妖火”烧死太子。
一声弦崩断的声音打断了晏渊歌的思绪,顷刻之间她打出一掌,声音传来那处,房门应声倒下。
里面传来抽吸之声,在晏渊歌闪身进屋之际,年轻的乐师受到惊吓连滚带爬地离开琴桌……
而屋内饮酒的几人也被打断了。
显然那几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当他们看向门口,只看到一个无礼闯入的白衫少女,少女脸上鲜红的胎记狰狞可怖……
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荆南郡主脸上的胎记的人,也从不会细看她的眉眼。
此刻能认出她的富户也不会细看她的眉眼,他们只会大吼:“荆南郡主是……想要做什么?!”
听到有人喊出这四个字,一旁眯着眼打盹的许和馆公子陡然睁大眼。
忽地,许和起身正了正衣冠,绕开屏风向门口的白衫少女走去。
此时晏渊歌的双眸凝着跪在一旁发抖的乐师,而许和已缓缓走至她的面前。
“荆南郡主这次是想找我的乐师的麻烦?”他用不耐的、厌恶的语气说完这一句,而他的目光也在缓缓移向晏渊歌。
可是很快,他在惊诧之中中,沉默了,甚至他的薄唇轻颤着,之后想骂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这一刹那,他的全身僵直的站在原地。
那些只能注意到她的胎记不会细看她的眉眼的人,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她有一双如画的眉眼。
即使聪明人第一眼就能从她的眼眸里看到寡淡、看到无情,可是聪明如许和,依然会无视她眼里的寡淡与无情。
——他想成为她的人。
无名无分也好。
他本来就是流于市井,行走于黑市的人,只不过比起他们那档子人,他不过比他们多拥有一张好皮囊……
许和馆的公子也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悬殊,想让他做面首的帝姬县主世家贵女他拒绝过的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可是这一次他不确定了,他不确定他这张皮囊能否吸引到面前的人……
当她提起他的乐师的衣领,当她认真端详起乐师的脸时,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直到他听到她问他:“许和馆公子能否将这个乐师卖给我?”
“……”他听到手指骨咔咔作响的声音,他冷笑着看向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甚至想杀了这个乐师。
而他只是淡淡说:“一百两黄金。”
房间的暗处。
“公子那个乐师身上被人下了巫术。”
少师砚微偏头看了一眼跟班:“噤声。”
小跟班阿勃驽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他们看到那个荆南郡主带走了乐师,还承诺不日内将一百两黄金送至许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