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集》乞未青

9、长梦（3/25）

　　25日
　　…（季锦平）
　　今天是周日，我正写数学作业，佳一拿了我的压轴题卷，正盯着一题研究。我做完我的那张试卷，他还在看，我笑话他，“脑子卡住了？一道题看了这么久。” 佳一啪的一声丢下笔，“什么啊！你做做看，这题挺难的。” 我接过卷子，开始思考，佳一又接过我先前做的卷子，一道一道的看，权当替我检查了。我迅速做完了第一问，第二问，第三问却无从下手，瞥了眼佳一的草稿纸，发现他也卡在第三问，有好多写了又划掉的东西。到佳一看完了我的卷子，我还是没想法。我们俩又讨论了半小时，加一查了网上的答案，发现题目没问题，而答案特别简洁——简洁到连我和佳一这样考过150分的人都看不懂。我们又仔细看了半天，这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景言轻？”我很惊讶，主要是因为他好像没问我要过号码，我倒是之前从老师那里看到过他的号码，而且还打过一次。慢着，他不会是回拨了我上次打给他的电话吧？ “体委？哦，打错了。抱歉。奇怪，上次严子和不是……” 他小声念着什么挂掉了电话。看来的确是回拨啊，他最近接的那个电话居然是我上星期打的那个…。
　　先不管这个，那题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佳一突然一拍大腿，然后又迅速萎缩下去，“抱歉，想错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去问老师吧。”

　　…（景言轻）（晚）
　　到了研究所了。蝎男一甩尾巴，敲了敲门。先前在人偶师那里买了不少无魂者，这会儿将兰米尔和她助手的灵魂装入躯壳，研究所又多了七个人。我领两位博士见了个面，他们的面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他们还是很快认出了彼此，看来他们原本就是朋友。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两位科学家都哽咽着，他们叙了一会儿旧，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把目光投向了我。 “ 我还需要更多科学家。你们知道我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吗？”蝎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身后走过来。他们两个人都想了想，随后伸手问蝎男要了张地图。我把生命探测器当做地图给了他们。他们在两个充斥着红点的地标上画了圈。 “这里是我们的老朋友，他是研究地质的。他的助手是一位营养学博士，同时也是他的妻子。”兰米尔点在其中一个圈上，“另一个是当时与我们有些敌对的组织。他们有很多的学者和专家，但是他们由商人和资本家投资，也研究一些违背人道主义的东西。我觉得末日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不过不可否认那里也有很多有能力的科学家，还有大量的资产和器材。虽然说也许会很危险，但我们觉得你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也别把他们全都带到我这里来。这个研究所可没有那么大。”蜥走过来，而蝎男则转身离开。

　　……（季锦平）
　　景言轻在和那三个人聊接下来的去向。蝎男走到了我身边。他看起来不太妙。我先前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垮了一大半，又随我们舟车劳顿。先前他的伴侣人带他上楼大概也是觉得他时日无多想给他最后一击吧。这样的心思，我不信蝎男自己没有感觉，莫非是他自愿的吗？简直匪夷所思。说起来蝎男对异变者好的离奇，蛊王也毫无惧的接纳，尘蝎——他的伴侣也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一个蛊王。以他的本事进入安稳的幸存者之城也是轻而易举，但他却放弃了安稳生活，致力于帮助异变者还拉被人类抛弃的非异变者入伙…比如说我。蝎男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把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景言轻和蜥觉察到我们的动静往这里看来。蝎男脸色刷白，倒在地上蜷起身子，他的蝎尾涨大，好像气球一般鼓了起来。景言轻和蜥都走过来了，我和景言轻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现在把它送给尘蝎就是送他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奈何这傻子愿意。”蜥戏谑道，“去吧，去让那个傻子如愿。” 景言轻立刻接道，“你有方法救他？” 蜥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的蝎男，“我为什么要救他？” “你要是不想救就不必多说那一句了。”景言轻蹲下来观察蝎男的尾巴，“居然能够肿成这样…”
　　蜥一言不发的走到蝎男眼前，纤细的，带着青色鳞片的双手用力掰直蝎男意图卷起来的尾巴。胀大了一圈的尾巴被蜥轻而易举的抬起来。他在一个肿胀的厉害的鼓包处按压几下，从蝎男的尾尖就喷射出了毒液，他还用研究所里找到的空瓶子接住了那些毒液。喷完了毒液就开始喷血，之后的还带着白色的圆珠，蜥照单全收的放进了瓶子里。收了几瓶之后，蝎男胀大的尾部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大小。
　　他趴在蜥的肩头，蜥抬着他的尾根，这个动作有点古怪，像在给小孩把尿。蝎男尾部的液体流完之后，囊袋一般的结构像安全气囊一样从喷毒液的地方弹了出来，蜥摸了摸那个囊袋，我就看见蝎男浑身颤抖。 “尘蝎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心甘情愿变成这副样子。”蜥叹息了一声。蝎男咬着牙有气无力道，“我死了之后…你带着他们离开这附近。” 这时候居然还想着我们呢…还真是个好人。
　　“哼，这是我的地盘。凭什么要我走。”蜥冷笑一声，“谁说你会死了？我已经在救你了。” 蝎男沙哑的嘶吼了一声，因为蜥把那个囊袋结构直接拉了出来，连根拔出。

　　……（景言轻）
　　蝎男又吐了一大口血。蜥的动作好像在抽虾线啊。他的动作真果决，是把这东西拔干净蝎男就能活吗？不过蝎男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现在只是表情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无力感。
　　“现在他就好了？”我问道。
　　蜥撇了蝎男一眼“哪有这么容易？那只丑蝎子把他弄的半人不鬼的。”
　　他的眼神好眼熟，让我想起严子和…嗯，明明没任何关系吧。
　　蜥看着蝎男，对我和体委说道：“尘蝎不能得偿所愿”，他停顿了一下，“蝎男的队伍里有十几个疯子，其中有七个蛊王，每一个的破坏力都不小。尘蝎控不住他们，……毕竟蝎男靠的也不全是武力，主要是人格魅力。我想也很难说那些蛊王会不会想着替蝎男报仇而合伙把尘蝎干掉”
　　他挑起蝎男的下巴，蝎男闭着眼不看他。
　　“早该杀了他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吴尘了。你还这样相信他。” 吴晨应该是尘蝎的名字吧…这个梦还真完整…还会自动补完设定！
　　蝎男红了眼，“你要杀他，先让我死了！”
　　蜥惨白泛青的手指转而紧紧掐住了蝎男的脖子，“也好，叫那小子收了你的魂，再把你的尸体送回基地给尘蝎一个惊喜。”
　　我没动，我觉得蜥不会真杀了蝎男，不过体委却有点按捺不住想要阻止了。我怕他被蜥误伤，伸手拦住了他。我们只能作为局外人看着他们对峙，看着蝎男绝望的样子。虽然知道这是梦…但这里的人真的很鲜活啊。 “我们去外面等吧。” 体委和我走出了研究所，回到了大兔子上。 “如果蜥和另一个蝎子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我想知道体委是怎么想的。 “蜥。”他笃定道，“蜥又不怕毒，同样也有尾巴。尘蝎也没什么其他拿的出手的了吧？经验什么的…我觉得蜥也比尘蝎多吧。” “原来蜥不怕蝎毒吗？哦，对，他还徒手掏蝎男毒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蜥和蝎男有什么联系？看蜥的样子，他们好像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又很疏远” “我也不清楚。”他摇摇头。这还是他头一次无法解答我的疑惑呢。我们陷入了沉默。
　　……
　　“进来吧。你们两个。” 不知道多久之后，蜥敲了敲大兔子身上的“门”，他的语气有点疲惫。 “你们商量完了？”体委打开门走下了大兔子。加快一步跟上了蜥，我也跟在他背后，我们一起回到了研究所里。蝎男虚弱的靠在沙发上，蜥靠在门边看着我们。 “蝎男留在这。我和你们回去…和尘蝎碰一碰。”蜥抱着双臂，“二位是准备休息一下还是马上出发？” “蝎男同意了？”体委有些犹豫，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几次。。蝎男没有与我们对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也难怪，蜥这是打算大闹一场了吧… 于是我们同蜥一起回到了蝎男的营地。
　　一开门，就看见尘蝎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他的姿态很防备，上半身前倾，一手捏着门框一手垂在身后，尾巴在身后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
　　“你来做什么。”他恶狠狠的盯着蜥。
　　“来恭喜你成为这个基地的一把手啊。”蜥抱着双臂笑道，“蝎男死了，你如愿以偿啦～”
　　尘蝎骤然暴起，冲过来一把揪住蜥的领子，“什么！”
　　蜥一转身将尾巴摔在尘蝎脸上，他衣服被尘蝎撕烂的声音听的我有些头皮发麻。
　　他毫不在意的扯了扯被撕坏的领口，不屑道，“他.死.了！死在我的研究所！哈哈！”又是一尾巴甩过去，“装什么？他会那样还不是因为你？”
　　尘蝎被尾巴打在地上，眼睛瞪的很大，感觉就要爆出来，他抬起自己的蝎尾冲蜥嘶吼道，“不可能！他不会死！”
　　他冲上去用自己的钳子——我才发现他的左手是钳子的形状——去攻击蜥的脖子，看来是冲着把蜥打死去的了。体委这时候一伸手，向着尘蝎的尾巴放了一把火。蜥借着火躲开了尘蝎的手钳，我隐隐觉得保证不了自己的安全，便悄悄出了大门躲在自己的大兔子里。预感实现了，打斗声越发的大了，里面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更多人参与了战斗。我稍微有点担心体委和蜥。不过也知道我要进去的话，没有武器，也只能做个碍手碍脚的观战者。毕竟那些人都是有异能的，我不觉得凭我的花拳绣腿能撂倒几个。不知道过了多久，打斗声才渐渐弱了下来。
　　从门口冒出的火光也消失之后，我打开了门。体委双手焦黑，四周散落着稀奇古怪的黑色尸体，应该是被他烧焦的吧。蜥的尾巴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而尘蝎周围有几摊毒液，他自己尾巴上的甲壳掉了好几块，身后的尾钳碎了一块，左手的钳也差不多碎了。他们除了身体上所受的伤害，衣服也被烧的差不多了。我还在那一堆尸体辨认出了一个熟悉的影子，012，真可惜，他死在了这场争斗之中，如果我们没把他带来这儿，结果会不会好些呢？他的身体大概是被什么东西拦腰切断了，我开了阴阳眼，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的灵魂。
　　是了，复制人是没有灵魂的。我走过去捡起他的一节碎裂的刀臂，作为一种纪念，也正好可以把它做成匕首，作为我的武器。
　　尘蝎眼珠血红，猝不及防的朝我袭击来。我下意识用刚才的那节刀臂挡在身前，出乎意料的锋利……但我的脸还是被刮到了，好在切掉了他的一块尾巴，他动作迟疑了。我后退几步，蜥一甩手中的尾巴。把尘蝎甩到墙上。尘蝎喷出一口血，白眼一翻不动了。
　　体委走到我身边。我注意到他的手有些发抖。我从兜里掏出一小瓶酒…这是从哪里来的？算了，这不重要，“你的手烧伤了吗？” 他摇摇头，举起手给我看了看，“没有这些都是灰。” 我没等他说完就把酒洒到他手上，用手去碰他手上的黑壳。很快，焦黑的一层脱去，他的手通红，上面有一些细密的小伤。他下意识的抽回手。 “这不还是受伤了吗？”我叹了口气，“你们辛苦了。” 他默默点点头。蜥从掉落的尸体中找了一番，剪了其中一个尸体粗糙如麻绳的长辫子，绑住了尘蝎的双手和尾巴，又找了块石头砸碎了他的尾钳和手钳，把他牢牢地绑住，像个粽子一般。 “你和蝎男说好的就是杀了他所有的同伴？”想也知道怎么可能。 “不是，这是我的决定。”蜥朝我笑笑，又踢了尘蝎一脚，“这些人留着也是不定时炸弹。看到尘蝎与我打，他们全就都激起了凶性，开始互相争斗，一知道蝎男死了就开始大乱。” 他摸了摸自己新长出来的尾巴，“其实蝎男明白这一点，他默认了我是来屠杀的。我们约好的是不杀尘蝎，但蝎男可没阻止我废了他。”他看向尘蝎被剥去甲壳的尾钳。我与体委对视眼。他把一节东西递给我。 “这是012的刀臂。”他挠了挠头，“我看你捡了一节，不过我觉得这节更好……真是抱歉，把他也扯了进来。” “他也失去理智了吧。”我摇了摇头，接过了那一节刀臂，确实比我刚才捡的那一节要完整些。我将那一截刀柄擦干净，在底部缠上粗绳和绷带，这样我的手就不会被它割伤。刀口锋利，我下意识看向012曾经常坐的地方，又看看手中的刀，叹了口气。体委拍了拍我的肩。蜥手搭凉棚看了眼外面，“这里被屠光的事情很快就会有几伙人知道了。蝎男想东山再起大概很难了吧。” 瞧他嘴角上扬的角度和说出的话，我是无法分辨他和蝎男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
　　他又轻轻说了一句，“这样他也会轻松很多了。”
　　果然还是朋友吧。
　　我们在路上时，尘蝎醒了，他颓丧着垂着头，“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为什么不杀了我。” 蜥冷笑道，“我也想杀了你啊，不过我答应了某人不会杀你。” 尘蝎眼中燃起丝丝希望，“他活着对不对？” 蜥不再回答他，他又抓着我和体委问。原本挨着他的体委烦躁的换了个座位，“ 他活着又怎样，你的目标不是已经失败了吗？”
　　他愣了一下，又垂下头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我们就回到了研究所。蜥扛着被死死绑住的尘蝎，我和体委跟在他身后，他拉开大门，径直走向二楼的一个卧室一样的房间。他敲了敲门，蝎男出来开了门。他首先注意到了蜥肩上扛着的破沙袋似的尘蝎，但他看了一眼蜥的表情，先问道，“你还好吧？”
　　蜥笑了笑，“旧尾巴烂了几块，目长前在我身上的器官都还好好的。”
　　他把尘蝎放了下来，扔在地上，尘蝎看到了蝎男，挣扎着要起来。
　　“你没死啊。”蝎男轻轻说道，居高临下的看着尘蝎，“该感谢蜥手下留情了。”
　　尘蝎一言不发的看着蝎男。
　　蝎男继续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在我身体里搞得鬼了。”他叹了口气，“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是那样继续做下去了。”
　　尘蝎想挣脱绳子，奈何绑的太牢，他无奈的停止了挣扎，“在我计划里……你应该也不会死。我只是怕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所以……我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狠狠瞪了一眼蜥，“就在这么近的地方……他比我厉害，又不怕毒……”
　　蜥一脚踩在他背上，“是哦，我比你强多了。”
　　他们在那边说话，我没什么兴趣听，便转过头和体委说话，
　　“说起来，你在遇到我之前，都有些什么经历？”
　　“我没遇到你之前吗？在蝎男那里停留了一小段时间吧。再之前，是在之前我们去的那个幸存者城市混日子，再之前……我因为疑似变异，和我的摩托车一起被丢出了我原本的幸存者集落，流浪了一阵。”他看着我，“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我当时拦你大兔子的时候也没有说谎，我不想加入一个组织，但也想要同伴啊。当时我游荡了几天，看到你的大兔子的时候，就忽然很想见见开这个的人，……本来还以为是个女孩呢。在你的车上留了几天觉得很不错，就决定跟着你了。刚开始是因为你好像对我毫不在意，我想我有可以随时离开的自由，后来是我自己不想离开。“
　　我笑道，“那还真不错。“
　　他忽然靠近了我，好像在闻我身上味道一样，“你脸上的刮伤已经快好了啊。“
　　我摸了摸脸，“啊，大概吧。“
　　他伸手好像要摸我的脸，我拍开他的手，“手脏的很，别摸我.”
　　他愣了一下，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那我一会洗个手。”
　　我们又在一边聊了一会有的没的，蝎男和蜥那边也结束了对话，蜥过来一拍我的肩膀，又把另一只手臂挂在体委肩上，挎着我们俩，“让那两只半残的蝎子自己玩去，我同你们去下一个研究所。”
　　哦，研究所，我都要忘了这事了。
　　我们俩就这么被蜥夹着上了大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