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集》乞未青

36、正位之神

　　严子和从进电梯到大堂就一直皱着眉头，脸色也很差，好像踩到狗屎一样，一进餐厅，他甚至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
　　“在我眼前这些东西看起来都不像能吃的，还很臭。”他指指周围，“天啊，这地方真的是餐厅吗？”
　　可是我看到的场景挺正常的呀，普通的，酒店自助西餐厅嘛。难道严子和看到的是什么“里世界”吗？
　　“所以你看到的是什么？比如这个三明治。”
　　严子和掩住嘴咳嗽两声，翻了个白眼，“我看到的是一块绿色长毛的，黏糊糊的不明物体。”
　　我不想想象那是什么，也不想问其他的食物在他眼里是什么了，还是直接解决那个任务然后从餐厅出去吧。
　　“那么你能看见这些标牌吗？”
　　他勉强点点头，“顺便一说，这个以我看见的标牌来看是牛排。”
　　牛排？看来我们所见还真是完全不同啊，那我觉得应当还是给他看见的NPC他看见的食物才是，毕竟是npc也是他才能看得到。
　　“你仔细找找方形的三明治吧。”我催促道。
　　严子和四处寻找，我只能跟在他身后做不了什么。
　　“只有三明治本体，没有方形三明治的标志。”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去看看三明治本体吧。”
　　我们又走了一圈，他指向了我身边的一个托盘。
　　“这个。”
　　在我的视野中，他指的是一盘方形的小蛋糕。
　　方形。
　　我用夹子夹起大托盘上的一个小蛋糕放在自己手上的盘子里。
　　“在我的视野里，他是方形的，或许这就是所谓方形三明治的意义？”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我想也只能是这样了。”
　　“接下来是芝士，你有看见吗？”我问他道。
　　他带着我穿过几排桌子，指着一锅豆浆一样的东西，“就是这个。”
　　我舀了三勺放在“三明治”旁边，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稀的豆浆居然能够以半固体状保留在这个盘子里。有点像布丁，不过比那更古怪一点。毕竟布丁不会看起来像是能够流动的液体。
　　随后，我们又拿了像红酒一样装在高脚杯里的牛奶。以及像是糯米糕一样的酒心巧克力。
　　在这个过程中，他带着我穿过了很多个桌子，我还看到有玩家在吃东西，天呐，难道他们之中没有人能看到严子和的视野了吗，还是说严子和在夸张他所看到的东西啊。
　　“你视野里有人在吃东西吗？”我碰了下他手臂。
　　“有啊。”他指着其中一排桌子，“这有好几个NPC在吃不明物体呢。”
　　哦，那幸好在我眼里他们吃的还是正常的玩意儿……但是玩家吃这些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我们坐电梯上了楼，要回到那间屋子。
　　正当我要走进去时，他忽然伸出手臂拦住了我，差点让我把托盘打翻。
　　“等等，先别进去。”
　　我还没有问他为什么呢，他就向我解释道，“这的门牌号和刚才不一样了。”
　　我有些惊讶的抬头一看…好吧。我并不记得刚才的门牌号是什么。好像是50几来着…
　　“刚才我这看到的是807。你那呢？”
　　“虽然我记不清具体是多少，但开头的数字应该是五。”
　　真是让人感觉到背后发凉。我在五楼，而他在八楼，这也太奇怪了。
　　“总之我现在看到的，这是505。这肯定不对，我们得找找原先的牌子。”
　　严子和踮起脚伸长手臂把门牌摘了下来，“我们一会儿找到807的门牌再挂上。”
　　我们又回到了电梯内。我眼瞧着他在键位空着的地方按了一下。
　　电梯动了。感觉不到他是在往上升还是在下降，而我所见的数字也没有变化。
　　门开了，严子和跨出电梯，我想跟着他却被不知什么东西挡住了。
　　“一直按着开门键等我回来。”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一出去，电梯内就暗了下来，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儿。让我想起当时被送到他家的时候，那时候我一睁眼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应该是比这里还要危险的，但现在我的心脏好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倒比那时候紧张多了…如果他回不来了，怎么办？我好想逃跑啊，但是从这个电梯出去的办法也只有眼前这个门而已……这种黑黢黢的地方，还有未知的感觉，真的是很恐怖啊。
　　还好，他回来的很快，没有让我胡思乱想太久。
　　“你没事吧？”他冲进电梯，在他进来的一瞬间，电梯刷的亮了起来，而我还有些惊恐未定。
　　“呼…”我努力地平复自己，“你拿到门牌了吗？”
　　“在这儿呢。”他朝我举起手。
　　他手上有个破烂的门牌，上面写着807。
　　我按下了刚才我们从一楼上来时我按的按钮，现在我已经不能够相信电梯按钮的楼层就是真正的楼层了，只能凭借“和刚才一样”来选择按钮了。
　　那间被拿掉门牌的房间就在那里，严子和把破旧的门牌装了上去，随着门牌归位的啪嗒一声，一个古怪的机械音传入我的脑海。
　　“玩家#%￥#佳一，和子消除￥……%酒店房间807室门牌号错误。成为第一组消除者。”那声音又像Siri又像读电子书的ai男声，好像是很多很多ai声线混在一起，还夹杂着奇怪的电流声。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它说了什么，严子和就推门进去，并且接过了我的手上的托盘。
　　谢天谢地，刚才我那样惊慌，居然还没把托盘摔了。
　　严子和把盘子递到了空气当中，我就看见一个人影慢慢的浮现出来。先是接过了托盘的手骨，再是手臂，肩膀，上半身……那绝对不能算是个活人，简直是个腐烂了多年的尸体，白骨挂着碎肉，没有脸孔，骨架也不算完整。他一股脑的把盘子上的东西倒进破破烂烂的嘴里，还能从他破败的喉部看出他压根没有咀嚼。他吃下去的东西灌进他的骨头，身上不断生出崭新的组织，旧的腐败组织也在向新的转化，等他吃完那些东西，他也像个活人一样了。
　　“哦，非常感谢你。”那个人朝严子和扯了扯刚刚长完的嘴角，僵硬的朝他鞠了个躬，“欢迎来到素城温泉酒店，先生。”
　　他身上的衣服也复原了，从穿着来看，他应该是酒店的清洁工。
　　“我这辈子都在这里工作，却从没吃过这里给客人供应的早点。”他接着对严子和说道，“谢谢您，客人。”。而严子和并不说话，只是朝他点点头，便回头走到我身边。
　　清洁工若无其事地从房间角落取出拖把，开始给房间拖地。
　　然而刚刚看着他从腐败的尸体转变成活人的我根本没法装作若无其事，感觉快吐了。我的大脑非常清醒，然而我却好希望这是场梦。
　　“你刚才一直看到的，都和这个人刚才一样可怖吗？”我眼巴巴的看着严子和，而他叹了口气，“是啊，我可真倒霉啊。”
　　“玩家佳一，和子解锁807休息室，消除807室员工错误。玩家获得道具，清洁工的手表与怀表。”
　　机械音刚结束，我就感到手腕上有金属的冰凉感，抬起手腕一看，上面果然戴上了一只金属表。时间指向8点10分，看外面的天光，时间是差不多。
　　我忽然回想到规则书里也有一条规则，“请消除你所能见的一切错误。”
　　它混杂在许多其他的人际关系规则里面。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有可能会漏掉，但当时我看的时候。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于是就记住了。
　　可是什么又叫做“你所能见的所有错误？”
　　谁的视野才是错误的？我还是严子和？现在来看，我这个看见的是正常东西的才是错误的。
　　“我们到外面看看吧。”严子和拍拍我的肩膀，“我是说楼外。”
　　楼外有游泳池和山道，山道连接着山顶温泉和神庙，还有一个分叉小径，连着山上的村子。
　　“刚才他说我们消除错误，那应该是件好事。”我微微抬起头，“也许我们还要把这里的一些东西归位。”
　　“什么意思？”严子和抱着手臂。
　　“我想有些东西是你那儿有，而我这没有的，如果我这儿有了，就是消除错误了。”总觉得我有点像在说绕口令，“就比如说刚才那个清洁工，本来我看不到他。我们完成了任务之后，我能看到他了。他就是被消除的错误了吧。”
　　严子和听了我的话，思考了片刻，“那这么说，门牌也是这么回事？你那里八楼是不存在的，而我拿回了八楼的门牌，装上了这里才消除了错误。那么接下来我和你描述我看到的这个房间，我们先在这里把错误消除干净吧。”
　　他从大物件开始，“那么，首先是电视机，我这里是没有电视机的。”
　　我走过去想研究一下怎么把电视拆下来，没承想手刚碰到电视，它就慢慢缩小，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电视一消失，电视机柜就开始迅速老化成了一个腐朽的木制橱柜。
　　“消除807室电视柜错误，玩家和子，佳一，计一分，共计五分。”
　　五分？这还是个积分制游戏？
　　这个声音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在脑海听到，应该不是酒店的广播，就是不知道其他玩家能不能听得到。
　　我们又在这房间里竭尽所能地消除了能看见的所有错误。现在除了墙面和地板，我和严子和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一样的了。
　　我和严子和出这房间时，已经是下午一点，我们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但是居然一点也不饿。
　　想起早上他在餐厅里描述的画面，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去吃东西了。
　　我们来到了酒店的大堂。
　　严子和告诉我，酒店大堂有七八个npc，而在我的视线里，看到的则是有十几对玩家搭档在交换信息。
　　这会儿大家应该都知道一组搭档里两个人的视角不一致的事了，就是不知道消除错误这个事有没有被发现。
　　我在人群中看见了许熙和钟妍，便走过去想问问情况。
　　严子和拍拍我的肩膀，“那我去和NPC聊聊。”
　　“佳一？”钟妍显然有些惊讶。
　　“早上你们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挠挠头，“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都传送到食堂里了。”钟妍叹了口气，“你们还留在那房里吗？”
　　我点点头，“是的。对了，你们刚刚有触发广播吗？在自己脑袋里响的那种…”
　　钟妍微微睁大了眼睛，应该是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你们触发了什么特别的吗？”
　　如果这是一场积分制游戏的话，多一个人开始消除错误我们就多一个对手……我并不打算告诉她，“不，我也是听别的玩家问来着。”
　　这时候，酒店的广播响了，“时间：下午1点30分。播报：目前游戏积分情况。第一名组合：”
　　什么？
　　广播的声音忽然停下，而我的脑海里闷响着，听见了自己和严子和的名字。
　　随后又变成了正常的广播声音，“积分26。”
　　“第二名组合：21分”
　　这回没有说名字，而是直接报的分数。
　　21分，很显然，这个组合肯定也发现了游戏的积分制。
　　第三名，第四名。一直报了70多名。
　　后半截几乎都是零分一分的。实际上，除了前十，几乎都是零分到一分。
　　接着，声音继续播报道，“已淘汰玩家276人。请未淘汰玩家努力消除错误。”
　　已淘汰276人？天啊，怎么淘汰的？黑夜十点以后开灯，开了错误的房间门，还是上厕所不冲水？这些都是比较明显，但又容易不注意到的，规则书上有的规则。
　　如果说是两人为一组，那么现在还有将近150人…
　　广播直接告诉大家了要消除错误，那应该会有一批人会很快想到该怎么做才能获得积分。
　　严子和回到我身边，告诉我有个npc的任务是去泳池找一件东西带回来，并且告诉了他这个任务价值20积分。
　　我匆匆和呆立在原地的钟妍告别，跟着严子和走出了酒店大厅。
　　泳池不小，有四条25米的泳道，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给小孩用的，极浅的浅水池。
　　“我看这里的水全是血水”严子和在我耳边嫌恶道。
　　他说，这水虽红，但还看得清水底的东西，他还告诉我，我们要找的是个小玩意儿——一个戒指。
　　那么小，我们怎么找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