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集》乞未青

31、多目之境

　　那杀马特转过身来，朝我晃了晃那明显沾了血迹的小刀，眯起眼睛，用一种带着威胁的神情看着我。
　　本来我是不该管这个破事，但那女生也看见我了，她不管不顾的大叫，向我求救。
　　我也多少看不惯这人渣，于是拉开了窗户，直接翻窗跳进来。
　　那杀马特大概没想到我会多管闲事，他把女生往旁边一推，把刀尖对准了我。
　　“她是你什么人啊？管什么闲事！”
　　和坏人没什么可聊的，而且他拿刀的动作也太小儿科了，也不知道先前是怎么唬着别人挖眼的，大概都是挑着瘦小的女孩下手吧？
　　我没和他废话，抬起一脚踢向他的手腕，他乱挥刀的动作又好笑又好躲，刀尖挑破了我的裤脚，而我这一踹就让他的刀脱了手掉在地上。
　　在这地方，这种格斗动作倒比在梦里还容易做到。
　　再说了，他和第一个长梦里那些变异怪物也没法比啊。
　　“哇啊！”他后退一步，慌乱中踩到了旁边的散乱着的椅子的边，一下滑倒在地。那女孩儿之前都呆愣住了，见他倒地，突然猛地从地上抄起椅子，拼命往他头上砸。
　　闭着眼，一边哭一边骂，一边疯狂的用椅子砸那杀马特的头。
　　哦，真血腥，脑浆溅了一地，那些眼珠子都弹了出来滚落在血泊里。没想到她这么勇猛。她先前要是也能这样暴起，也不至于被这人逼的要挖眼。
　　她一睁开眼，把椅子扔在尸体上就立刻转了头，不敢再看她刚才的杰作。
　　我蹲下来，把那个作为凶器的椅子搬开，露出杀马特破烂的遗容，也不嫌弄得满手血了，在那摊碎肉中拨弄着数了数眼珠的数量，大约有七个别人的眼珠，还有几个是被砸烂了，辨认不了了。我把完整的那几个捡起来，他们就猝不及防的长在了我的身上。
　　本来没想让他们长到我身上的，现在的我看起来一定很像怪物。而且现在我不能出教学楼了，不然会出事。
　　那些长在不该长地方的眼睛没什么作用，他们并不能让我拥有更广阔的视野，真科学，只有正常长眼睛的位置才有视神经连接。
　　我正在打算要不要现在就离开这个教室，那女生走过来拉住我。
　　“你…你能不能带着我？”她是个小巧的女孩，看起来尤为的纤弱，大概也是因此才被那个家伙盯上抓住的吧……刚才真是爆发出了了不起的反抗举动。
　　现在我隐约想起来了，她好像是刚才我们那个教室里的其中一个女生，叫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还有一个和她一块儿的短发女生。
　　“那个胡什么的呢？”短发女生好像姓胡。
　　“她见我被这个人抓住……就丢下我跑了…”女孩抿了抿唇，低眉看向窗外，似乎对友人的背叛感到十分难过。
　　我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人的本性。
　　“你跟着也行。”
　　我打开教室门，准备走出去，门口居然就站着短发女生和体委。
　　呃？他们俩怎么在一块？
　　“嗯？”我皱了皱眉，撇了眼跟在我后面的那个女生。
　　“悦涵，我不是丢下你跑了！”短发女生冲上去拥抱她，“我想搬救兵来救你的！”
　　其实吧，我觉得她俩要是没有慌没有怕，打那个没什么大本事的杀马特，应该是打得过的。
　　体委过来把我拉出教室，“你脸上怎么成这样了？忽然间长了这么多眼珠？”
　　我给他说了下教室里的事，他急的涨红了脸， “我去，刚才我看见两三个人脸上都有几个眼珠，合着不会也是那样弄的吧？”
　　我示意他稍安勿躁，等他冷静下来，就问道，“找到有NPC的地方了吗？”
　　“没有”他摇摇头，“你之前运气真好。”
　　“那有看见别人拿着这种盒子一类的东西吗？”我又问道。
　　“没有，一个也没看到。”他又摇了摇头，随后抓住我的手，撩开我的头发细细的看我的脸，“你去和多目怪见过面了？这个眼珠的颜色有点不一样。”
　　我点点头，指着右眼，“没错，这是那个多目怪给我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一敲手掌，“这多目怪也太精了，送单眼人一只眼珠，那单眼人不就变成双眼了吗？这样他就可以吃他了呀！”
　　“可不是吗？”胡姓短发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和那个个子矮的姑娘一块出来了，搭了一句腔。
　　我观察了她一下，没发现她有第三只眼睛，也没发现她有哪只眼睛不是她原本的眼睛，总之，她看起来很正常。
　　“你之前知道多目怪会给眼珠？”体委先我一步问道。
　　“不知道啊，这不是你刚说的吗？”那个女孩莫名其妙的摊摊手，她撇了我一眼，又仿佛刚看见我似的，“你脸上…？”
　　矮个女生拉了拉她的手臂，“我们跟着他们吧，苒苒。”
　　胡苒，哦，我想起来了，那个短发女生叫胡苒。
　　她俩这大概率是真名，不知道有没有被任菁用过。
　　体委狐疑地看着我，“你要带着她们走吗？你刚才连我都没带。”
　　我看了她们一眼，“我只是说跟着也没事。”
　　他语塞，挎着我的肩膀快走两步领先两个女孩一些，“你这一脸眼珠怎么办？碰上多目怪一下子就被它吃了！”
　　我看了眼出口方向，“多目怪在楼外呢，怎么也是先吃外面那些人。”
　　“不止外边一只，楼里也有”体委连忙道，“刚才我听其他人说的。”
　　“而且刚才我在楼道里也看见不少双眼被挖，头部有踩踏痕迹的尸体。”体委继续说道，“那些踩踏的痕迹，有些是人类的，有些肯定不是，也不像外面那只蜥蜴的，所以楼道里肯定有别的动物。而且如果楼道里就是安全的，那安全屋也没必要存在了吧？”
　　他说的很有道理，刚才我怎么没有想到？大概是因为先看到了外面那只大的，所以先入为主，以为只有那一只吧。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于是我回头走回那间教室。
　　我把那把小刀捡起来，那是把□□，挺尖利的，只不过没摊上一个好主人。
　　我把两个姑娘推到门外，让她们等着，当然，不等着也没什么要紧。
　　我同样把体委推出门外，但他似乎很不乐意。
　　我没回头看他，把门关上了。

　　……（季锦平）
　　他怎么又和我见外了？他要在里面做什么？把那些眼睛…不是他的眼睛全挖了，那多疼啊！怎么一点也不带犹豫的啊！
　　“嘿…”林悦涵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那个…季焰，景哥这是…”我看着她那张比我巴掌还要小的脸，心情很不美妙。“谁知道他？”我不想回答她。
　　在后边的胡苒拉拉她，“我说，咱真在这等着他呀？万一他一会儿是把我们当挡箭牌，不管咱怎么办？”
　　林悦涵在那儿和胡苒说不会的不会的，也不晓得她哪来这么大自信。连我都没法说景言轻就一定不会放弃我保自己的命。
　　也不晓得景言轻怎么转了性愿意帮她，还给自己惹上了麻烦——那一脸的眼珠。
　　难道是他喜欢娇小的女孩？
　　他怎么可能是在想这个？我真是脑子不清醒了。
　　“季哥，你是不是在外头也和他认识呀？”林悦涵一点儿也不像刚刚死里逃生好吗？这话是在八卦还是在刺探？
　　“嗯，认识。”我还想说，我们在梦里一起同生共死过。但又一想，我要说这个的话，她们应该会以为我是疯了吧？
　　她还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季哥，景哥是不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呀？你们俩关系是不是特别好？”
　　唉，以后就不是了，为什么景言轻的成绩没有我和佳一高呢？
　　“算是吧。”我抱起手臂，掂着脚从窗户往里面看。
　　景言轻果真在挖脸上的那些眼珠子，他那张本来就显得苍白的脸上连一丝血色都快没了，也许是因为血都跑到皮肤的外面了吧，我看着都疼，他还像没事人似的，像挤痘痘一样用力把那些眼珠挤出眼眶，再用刀翘出来…手法还在逐渐变得熟练……太可怕了，怪不得不让那些姑娘看。
　　可为什么不让我看啊？我又不是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他梦里比这可怕的事情可多多了。在第一个长梦里不还看过各种残肢断臂？
　　我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看他了。
　　好吧，我承认他是对的。我是不喜欢这种血腥的场面。
　　林悦涵也抬头想张望，不过她太矮了，根本看不到。
　　又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景言轻满脸是血的出来了，他脸上全是一个一个的血窟窿，而裤子口袋鼓鼓囊囊的，大概是刚刚拆下来的那些个眼珠。
　　“你还好吗？”我迎上去问他。
　　景言轻用他仅剩的那两只眼睛看了我一眼。
　　“走吧。”
　　他淡淡的说道，也没有关注后面的那两个女生。
　　我连忙上前两步和他并肩而行，林悦涵尖细的声音在后头若隐若现，夹杂着胡苒那听不清的说话声，景言轻那么讨厌噪音，女孩叽叽喳喳的说话，他倒不嫌了？
　　忽然耳边一热，“我看到NPC了，你刚走过这吗？”他的声音很轻，直接是在我耳边说的，吓得我一哆嗦，我还强装镇定往前张望，发现空无一物，而且这里是我刚才走过的地儿。
　　“我走过这儿，没有东西啊，我现在也没看到NPC。”
　　他微微侧身，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冷香？感觉有点熟悉…可是慢着，不是吧，他脸上可全是血，怎么有味儿也该是血味儿吧？我怎么闻得到香味呢？
　　“我说就在你眼前，有个三只眼睛的猫坐在地上。”景言轻蹲下身子，似乎是在看他口中所说的那只猫，可我所见的那处空无一物。
　　一阵毛骨悚然。
　　后边的女生们大概也看不到那什么三眼猫，小心的凑上来问我，“他在干嘛？”
　　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想让她离得远点，实在是太难受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夹子音？
　　我不吭声，只听景言轻对着空气问道，“多少？”
　　随后便看到他从兜里把所有眼珠掏出来，递到空气当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挖去了景言轻自己的那只左眼，顿时血流如注。景言轻自己还没吱声，林悦涵倒尖叫起来了，不过她的尖叫出了半截儿，就被胡苒捂回嘴里，“呆子，别把多目怪招来，我们可还有两只眼睛呢！”
　　我盯着他那空眼眶中安上了一颗血红的眼珠，和他所说的多目怪送他的那颗一模一样。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猫的轮廓，我来不及多想，就见景言轻推了一把胡苒，“快跑，去三楼安全屋。”他几乎是吼叫出来的，我一愣，才看清这猫浑身长满了眼珠，操，这是多目怪！
　　“嘻嘻嘻！”那猫看着我，怪笑道“你是单眼人，你想要我的眼睛吗？”
　　景言轻拉住我的手臂，转身便跑，胡苒早拉着吓呆的林悦涵跑远了。
　　他似乎也没预料到这猫会变成多目怪，他一边拉着我跑，一边喘着粗气道，“千万别要他的眼睛”
　　其实他跑的没有我快，很快就变成我拉着他跑。但那猫跑的是真快，而且紧追不舍，我也累了，它还坚持不懈地追着我们跑呢。
　　正当我都觉得我们可能要完蛋了的时候，任菁居然从不知哪个角落窜了出来。
　　“我操，怎么又是你们？”他一看就是双眼俱全者，不，他脸上还有一颗血红的眼珠！
　　“我去！！！”他才看见正追着我们的猫，“怎么有猫啊？这楼里怎么还有猫？”
　　景言轻猛地一拽，我们往任菁出来的方向冲了进去。
　　只听到任菁的惨叫声越发的远了，而我们穿到了这楼另一端的出口——
　　那外面，好家伙，一大堆人。
　　满满一大群，都寂静的和没人在似的，见我们出来，一个个直愣愣的盯着我们。
　　“嘘！”一个看起来面色凝重的男生，朝我们竖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同时，还很警惕地看着景言轻。
　　无数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景言轻身上，而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样。
　　“你先在这等着”他在我耳边悄悄道。我便只能尴尬的站在门口和他们这一群人僵持着，看着景言轻把刚刚人群中的一个人拉了出去。

　　……（景言轻）
　　开头向我们做手势的不像是这个队伍的领头人，扫视了一下边上的这一群，很容易能看出真正提出全体呆立在这儿的另有其人。
　　说实话，这儿聚集的人可比刚才还多了不少，这群人能活下来，多亏没人大声嚷嚷。
　　我认定的这人是那一群里看起来最冷静的了，比刚才那哥们冷静的多。只有他没有盯着我们，反而在观察多目蜥蜴的动向。
　　他警惕地打量着我，又看了眼那大蜥蜴。
　　我差不多也知道这大怪兽的听力如何了，所以把人拉着绕着教学楼的墙根走了好远，才小声开口道，“站外面多久了？”
　　那人反问我，“为什么问我？”他盯着我的眼睛，“你看起来不像好人。你的眼睛和怪物头顶的那个一样”
　　“交换信息而已。”我并不正面回答他。
　　“你先说，满脸血迹的人并不可信。”他皱起眉头。
　　我先挑了一个现在看起来显而易见的消息，“独目人安全”
　　他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没法变成独目者吧。”
　　我叹口气，果然我是不正常，一般人哪会这么果断的挖眼睛。
　　我抛出第二条消息，这消息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手里有眼珠才能和NPC做交易。”重点是手里，这我已经实践了两次，只要自己把眼珠抠下来，再碰着它，它也不会长回到自己身上，而且从体委给我的情报来看，手里没眼珠就见不到交换东西的NPC。
　　他愣了一下，仍然紧紧的盯着我，抓着我的手臂，“眼珠，我看见了挖别人眼珠的人渣，可他们得到的眼珠都会长到自己身上。”
　　我也点点头，“这我知道，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全蹲在那？”
　　他回头看了眼，“里边儿也有怪物，还有人变得怪物，有人有刀，有人学过格斗……他们不敢出来。外面的这个对两只以上眼睛的人特别敏感，而里面的多目怪，对两只眼睛和多只眼睛的人一视同仁。那些人渣存活的概率更大点，他们不会出来。里面的多目怪不会出来，外面的多目怪也不会进里面。在这个位置，只要不发出声响就足够安全。还有开阔的视野…发生什么都看得到。”
　　他细细的看我的脸，“你脸上有血窟窿，有点像被挖了眼睛的眼眶。你也挖过别人的眼珠？”
　　我摸了摸脸，血疙瘩一块一块的，怪不舒服。这些空眼眶还在愈合，但还没长好。
　　“我杀了一个挖别人眼的人”我形容了一下，“黄头发，杀马特，带了把□□。”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鄙夷。
　　“…他只敢对女孩下手。”
　　那也没见你去把他干掉。
　　“我把他身上的眼珠捡了，它们就长在我身上了”我指指那些窟窿。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你怎么让那些眼珠消失的？”他其实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看他和体委有点像。都是看上去胆大罢了，便起了吓吓他的想法。
　　我扯了个夸张的笑，指了指那些血块，“自己挖的，自己挖下来的就能揣在手里。”
　　他果真被我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
　　我收回那夸张的表情，“我是好人。”
　　他默默的又走回来，我撇了眼那边，“在这儿一直窝着也不是事儿，他们都听你的话？有没有人被挖了一个的？”
　　他想了想，说有几个独眼的，但他们也不敢回里头，有那疯的两个都挖，一旦两个眼睛都没了，人立刻就会死。
　　我沉默了几秒，“说起来，你们知道三楼有安全屋吗？”
　　他和刚才那个女生做出了一样的表情，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有安全屋！”
　　好嘛，一开始就在一楼的人有天然劣势，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有安全屋。
　　“三楼有安全屋，不过应该是有人数限制的。”我已经同他聊开，就不在乎透露更多线索了，藏着这些线索，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人数过多的话门牌就会变暗，我猜门牌变暗了安全屋就不起效果了。”
　　二楼我没怎么细走，遇上小卖部之后就下楼了。
　　他想了会儿，“我和我的同伴走散了，不知他还活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