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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不是路 沙漏未尽夜未央(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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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受着炎夏,同时,我还忍受着李裹儿日复一日的挑衅和侮辱。我对她的同情和亲情完全消失殆尽,因为经历了爱情的折磨和情人的欺骗,她早已是一个精神上的怨妇。恰巧她的母亲如今霸占了帝国的最高权力,她得以炫耀她的’成功’。
某天被旭轮的小女儿花妆撞见李裹儿指责我守灵时昏睡,是为对李显英灵的大不敬。花妆替我开脱,道我自产子便忙于国丧,没有一日停歇,体虚气弱,任谁都不应怪罪我。李裹儿不屑和她争论,随即命女官打了花妆,并警告她日后谨言慎行,否则将严惩她。
我开始按耐不住,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我关心的人被李裹儿欺负、打压。
未几,午时过后,在含元殿前的广场上,李隆基告知我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宝昌寺的僧人普润秘见李隆基,道’兵部侍郎’崔日用恳请旭轮提防韦妙儿、宗楚客等将对其不利。宗楚客秘谏韦妙儿应效仿武媚自立为帝,但在废黜李重茂之前,必须先除掉最大的障碍——旭轮和我。因为除了李裹儿姐妹,旭轮和我都是李重茂的至亲,且是韦妙儿的政敌,倘若她胆敢阴谋毒害天子,旭轮和我必会借机对付韦妙儿。所以她必须先发制人。
其实这些事情我都有过考虑,无论韦妙儿的最终目的是听政或自立,她绝不会放过旭轮和我,否则她难以安心的独掌权力。唯一蹊跷的是,崔日用为何要帮我们?崔日用早先是时任’陕州刺史’宗楚客的幕僚,二人相识多年,如今亦依附韦妙儿。他没道理出卖韦党的机密给李隆基。
头顶酷日,我喃喃自语:“佛门弟子不当妄言,普润话真,可崔日用的心是真还是假?”
虽知广场巨大,而且他的一个小厮也在远处观望,断不会有人能听见我们的对话,但李隆基还是先确认了四下无人才敢说话。
“若真,则崔侍郎可用;若假,则其必除,因为他肯定察觉了我暗中在做的事,想使计迫我自乱阵脚!”
“稍安勿躁。”
我让李隆基把他觉得可用之人向我细述一遍,他好不犹豫,因为如今人数略少,恐难以成事,我让他不用计较,他便开始介绍。
“陈玄礼?”。非常熟悉的一个名字,我不由得出声,打断了李隆基的话。
李隆基对我的反应有些好奇,但还是为我详解:“此人本为右卫的’司戈’,五年前曾参与诛杀二张,因功晋升’录事参军’。因箭法稳准,善于捕杀奔跑中的猎物,被大行皇帝选入’万骑’,今为’果毅都尉’。韦氏子弟素无军功,今奉太后旨意领军,众人多有不服,韦播等人为立军威,便不断的寻小错而大惩,且经常随意辱骂’万骑’。’万骑’将士本天子亲卫,何曾受此大辱?!人心无不愤慨,欲奏报太后,又知她心向韦氏子弟,必置之不理。’果毅都尉’葛福顺与我交好,他将此事告我,并道陈玄礼昨日因被韦温外甥高嵩鞭打,怒火难熄,已心生反意。”
我终于想起陈玄礼究竟是何人,想告诉李隆基,又觉得其实并没有必要。
我不止听过这个名字,我还曾和他一同饮宴。神龙政变之前,武攸暨担任实职的官职有两个,分别是’右卫将军’、’司礼卿’,这陈玄礼便是攸暨的直隶下属。政变当日,崇敏说自己曾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军士在太平府外和攸暨谈话,便是陈玄礼。不止如此,攸暨被人刺伤腰部后,还是随后赶来的陈玄礼一直护着他。因此,当一切平定后,武攸暨邀请了一干同僚、下属到太平府把酒庆贺,我还隔着纱幕特意感谢过陈玄礼的恩惠。只是这五年来我几乎处于如履薄冰的境地,便也难想起其人其事。
李隆基向我请示应在何日起事,我道:“只要葛、陈二人甘心听从于你,便是起事之时。当然,宜早不宜迟。隆基,你智勇双全,武后在世时也曾数次夸赞你天资非凡。不必事事向我请示,你只需明白,姑母全力支持你,愿与你同心共进!”
李隆基点头,与我定下了起事的暗号。我让他先行,他欲走又止,望着我,眼神深沉似水。
“姑母,我不想败我也从未想过我们会败!我现只问您一句话,在您的心里,是否只我父亲配做这天下之主?!”
“是,我希望他是。他也是臣民最后的希望。”
李隆基遂满意离去,因而他看不到我失望的苦笑。旭轮从无心于皇位,若非不敢逆转历史,我也不会暗中积极的为旭轮争取机遇、笼络人脉。
“你欣赏临淄王,可事实上你却不喜欢他。我很想知道原由。”。一旁,观察良久的乐旭之突然开口。他易容了,平庸的五官,看起来十分木讷。
因为他有趣的表情,我不由轻笑:“难道你有不欣赏他的理由?我并非不喜欢他,对他。。。我只是,有些不安罢了。他的确极富天份,你看,野心,正直,识人,爱民,所有帝王之质他都具备,唯欠缺一次真正的机遇。他很像他的伯父——李贤,有材能、有魄力,但不同的是,他的前路远比我二哥要长远、光明。”
“因为得你相助?”。乐旭之笑问。
天气炎热,二人快步走向能蔽日的回廊。
“不,”,我否认:“是他有天命,即便没有我的帮助,他也一样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回望含元殿,遥想三十年前那场盛大无比的家族聚会,那些曾鲜活生动的人们,我不禁感慨:“生于这个权力家族的男人都是野心家,只是输在了运气上。他们想要实现的伟大抱负,也许只能由这个年轻后生来达成。”
乐旭之想了想,道:“天命?或许吧,相王淡泊名利,儿子们也无心于此,偏这位临淄王,平日潜心蛰伏,才遇乱世,便最是积极。你可是他的伯乐啊!”
隔了一日,天降暴雨,兼电闪雷鸣不断,天地间一片蒸腾水汽,似雾茫茫一般,隔着三四丈便看不清来人模样。此时已是六月十八日,距李显驾崩已过去半个月。
傍晚雷雨稍收,趁歇息的空档,我撑了伞独自前往大明宫。先前听宫人说,旭轮奉旨在凌绮殿处理奏疏。总觉哪里不妥,明明韦党不愿分权,又怎会让旭轮直接参政?但又一想,他们此举大概只是对外做个样子罢了。韦妙儿自恃手握数万兵马,在她的眼里,也许我们已是无息的尸体。
才过望仙台,绣鞋已湿,待来到凌绮殿的宫门下,襦裙也溅了不少雨水。倒也未觉不妥,一心只想快些见到他。
亮明身份,宫人们欲行礼,我忙的制止,随口问一人:“相王可曾离去?”
“回贵主,殿下仍在偏殿。”
“唔。”
拿出两块碎金递去,那宫人双手交握胸前不肯接,倒是另一人默默的收下了金子。打赏宫人的这个’习惯’是近几年才养成的,换做在五年前,我不会如此这般。
华唯忠守着偏殿的门,看清来人是我,他颇感意外但未问原因,他快步上前接过了我手中的雨具。灰暗的光线透过一扇扇繁花镂空木窗投向殿内,使得殿内地面上密布暗影,并不明亮。
“怎不着人掌灯?”。瞥了一眼殿内的情形,我问华唯忠。
他为难道:“仆本欲差人掌灯,可殿下道正值国丧,不宜陈设过多灯火,只准在他办差的厢房内点燃了两盏烛灯。因如是,仆也不敢擅作主张。”
“我知道了。”
进殿,向深处走了不过四五步,光亮更弱,气氛也沉寂的可怕。回头看到华唯忠的背影,他不知我的犹豫。虽然殿门大开,但光线却难以铺散到远处。莫名心悸,可旭轮所处的厢房却在大殿的最深处。暗暗颦眉,不得已,我一路小跑般朝向黑暗的角落。耳旁似不断发出窃窃之音,分不清是穿堂而过的风声还是人的低声密语。手背不意被风吹起的帘帐触碰,像是被什么人拉住,我只觉头皮发麻。
由于惊惧,当我来到厢房时,我忘了应敲门,我立刻推门而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自然惊扰了正提笔写字的旭轮,我几乎是跳过了门槛,紧接着反手关上房门,背部死死的抵住了门,放佛那个可怖的东西正在外面等我。
旭轮看的明白,浅笑:“明明怕黑,怎不叫唯忠随你进来?或让他为你点一盏灯?”
厢房内其实也并不明亮,只书案的一角燃着两支白烛,房间的四下角落依旧漆黑无比。可这点光亮,却足以让我看清我爱的男人的笑容,积攒了半月的压力和疲惫瞬间一扫而光。
我默默的走到他身旁坐下,拿出藏好的孩儿拳头般大小的漆盒,打开来,放在了他手边。
“春日里家奴腌渍了一缸嘉应子,今凿去封土自地窖抬出,滋味上好,我想着带来几颗给你尝鲜。此物酸甜可口,宜开胃消暑。”
“甚好。”
他复提笔,道自己先处理完手上的这道奏疏。我贪恋的望着他的侧颜,熟悉的五官笑貌,早已烙印在心田,却就是看不够似的。鼻头一酸,倘或被他知晓是我逼死了李显,他再不会原谅我。
其实,心中早已想过千万遍必须对他坦白,却始终不敢下定决心,这是我对他唯一不能确信的事情,毕竟他对李显的感情很深。
搁笔,他开始品尝嘉应子,少顷,忽听到我努力压抑的哭泣,他急忙扔下漆盒,把我想要掩藏的狼狈尽收眼底。
“月晚?”
“不。。。我不配。。。求你不要。。。”
旭轮自然而然的想拥住我,却第一次被我拒绝。抱膝坐着,双臂牢牢的抱住自己。我失声痛哭,旭轮焦急不已,却从我口中得不到答案。
因为李显的死,我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若非为了无辜的崇羡,我当时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求生欲望;而到了这一刻,真正的面对旭轮,我觉得自己还丧失了爱他的资格。也许因为这一次杀人,只是我为了自保;也许因为这一次杀的人,是他素来看重的兄长。我不配再得到他的拥抱,他的关心,他的爱意。
我大悔,那个黑暗的凌晨,该死的人明明是我,我不该反抗,这样至少,我还能得到旭轮的怀念而非他的痛恨。是的,如果被他得知李显驾崩的真相,他会痛恨我。
旭轮一筹莫展,也不敢再靠向我,只能等我能自己停止哭泣。他不断的说肯定是李显的离世让我悲伤难忍,也猜测我会担心韦妙儿的迫害,他让我放下一切顾虑,他愿为我去阻挡全部的明枪暗箭。
我只想尽快逃离,相比于让我心理恐慌的黑暗世界,我更怕他给我的承诺,现在的我已承担不起。
我转身去推门,这时,旭轮却伏身书案,一只手碰到了那架三足砚,咚,砚被撞下了书案。他痛苦的低喝一声,随即不断的咳嗽,终咳出了一口血。烛火下,分明是黑色的血液。
心生一个不详念头,我大惊失色却还未自乱阵脚,忙的去殿门找华唯忠帮忙。听说旭轮竟然吐血,华唯忠说声’不好’,留下一句话,飞似的跑去寻御医。
“殿下同武延秀一起用了午膳!”
转身折返厢房,我抱住旭轮,我不断的安慰他。他难忍疼痛,一手直指自己的心口,一手紧攥着我的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再咯血。
我懂华唯忠那句话的意思,但其实我们暂时无法验证真假,便是查出了真相,也难问罪武延秀,他至多是韦党的一颗棋子,而真正的幕后指使只有韦妙儿,可她又怎会承认?
旭轮的手动了动,似是想推开我,他神色坚决:“逃。。。快逃。。。是韦。。。逃出宫。。。”
“你想让我逃去何处?!”,我伤心哽咽:“我绝不弃你!你不会有事!”
不久,旭轮的手缓缓松开了我的袖,呼吸明显变缓迟钝。看着他似陷入了昏迷,我心道不妙,大声对他呼喊,让他保持清醒。
我的精神已濒临奔溃,心内向四方诸神发愿,我有罪,我甘愿接受任何惩罚甚至甘愿受尽万千折磨而死,但请把我所有的阳寿都续给旭轮。
听背后来人,回头看,是华唯忠和年近七旬的韦讯。自武媚驾崩,韦讯不再担任御医,被改封为’光禄卿’,负责祭祀牲犒及宫中的日常膳食。
华唯忠对我说:“仆只信光禄卿的医术,因而去光禄寺请了他来!”
论医术,当今世上能比韦讯高明的人屈指可数,尤其此刻在宫中,只韦讯一人值得信任。他毕竟是旧时御医,总好过那些新近被韦妙儿亲手拔擢的御医。
韦讯请我起身,自己凑近了旭轮。他不多问,先为旭轮搭脉,又用二指试探旭轮鼻息的强弱,询问旭轮双目是否还能看清东西,又问我都给旭轮吃过何物,最后看过了书案上的那血水。
“中毒无疑。应是钩吻。”
我和华唯忠并不懂’钩吻’为何物,我们只听进了那’中毒’二字,和我们的猜测无二。华唯忠告诉韦讯,旭轮只在午时同武延秀用过一餐,但当时并未发觉任何异样。
韦讯虽只是一名医者,但身在宫墙内,他也清楚我们和韦党势如水火,若说旭轮此次中毒是韦党的一场阴谋,谁也不会有疑。
看我们不知所措,韦讯严肃道:“坊间都称这钩吻为’虎狼草’,毒性之剧可想而知。如此毒物,宫中难见,全为太医署保管。相王身份大贵,那下毒之人绝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太医署内支取钩吻,否则极易被寻到踪迹。依症状看来,想是相王所用的筷箸或器皿曾被人在毒液中快速掠过,因而沾染了毒素,相王用过,便食入了钩吻之毒。索性剂量微弱不至立刻毒发,若非恰巧吃了公主送来的嘉应子促发脾胃不适引起上吐,怕是要过些时日才会被发现,但到时毒素侵袭全身经脉,必回天乏术!”
说话间,韦讯还将包裹在巾帕里的两根干枯草药放进了旭轮的口中,嘱他用力咀嚼后吞咽。韦讯解释说那是他准备入膳的黄莲,夏日服用黄莲可清热止燥,药用则可泻火解毒,但还远远不够,需尽快服药,尽可能的清除体内全部毒素。
“只将筷箸于毒液掠过便可致人中毒?天啊,若将钩吻直接放入膳食,岂不使人瞬间毙命?!”。
李显生前便忌惮也曾当过天子的弟弟迟早会和自己争龙椅,如今李显已去,宗楚客等人撺掇韦妙儿自立,他们不止要除去天子李重茂,也要除去拥有不少支持者的旭轮。我心说韦党下手实在谨慎,这不就是让人无从察觉的慢性中毒?一旦毒发,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再难追究他们。
华唯忠恳请韦讯切忌外传此事,韦讯表示自己绝不会助纣为虐,他愿尽全力帮助我们,直至旭轮痊愈。
“迟了,”,我盯着漆盒里仅余的一颗嘉应子,一字一句道:“太后痛下毒手,这凌绮殿内的一举一动必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请来了韦御医,始作俑者岂会不知所为何事?若知相王被救,她必又生二计,怕。。。是杀招啊!”
韦讯留了一道药方便匆匆告辞,我心中已有计策,吩咐华唯忠去见上官婉儿,通知她旭轮如今性命攸关,必须由她亲自照方抓药,还需避开韦党的耳目。华唯忠心领神会,即刻去办。
待身边再无旁人,我用手轻压旭轮的胸口,感觉他的心跳似已恢复常状,但表情仍旧痛苦。
我不敢多看,努力平复了情绪,左手握着旭轮的手,右手则提笔模仿他的笔体在奏疏上做批示。自幼看惯了武媚日复一日的处理厚厚的奏疏、和朝臣们商议繁琐的政事,面对南方水患、突厥犯边、爱州民反等等军国大事,我了然于胸,知该如何应对,可看着躺在一旁仍难清醒的旭轮,我却全无主意。
“三哥。。。我对不住你,若你在天有灵,惩罚我吧,求你放过旭轮。”
一个时辰后,夜幕低垂,雨水零星,落在窗外的玉阶上,滴答滴答作响,乱人心神。
华唯忠悉心照顾旭轮,虽已服了药情况转好许多,但因体虚仍在浅眠,偶尔也会醒来,问我们是否一切正常,担心韦妙儿会再对我不利。
突然,有人敲门,华唯忠去应门,听声音当是武延秀,道韦妙儿请旭轮回西宫太极殿与李家的几位宗亲议事。
按照我先前的计划,华唯忠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请旭轮出房。武延秀不耐,伸手便推门,正撞见我慌里慌张的遮挡手中的几本奏疏。
“公主?!您。。。怎会在此??相王何在?”看见我在房内,武延秀表现的颇为意外。
我心中冷笑连连,好小子,明知我一直在凌绮殿,还要故意发问。
手指在暗处躺着的旭轮,我难过泪下,乞求道:“万勿上报太后我有僭越之举!若非相王昏迷不醒,我万不敢越俎代庖!”
武延秀故作不懂,还很关心的凑近去看旭轮的现状。华唯忠说旭轮批阅奏疏时忽道头痛,继而昏迷不醒,虽请了韦讯特来诊治,可韦讯竟也查不出原由。正值国丧,韦妙儿操心内外,已是身心疲惫,不敢再因此事而劳她挂心,故而先隐瞒不报。
我哭道:“大行皇帝驭龙而去,相王难舍手足,悲痛欲绝,常言自己心痛如绞,今日之病也是事出有因,兴许过几日便能和缓了。我想着赶紧替他批了这些奏疏,交由宰相复议。届时我会亲自向太后请罪。”
“公主放心!”,武延秀忙说:“相王这昏症最是紧要的!依小侄看来,既然光禄卿也难以查出病因,想来。。。只因劳心之故,应请相王回王宫静养数日,悉心调合。太后那里,我必不会上报!”
“多谢!可相王目下委实无法前往太极殿,稍后面见太后,你欲如何向太后回复?”
他道:“方才我也听了片刻,几桩琐碎小事罢了。太后是想,请相王一道参与,如此更为妥帖。我稍后只道有宰相来寻相王,相王为政事缠身。今夜先避开了,明日再同太后细说。”
“好。”
武延秀很快便离开了,华唯忠恨道:“驸马的应答简直漏洞百出!真若是太后寻殿下去与宗亲们议事,无论如何,殿下必须尽快到场!怎么可能只凭他一句话便可违旨!”
我张望殿门,确保武延秀不会突然回来。
“不错,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宗亲议事,只不过是太后命他来此查验结果!”
“可,”,华唯忠有些担心:“光禄卿那里。。。太后定会派人去问他实情。”
我道:“放心,真若不帮我们,他大可什么都不做,我们也拿他无可奈何。这张药方,就是他给我们的最好盟约!韦讯的医术和人品,我心中了然。”
子时过后,旭轮勉强可以站起,只是总说自己的眼前模糊不楚。我们不敢耽搁,华唯忠扶着他,三人一道离开凌绮殿,却意外的在宫门遇到一个女人。
李重茂柩前即位的当日,除了尊韦妙儿为太后,还册立自己的王妃陆氏为皇后。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大唐皇后出身吴县陆氏家族,不幸幼年父母即亡,为族人接济长大,因家世优良,才貌兼备,年初被选为温王妃。
恭顺的态度,五官秀美似清晨初绽的花儿,同样微弱的存在感,我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与重茂很是般配。可惜的是,一对璧人却错困在了皇城。
我们欲拜,陆氏制止,她柔声道:“二位大人有功于社稷,我乃晚辈,我不敢受。我亲手做了几样小食,适才奉给太后,太后品尝以为可口,便命我送一些给二位大人。”
华唯忠从宫娥的手里接过了食盒,我感谢陆氏的好意,心里却说保不齐她也沦落为韦妙儿的棋子,这一提食盒里的东西我们是一口也不敢吃啊。
“公主。”
忽然,陆氏竟上前握住了我的手,同行的宫娥们来不及跟上。
“听闻公主产子后尚不曾调理身子,我很是挂心,望公主保重玉体。”
我犹觉意外之时,她的声音又转低:“我听到武延秀和太后的密语,相王所中之毒乃钩吻,公主宜速寻有效解药。”
在赶往相王宫的马车内,我对旭轮和华唯忠说起了这件事。旭轮说李重茂如今形同韦党傀儡,陆氏帮我们其实就是在帮他们自己。我说恐怕没这么简单,这或许还是韦妙儿的计划之一,好让我们相信陆氏背叛了她。
待旭轮服药睡下,华唯忠送我回太平府。漫步中庭,只我们二人,四下有王宫的亲卫宿夜,不言不动,犹如一尊尊威严的雕像。出于保密考虑,我们决定暂不将此事告知李成器等人。
“唯忠,太后想斩草除根,来日还不知有何阴损的招数。我们绝不能引颈就戮,甘受屠杀。”
对抗韦妙儿的这件事,即便我说出来,旭轮也不会反对,但废黜李重茂改立旭轮,我心知旭轮必然不肯,所以,我虽然和李隆基详尽谋划夺宫一事,却不曾对旭轮透露过只言片语。但我必须要告诉华唯忠,我需要有个人届时能帮我一起劝说旭轮,华唯忠的身份十分合适。
“公主所言极是。”
我认真问他:“你以为,这天下,是否。。。当为相王所有?”
华唯忠眉心微蹙,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意图,继而小心答道:“仆自幼便为公主家奴,相王乃仆的主人,相王的心愿既是仆的心愿,可仆深知,公主的心愿却是相王的心愿。因此,若公主认定当由相王去坐龙椅,仆必竭尽全力、听从号令。只一苦口良言,还望公主听之、纳之。虽出自皇族,然相王自幼不慕名利,偏爱隐逸避世,若他坚持不从,公主便请。。。放弃吧!当今圣上虽年少,亦不通军政,好在朝臣忠贤,多人可堪辅佐之任。江山,始终姓李。公主万勿固执。”
不远处的东廊下,一个人匆匆走过,看高矮胖瘦,和李隆基的近侍很相近。华唯忠见我对那人两次侧目,以为是我好奇,便同我解释。
“此人乃王宫中人,仪美健壮,尤其行事谨慎细密,因而数年前三郎君外赴潞州时,仆派其侍奉,他对三郎君忠心耿耿,也能拿主意,三郎君今也十分看重此人。”
我道:“常见此人跟随隆基入宫行走,却至今不知名姓。观其气质不俗,英姿勃发,想其入宫前家世必不一般。”
“公主慧眼,”,华唯忠笑笑:“其曾祖冯盎,隋末霸据广州、苍梧之地,归顺后被高祖封为耿国公,命主管旧地,屡次率军平定獠民叛乱。冯盎谢世后,太宗皇帝追赠’左骁卫大将军’、’荆州都督’。其祖、父两代均为’潘州刺史’。其母麦氏,乃前隋名将麦铁杖曾孙。如此说来,他真真是将门之后。只是他幼时,家族被牵扯进一桩岭南流民谋反之案,因而获罪,入宫为奴。后因过错被逐出宫,’少监’高延福怜他无所可居,便收为养子,遂改高姓。”
高。。。李隆基的近侍。。。也许他真的就是他。
我想起长寿二年的冬日,那个紧随韦团儿远去的男童。当时也曾深深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可随着刘、窦二人的冤死,谁还能记得一个孩子?十七年前,我若想使他在这世上消失,简直易如反掌,可如今,只是对李隆基编造一个合理的原因便能难倒我。
“公主。。。不喜欢这高力士?”。看我脸色不悦,华唯忠猜测道。
心沉,沉到底。
“隆基天资非凡,聪颖机敏,我想他的身边并不需要一个太过聪明的奴仆。唯忠,你很明白,上位者的身边只需要能为他忠心办事之人,聪明的奴仆反而不利于家主。”
华唯忠仔细揣度我话里的深意,神情越来越紧张。
“仆。。。明白了。”
翌日,天气晴好,晨风送来,令人好不舒爽。我安坐后堂,左手轻轻拍打梦乡中的崇羡。有时候实在很羡慕婴孩,入睡快,睡眠质量又高,不像我,心事太多,极易失眠。武攸暨悠闲的用早膳,偶尔忍不住会凑过来亲吻孩子的脸颊。
“你倒有兴致逗弄孩子?好好用膳,仔细凉了伤胃。”
“你又如何兴致大发?相王宫不送消息,你竟能心如止水?”
关于旭轮中毒一事,我没有对武攸暨隐瞒,我把他视为同李隆基一样最坚固的盟友。他虽是武延秀的叔父,但在这件事上,他痛骂武延秀助纣为虐,不可饶恕。他从不问我准备何时起事,他只会默默的去做一切我要他做的事情。譬如暗中协助李隆基结交、说服陈玄礼。
我只笑不语,他便搁下金箸,奇道:“难不成中毒事假?否则你因何不牵挂相王的安危?”
“中毒事真,”,我道:“可我更相信韦讯的医术。”
这是非常平静又温馨的一天,我和武攸暨的心思全在崇羡的身上。孩子醒时,我们哄他逗他,抱他在二人之间,像是欣赏最珍贵的艺术品,我们的眼神只贪恋于他;孩子睡时,我和武攸暨玩双陆,或射覆赌/博,又或闲坐在回廊的地板上,头顶烈日抱着一盏乳酪绵冰大嚼特嚼。
直到闭门鼓响后,天际残阳如血。崇羡被隆隆鼓声吓的啼哭不休,武攸暨抱着孩子又是哄又是求,我则侧耳倾听府外的动静,开始等待。亥时,我一直等候的人终于回来了。
“如何?!”
鲜见的,乐旭之的神态格外沉重。武攸暨紧张不已,关切的望向乐旭之,就连他怀里几已入睡的崇羡似乎都察觉出气氛不一般,扭动小小的身体,努力的扬起小脸,想要看清自己的四周发生了什么。
“你想知道何人情况?”。少顷,乐旭之如此问我。
我和武攸暨匆匆对视一眼,我道:“敬颜和崇敏!”
乐旭之道:“他们很好,我是说,他们都很安全。遵从你的吩咐,整日待在唐家大宅内。还有唐晙,同驸马一样,他昨日开始称病未去衙门。”
“好。宫内情势如何?”
似乎非常疲累,乐旭之就近坐在一张锦席上,驼背垂首,手指在地板上不停的画圈。
“因衡阳王帮助,临淄王与’宫苑监’钟绍京结识,申时,临淄王得以顺利的微服入宫。随后。。。一路无阻,放佛天助。他命葛福顺先攻玄武门的羽林卫,将韦播等人斩首,羽林卫无一反抗,直言只听临淄王调令。众军秘密聚于凌烟阁,这才大喊起事,玄德门、白兽门。。。他们很快便占据了大兴宫的全部宫门。而大明宫,陈玄礼也悄率万骑控制了内外。太后闻听声响时,临淄王已骑马率先赶至太极殿。守灵军士全部跪地听令,临淄王兵不血刃。太后不敢派人探听虚实,孤身逃往飞骑营寻救兵,可是,飞骑无一听命,反将太后斩首,送往太极殿呈临淄王亲视。”
我微微颔首,因早知结局,心头难有喜悦。武攸暨倒是仍有牵挂,想知道不肖子弟武延秀的下落,还有李裹儿是否也被杀。
乐旭之看了看我,小声道:“安乐她。。。我不知她的安危。按公主的要求,我悄悄入宫见她,让她随我出宫去见她的儿子们,可她说。。。她说她记得我是你的侍从,我一定是想害她,她还欲喊人来捉我,我不能对她说出实情,只得先行离开。唉,我出宫后便去她府上,发现已被临淄王的人严密看守,人进不去也出不来。我想,临淄王大获全胜之时,那两个孩子恐怕也不会比他们母亲的结局要好。至于武延秀,他就在此处。”
我们无不吃惊,他立刻离开,很快又拖拽着一个人回来。那人躺在廊下,浑身是血,细看是上腹被刺出一道极深的伤口,导致血染衣袍。武延秀此刻虚弱至极,勉强还有气息。武攸暨气的直想打他,却又无处下手。武延秀泪眼汪汪,哭求武攸暨救命。
“我在肃章门附近偶遇此人,想是被人重伤之后昏死又醒来。知他是驸马的侄儿,不知你欲如何处置此人,便做主把他带来见你。”。乐旭之解释道。
武攸暨怒其不争,指武延秀喝骂:“年未而立,本大有可为,为何要与韦氏同流合污?!做下那伤天害理之事,目下这非人非鬼的模样,全是你自作孽!”
“侄儿知错!求叔父救命,裹儿她尚在宫中,至少叫我亲眼见她安全无虞,死亦心安!”。武延秀手脚并用,拼力爬了起来,面向武延秀叩拜请求。
听他言辞恳切,字字真心,倒惹武攸暨好不怜悯,一时泪目。
“月晚,你看?”
我叫武攸暨抱着崇羡回后院歇息,他应允,临走时悄声劝我宽恕了武延秀,快些派人为其救治。
他一走,武延秀便转来求我,哭诉自己少年出使突厥迎亲,为国受辱,被囚六年如何如何吃苦。
“还望婶母念在侄儿这一分的功劳,救侄儿这一次!”
我走到他面前,我缓缓蹲下,视线与他平行。二十七岁的年轻男人,原本风流潇洒,此刻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爱人的不舍。
“我怎会忘?我也曾心疼你,否则我也不会把。。。只是,功不抵过,你为虎作伥,帮着韦氏乱我李家社稷,今夜我纵肯救你,试问朝臣可能饶你?更何况。。。你害的人是相王!”
明白了我的决绝,武延秀瞬间心如死灰。乐旭之拿来精钢匕首递给我,武延秀阖目等死。
我推开匕首,轻声道:“我不会动手杀你,你重伤在身,本也无多时辰。便跪在此处,好好想想你这一生,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我和乐旭之离开,背后,武延秀忽然道:“正如叔父所爱是您,他只会对您忠诚,对抗太后。我爱的人是裹儿,我又岂能违背太后的旨意?爱情中的人,不懂大是大非!便是您给我机会回头,我亦无悔!”
爱上李裹儿,便是他走错的第一步,但他到了此时此刻仍无怨无悔,对她至死不渝。李裹儿一生做下无数错事,唯得一份真爱。可是,无论怎样感人至深的爱情,在国家、正义面前也都微弱如尘埃。
我驻足,叹道:“延秀,放心去吧,你和裹儿。。。终会于黄泉相聚相守。”
“明白了,哈哈,也好!最好不过!”
待出了前院,我吩咐上夜的执乘亲事们严守后堂,不许任何人进出。
“说吧,”,我突然发问:“明明我们赢了,你却情绪低落,究竟为何?韦氏当真已死?还是你自认何处有隐患?”
见我察觉,乐旭之坦诚:“的确有一事,我思来想去,甚为不妥。出宫时,听临淄王亲口下令,命’兵部侍郎’崔日用率军前往修行坊,待大事成,搜查韦曲,马鞭以上者,皆。。。斩之。”
我似乎预见了一个大族无可避免的冤屈和劫难,预见了曲江池将为之染红。
抑制着眼泪,我轻声道:“这几年得韦氏恩赏,韦氏一族也做下不少。。。坏事。”
“是何坏事竟连孩童也不能放过?!难道你不认为临淄王此举太过残忍?”。乐旭之不敢置信道。
“权力的胜负便是如此。任何一个家族,包括我的家族,都经历过打压、起伏。不过是天道循环罢了。今日他大肆清除异己,终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别人剑下的猎物。”
乐旭之沉默思索,后又嬉笑问我:“何必帮相王夺位?我早就说过,你去坐那龙椅也好嘛!”
“我也早就答过,女人不当触碰权力,至少在封建社。。。至少现在,女人从来都只能是男人的附属品。譬如武后,她的确超凡、伟大,可她终此一生也只把自己看作高宗的妻子,视他为恩人。所有女人都是等啊等,等着宿命里的那个男人出现,拯救自己的一生。”
他随口问:“那你命中注定的男人该是。。。相王?”
思考良久,我诚实回答:“很久之前,是他,我的人生全部都只为他。但,渐渐的,我发现我的命运里还牵扯了其他人。我并不爱他们,只是我的存在却影响了他们各自的命运和结局。”
天际破晓,晨曦透过云层亲吻长安的每一座城门、每一条街巷,似乎一切如常。我独自醒来,而武攸暨却在卧房外。看他神色疲惫,想来是昨夜难眠。我问他何时起床,他道两个时辰前。
“可惜了,天未亮时,忽有天星散落如雪,壮丽,大美。”
我心道当是流星雨了,道:“是么?实在可惜我未能亲眼目睹。他呢?”
武攸暨朝庭下那株盛开的白玉兰树望去,语气沉重:“我去见时,已经没了。重伤不治而亡。是他命该如此,毕竟做下孽事。我着人把他抬出府去,暂停尸一座小庙,稍后该与他父、兄葬在一处。”
二人进宫,径直往太极殿而去,一路上各道宫禁都非常的严格。若非在广运门外巧遇陈玄礼,军士根本不会让我们踏进宫门一步。
恰李隆基不在宫内,陈玄礼道他早已回相王宫向旭轮请罪、说明。武攸暨把武延秀之事告知陈玄礼,请他帮忙掩护,好把尸体送出长安入葬。如今各城门都布下了重兵,任何人不得轻易进出。陈玄礼满口答应,还说李隆基其实并不重视武延秀的死活,得到武延秀被斩于肃章门的消息时根本未提要亲自查视尸首一事。
撇下畅谈夺宫细节的二人,我迈上通往正殿的玉阶。此时的太极殿,除了连接天际的高扬白幡,多达三层的执刀羽林卫更为它增添了一分的肃杀气氛。
好严密的看守!
庄严肃穆的大殿,人却少的可怜,全天下最无辜最无助的两个囚徒依偎彼此坐在棺椁前,等待权力者对自己的安排。李重茂耷拉脑袋,一动不动,放佛已毫无生气。陆氏的模样也和他无差,只偶尔瞥一眼那坐在西墙下的一张小案前不停书写的男人。
十分陌生的面孔,半百年纪,粗布麻衣,神态从容自若,甚至有一分得意悠闲。
我越走越近,陆氏看清来人是我,忙起身相迎。李重茂不明原因,抬头,看到我也快速站起。那男人其实一直在用余光监视二人,见他们忽然如此举动,遂停笔,打量着我,猜测我的身份。
面对李重茂和陆氏,我想不到自己该说些什么。陛下不必惊慌,临淄王举事只为铲除韦氏?
我以沉默对待二人,李重茂指那男人气急败坏道:“此贼该杀!他竟邀众废我改立相叔!!!”
李重茂不会不知韦妙儿被斩一实,他只字不提,说明他很清楚韦妙儿一直把自己视为提线木偶,他不在意韦妙儿的生死,只是,他怎不细想,那拉绳的幕后操纵者已经没了,傀儡的表演还会有人看吗?
我不发话,陆氏微眯眼睛观察我的表情,随即对李重茂道:“若非有公主和相王的授意,临淄王如何敢率军举事?他们事先不上报你,今亦不向你请罪,陛下还不懂吗?可叹你视他二位为拯救我李唐社稷的最后希望,却没想到。。。竟是所托非人啊!”
李重茂恍然大悟,惊的身子一晃,连带着陆氏险些也站不稳。
“你们胆敢觊觎皇位!!!朕是大行皇帝的亲子!朕承天命!”
李重茂咆哮如雷,但我仍听出了那夹杂其中的一丝惧怕。
我知道自己或许应该虚伪的安抚这个精神面临崩溃的孩子,毕竟这件事的发生确对他不公,可又觉得善意的谎言对他毫无用处,此时此刻,必须尽快让他了解自己的处境和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能让他抱有侥幸心理以为龙椅会一直属于他,以免越陷越深。
我越过二人,背对他们,凝视着面前的巨大棺椁。
“陛下,无人胆敢否认你是大行皇帝的亲子。临淄王举事诛杀祸国的韦党,大快人心,维护了大唐江山,陛下理应嘉奖。至于皇位,父子相传固然为天理,可兄终弟及也并非没有先例。当然,妾一介女流不敢妄议国事,当由朝臣决定。”
本想壮志激昂长篇大论一番,可内心无波,说出来的语气倒像是闲聊家常。我越是平静沉稳,李重茂越愤怒不已。
“天下是我的!我为君从无过错,何得改立他人?!太平公主,你废了我,下一步,便是要杀我吗?!”
我微微一叹,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大行皇帝柩前起誓,你若为君,我必一世忠心;你若为臣,我必保你一世安康荣华!重茂啊,皇位当真为你心中第一所想?望你深思。”
很快,李隆基在陈玄礼的陪同下走进太极殿,武攸暨向李重茂和陆氏行礼,前二者视而不见。
李隆基十分欣喜的告诉我全城已定,而且旭轮并未怪罪他,反赞他于国有功。
啪。
无人不惊,包括李重茂和陆氏。李隆基不敢置信,瞪着我,久久不语。武攸暨赶紧拉住了我的手,好像担心我会再给李隆基一掌。
“并非每一个姓韦的人都有罪,也不是每一个姓韦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