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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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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漫漫。值房里,小癞子给吴慎斟着茶水,眉开眼笑道:“恭喜师傅,冯德海已经被宛妃弄死了。现在,您就是皇上身边,最可心的人。”
吴慎喝着茶,陷入回忆。
前几天,他去找到了宛妃。他明确表示,愿意追随宛妃,帮助她辅佐三皇子。
宛妃看了他许久,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宛妃说,可以,但是得答应她一个条件。
吴慎问是什么条件。
宛妃说,不可以碰青蕊。
他说,自己和青蕊假装对食,也是无奈之举。并没有任何情意。再说,自己这残缺之身,也不能干什么。
宛妃满意了。所以,她命人,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直接将人推湖里。死得简单明了又直接。
这本来是一件让吴慎感到痛快的事。但是他很疑惑,宛妃以前,一直喜欢往皇上跟前凑。最近却称病,不愿意见皇上了。
就算皇上去看她,她也敷敷奄奄的。她为何会有这种变化?
“师傅,宛妃娘娘真够意思!才去找她,马上就帮忙做事。这样的主子才值得跟随。”小癞子眉开眼笑。
值吗?总感觉自己掉进了更大的漩涡里。永远也逃不出去。
这时,青蕊来找他。
吴慎给了小癞子一个眼神,小癞子会意,退了下去,顺便帮他们把门关上。
吴慎递给她一杯热茶。
两人现在,也没这么生分了。毕竟,以后都是对食的关系了,再这么生分下去,就显得不合理了。
青蕊跟他道喜,恭喜他升职。两个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颇有几分可爱。
吴慎疑虑宛妃变化的心情,瞬间被抛诸脑后。嘴角也不住的上扬。只自顾自的低头喝着茶。
青蕊看呆了,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就像春风一般,柔柔的,暖暖的。
青蕊客套完,忐忑的说明来意:“可否安排我出宫?”
吴慎挑眉,问道:“出宫?你想干什么?”
青蕊道:“最近六皇子心情不好,我想出宫,给他买点他爱吃的小食。”
吴慎搭下眼皮,望着在自己修长手指中,转动的茶杯。茶水悠悠的转动,卷起一串漩涡。
“你想去找荣亲王?”他并未抬眼。青蕊看不清他的情绪。
青蕊讶异于他敏捷的思维。居然猜到她要去找荣亲王。
青蕊搓着大腿:“这次静嫔娘娘出事!多半和荣亲王有脱不了的关系!
荣亲王如果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必须让静嫔娘娘没事,否则,他以后也前程堪忧。”
“我劝你还是别动这个心思。
荣亲王对这件事情的在乎程度,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大。”
这就是不愿意帮忙的意思了?
是啊,也没多熟,就连结婚都是假的。最近受了他这么多恩惠,是自己太不自量力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中秋家宴。
期间,皇上看到六皇子一直因为静嫔的事,闷闷不乐,还关怀过几次。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再不喜欢,毕竟血浓于水。
然而,每次到来,王瑜都会跟皇上闹个不欢而散。
青蕊看着日渐消瘦,脾气暴躁的王瑜,不住劝慰,他连多余的话和眼神都不屑给。
有时候,青蕊真想把他按在水里,活活淹死得了!这么折磨自己,要死不死的!他难受!看着他的人更难受!
宴会上很热闹。皇子和大臣们纷纷献上礼品给皇帝。皇帝喜笑颜开。看到一旁闷不吭声的王瑜,又瞬间□□了脸。
宴会进行到一半,青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荣亲王。荣亲王比40几岁的皇上小了只有几岁,但看上去却比皇上年青很多。而且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模样,很吸引人。
青蕊想,要是她是静嫔,她也选荣亲王。
荣亲王上前,对皇帝行礼道:“皇兄,今日真是高兴。皇帝想为皇兄吹奏一曲。”
一旁的人都说,荣亲王的箫声乃是京城一绝。
不过更绝的,乃是,当年皇后娘娘才进宫时,跳的舞蹈。
两人一箫一舞,那才是千古难得一遇的美景。
宛妃跳出来,就说请皇后娘娘和荣亲王一起。
青蕊可以看到,皇后青筋暴起,但不得不假装温柔大度的笑着。
她说自己身为一国之母,现在实在不合适这么做。
但是皇帝向来不拘小节。而且平时一直遭到皇后的压制。如今,给皇后难堪,也是皇上乐于见到的。
二人的配合当真是一绝,箫声优美,舞姿艳丽,仿佛整个会场,就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直在那里讨论,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对有情人。惹得四皇子和五皇子怒目而视。
小孩子之间,也是这么勾心斗角,才多大。皇家的孩子,还真是各个都不一般。
而王瑜,因为母亲失势,遭到禁足,根本没人理他,完全把他当空气。
宴会结束,青蕊叫六皇子自己回去。
自己则偷偷跟在荣亲王后面。
走至湖边,荣亲王停住脚步道:“出来吧。”
青蕊心知,说的是自己。她索性从树后面走出来,现身,福了福身道:“奴婢青蕊,参见荣亲王。”
荣亲王上下打量了他,一个宫女。跟踪亲王,还真是颇有些胆量。
他直入主题:“鬼鬼祟祟,跟着本王,所谓何事?”
今日,他有些醉。他酒量本来很好的,只可惜酒不醉人,人自醉。
青蕊跪下来,恳求道:“王爷!静嫔娘娘,因为您被禁足。请您救救静嫔娘娘!”
荣亲王微楞,而后勾唇道:“因为本王?”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笛子,手指转动,暗棕色的木漆质地,在月光下反出微暗的光泽。可惜,暗棕色该暗的地方,还是暗得让人看不清,它漆底下,究竟藏的是什么!“从来不是因为本王,后宫诸事,本王不想过问。”
荣亲王扭头,欲走。
青蕊急道:“王爷是不想过问,还是怕过问了,寒心!伤心!”
荣亲王扭头,讶异的看着青蕊。
青蕊知道,如今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不会让这个装睡的人清醒。
她咽了咽口水道:“王爷!和您有情的,不是静嫔!是皇后!”
荣庆王背着光,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青蕊捉摸不定。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为了王瑜,她得赌一把。
她继续道:“王爷,皇后娘娘被传,与太监有私情!皇后娘娘却为了力证自己的清白,对付静嫔,就将你和静嫔的绯闻传扬出去。
皇后娘娘这么做,无非就是怕以后,你们的事,要是传扬出去,连累到她。
所以,她才先下手为强!”
荣亲王鼻头微酸:“全是你的猜测,你有何证据?少在这里污蔑本王!”
“奴婢是没有证据,可是王爷刚才吹箫,皇后起舞时你们二人看对方时,眼里露出的情意,不会有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真情,是骗不了人的,王爷!”
荣亲王猛的冲到跪着的青蕊面前,掐着青蕊的脖子,阴狠道:“你可知,知道这些!就得死!”
青蕊脖子吃痛,呼吸有些困难。她无所畏惧,道:“王爷 ,您要杀了奴婢,就是为了皇后娘娘能够安全。
可是奴婢为您感到寒心,您这么为皇后娘娘着想,可皇后娘娘为了保全自己,就全然不顾您的安危,要把你和静嫔绑在一起。
王爷,这样的感情!值得吗!”
不远处,藏在树后的吴慎,捏紧了拳头,脚也不自觉的往前移了一步。
猛地,他松了手。他猩红的眼里,有着痛苦之色。
青蕊捂着脖子,单手撑在地上大口呼吸。
吴慎松了口气,继续躲着。
荣亲王听到动静,不动声色。
“王爷,您是恨的吧,这么无情无义的女人,就不配得到您的喜欢。”青蕊捂着脖子艰难道。
荣亲王的手微微颤栗,他忽而冷笑:“你不会以为,说这些话,就能让本王救你的主子,静嫔?”
青蕊不了解荣亲王。但是她能从刚才那两人的表演中,那种微妙的气氛中,感受到荣亲王对皇后的情意——深邃中,戴着恨意。
不然,刚才,当宛妃提出,让他们两个合作表演的时候,他为什么不阻止呢?他难道不担心这样,会让皇上猜忌皇后吗?
不!他显然不担心。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他要让皇上知道,他才是和皇后最合适的人。
她道:“王爷,您不会不甘心吗?要是我是您,我会想方设法的得到皇后!”
荣亲王戴着痛苦恨意的表情,告诉了青蕊答案。她说中了他的心事!她猜中了他的心思!
她站起来,走至荣亲王面前,耳语道:“王爷,夺回本就属于您的一切,让皇后臣服在您的脚下,让她后悔,让她像个乞儿一样,匍匐在您的脚下求饶!”
在她蛊惑的声音下,荣亲王有些恍惚。
“王爷,您要让皇上知道,您和皇后的事,皇后会受到冷遇,她会挫败,会伤心,只有她难受了,她才会想起您的好,想起您的体贴,那个时候,您想怎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她!”青蕊这是自己斟酌着,说的话,只要荣亲王和皇后的情事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么静嫔就可以洗脱罪名了。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荣亲王好笑的盯着青蕊。
这个丫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问道:“为何,这么处心积虑的救静嫔。”
青蕊回答,是为了六皇子。
荣亲王有些讶异,也没再多说什么,叫她走,自己会考虑考虑。
没得到肯定的答复,青蕊带着忐忑的心情走了。
荣亲王又叫出了躲在暗处的吴慎。
吴慎行了礼。
荣亲王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吴慎道:“是。”
“那可是你的对食,她这么不顾自己生命危险,也要效忠六皇子,你作何感想?”
吴慎道:“只是相互利用而已。根本没任何想法。”
荣亲王觉得好笑。
他刚刚要杀了青蕊的时候,吴慎可没这么淡定。
“本王只是想提醒你,这个丫头,和你有着本质的区别。她一心效忠六皇子。而你,有一天终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和她走上对立面。”
吴慎有些恍惚,是啊,本来,他们就是不同道路的人。
荣亲王又道:“收起你的心思。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你会亲手杀了她。”
吴慎只感觉到浑身冰凉,他自认为,自己对青蕊没有男欢女爱之情,只是,他不愿自己的手,染上无辜人的血。
只可惜,走上今天这个位置,他的背后已经有了无数冤魂。
他低头道:“王爷,只要您说什么,奴才就会做什么,誓死效忠。”这是当初,荣亲王救下他时,他的原话。
荣亲王冷笑,显然不是很信他:“成大事者,应该不允许自己有软肋。
女人这种东西······有则好,但是你发现她逐渐壮大,甚至拥有异心的时候,你就该清楚,她该死了······”他不知道是在告诫吴慎,还是在告诫自己。
当初,先皇为了免去夺嫡之争。一直没有立太子。
而当今圣上,因为母妃家族势力庞大,呼声是最高的。
其实人们不知道,先帝属意于他。还想把当时的一个高门大户跟他指婚,好巩固他的地位。
但是他拒绝了。
因为和他私定终身的皇后告诉他,她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皇上刚登基,外忧内患。
他为了大周,更为了黎民百姓,他毅然穿上铠甲,替大周保护边土。
他走时,他告诉皇后,要等他。
在战场时,好几次他差点要死了。带着对皇后的承诺,他都挺了过来。
可笑的是,当他回来之时,皇后就嫁给了皇帝。
而他们家族,也鸡犬升天。全都在朝中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让他感到更心寒的是,皇后怂恿皇帝,让他交出兵权。
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放弃了这么多。如今,却只能当个闲散王爷!叫他怎么能不恨!
从那时开始,荣亲王就开始筹谋。总有一天,他会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如今,他能使唤得动吴慎这样的人才,有赖于他多年来,在暗处成立的秘密机构。
他从他们家被灭门的废墟里,捡到这个人时,他从他眼里看到了恨。
而他恨的人,就是现在的东厂提督,汪成。
汪成对于他的谋逆大计,实在是一个很棘手的对手。
所以,他决定,利用吴慎,好好跟汪成过过招。
如今,五年过去,这家伙已经坐到了一等太监。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该去东厂,和汪成正式交锋了。
吴慎问道:“王爷,那您是否真的要救静嫔?”
他被荣亲王救下之时,他才6岁。他在那秘密基地里,被培训成一个杀手。
为了能成为那里面顶尖的人才,他受过无数的殴打。这也是他身上的伤的来历。
而且为了能更好的控制这些杀手,荣亲王还给他们服了他特制的毒药。
每到毒发之时,就会浑身如蚂蚁啃咬一般难受,只有每月拿到解药,才能活命。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如今,做上了皇帝身边的红人,他也不敢不听荣亲王话的原因。
更何况,荣亲王承诺他,只要时机准确,他会出动秘密机构的所有势力,帮他解决汪成。
能够杀死汪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他怎么会不听他的。
“本王岂会因为一个区区奴婢的话,就改变心意。”荣亲王左手执着箫敲点着右手掌,缓慢道:“你觉得呢?本王的心意到底如何?”
荣亲王看着他,带着几分,你懂得的意味,吴慎道:“静嫔死了,六皇子会心志不坚,皇子实在是太多,多一个颓废的乞儿,对您还是大有裨益的。更何况,这样更可以震慑皇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该承担后果。”
荣亲王点头表示满意,吴慎是他看中的人,因为这人一向很聪慧,他道:“好,那你就替我去办吧。”
吴慎领命走了。
荣亲王看着他的背影感叹说,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培养过无数的杀手,他们大多外表冷库,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意。
可是吴慎不会,他从他身上根本就感觉不到杀气。
荣亲王永远不会理解,因为吴慎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为人的道理,心中的大义。
吴慎永远也学不来冷情冷性。他唯一学会的,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