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船桨的独白》宋明峻

30、第二十九章 困兽之斗

　　一切进行的是那样的顺利，我甚至都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是否有着做一个导演的天赋，一出精心策划的阴谋正在我的安排下迅速的展开。
　　另一方面，被我事先安排好的王博张寒等人，依旧在许杰队长的带领下每天不辞辛苦的训练着，以此来迎接不久之后跟五中的那场篮球比赛，表面上的张寒等人都是默不作声跟往常一样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目前正身处在我们计划当中的许杰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征兆，一切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进行着，但在黑暗之中就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一步步的走向深渊。
　　没过多久，我们学校和五中的这场校际之间的篮球友谊赛就这样如约而至了。
　　就在比赛前夕，学校委派体育组的张老师来做我们的指导老师兼教练，并且同时代表我们学校担任这场比赛的现场裁判。
　　听说这个张老师是从体校毕业的，年轻的时候还是省里田径队的呢？参加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但是最后可能是因为伤病的缘故所以就提前退役了，之后就被分配到了我们学校担任体育老师，由于我们如今都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课业负担特别大再加上冲刺高考的双重压力，级部里的所有人几乎每天都疲于做着那些好似永远做不完的考试测验题，查阅高考复习资料，根本没有时间去参加任何的体育活动，也正因为如此，学校所开设的体育课，对于我们这些高三的学生来说，就有如形同虚设，所以，带高三级部的体育课，就好比做参加老干部活动中心，每天所做的工作，无非就是每天来报个到，接收一下信件，随后伴随着的就是一起和其他老师讨论当天报纸上所发生的热点新闻和桌上那杯已经不知道泡了多少回的茶叶末子了。
　　所以当张老师得知学校要举办篮球比赛，并且委派自己作为我们学校篮球队的指导老师和比赛裁判，这对于天天只是坐在办公室靠看报纸来打发时间的张老师来说真的能算的上是一件好事儿，他终于又可以投身到他所热爱的体育工作当中，用他所具备的专业知识来充分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不然，他恐怕就真该被人给当神龛供奉起来了咯！所以，张老师也很乐于学校所安排的这份工作。
　　然而，虽然我们学校的篮球队才刚组建不久，但是由于许杰这一超强队长的加入，以至于完全能够取代教练在球队当中所占有的分量，所以，张老师也没有进行过多的指导，只不过是讲了一些球场上所惯用的犯规伎俩和要防范一些容易使队员受伤的动作而已。
　　比赛将至，作为我们学校业余活动的积极分子，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毫不保留的投身到比赛的筹备当中，为此，班里还选出了几个好动的女生组成拉拉队，为我们学校的篮球队员呐喊助威，我们寝室里的丁磊贾超以及廖俊等人也都跟着加入了到这一行列当中，这其中当然一定少不了杨静这个人来疯，在杨静的百般怂恿和威逼之下，小布也极不情愿的被她给拉着一起跟着搅和了进来。
　　比赛开始的当天，班主任郝老师居然奇迹般的给我们放了一上午的假，要求我们全班同学都能够到现场为班里篮球队的成员加油鼓劲儿，班主任的这一有些反常的举动，也着实让我苦恼了一阵。
　　正当所有人都准备列队朝着篮球馆方向驶去的时，才从郝老师的口中得知，原来比赛的地点并不在我们学校的篮球馆，而是设在了东直门的工人体育馆，我心想：“好家伙，只不过两个学校打场篮球而已，不至于大老远的跑到工体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国男篮决赛呢？心里这么一想，随即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这里头该不会藏着什么猫腻儿呢吧？哎，管他呢，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先去了再说。”就这样，我们学校这一大队人马，就在各年级班主任的带领下，登上了学校的大巴，浩浩荡荡的朝着工体的方向奔去。
　　到了工体之后，进到楼上的篮球馆，硕大的篮球馆顿时投射进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场馆的周围，贴上了许多标识性的条幅，就像是某个企业或是赞助商所打的广告，显然事先已经有人把这整个的篮球馆全部包了下来。
　　场馆很大，我大略的目测了一下，差不多可以容纳几千人，然而对于我们这所谓的声势浩大的队伍来说，身处其中，就仿佛是几只被丢入一个巨大容器里老鼠，只得四处张望，却无法窥其出口。
　　各级部的班主任老师先是安排了一下自己班级的座位，强调了一下会场秩序，随后就是请两方学校的领导和主席台上的嘉宾以及裁判员们入座。
　　找座位的时候，我故意想让廖俊和杨静两人坐在一起，但是却被一旁的廖俊给拒绝了，他还是依旧像往常一样，在会场的角落里，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身下的那些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叫嚷着的同学们。
　　经过两方学校领导的一段漫长而又慷慨激昂的讲话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由于这场比赛所参赛的双方，都是由两个学校各自组成的篮球队来参加的，所以双方均没有准备替补队员，可以说是几乎是死斗式的比赛，两队双方都要一直在场上坚持到比赛结束为止。
　　比赛开始，先是由我们学校的队员入场，在入场之前，我还略有深意的望向王博的方向，王博看见我递过来的眼神，并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点了下头，随后就和其他人一起准备入场了。
　　当比赛哨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的心里顿时生气了一股邪念，蹲坐在不远处的观众席上，静静的等待着一会儿即将上演的这出夹杂着阴谋的争斗，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全都在我的计划掌握之中。
　　比赛一开始，就抢先被占有绝对身高优势的许杰抢到了球，随后转身将球传给了身后不远的孙建峰，然后他就像是得到了某个指令一般跳过一旁的许杰又重新将球丢向了离他最远的张寒手中，于是张寒便带球轻松突破敌方的禁区，对准对方的篮框把球投了进去，篮球应声入网。
　　场边正在一旁观战的我满意的看着场下所发生的这一切。
　　随后便是对方球队进行发球，这时，一旁的许杰开始有些焦急的对身后的众人小声说道：“你们几个听着，待会儿不管谁先抢到球，都要在第一时间把球传给我，让我来结束这场比赛。”
　　然而，许杰刚才所说的这些话，听在一旁人的耳中却像是训斥，这极大的触碰到了众人本来就已经开始动摇的信念。
　　这时王博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不管许杰刚才所说的话，一个纵身跳起将对方发来的球揽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后迅速带球直直的丢进了篮框里。
　　对他们的举动，许杰也并没有在意，就这样，在如此焦灼的紧张气氛之下，以我们学校的领先优势结束了第一节的比赛。
　　第一节结束休息的时候，张老师把我们几个叫到了身边，小声叮嘱着说：“你们几个，一会上场的时候注意，如果没有较好的进攻机会，就首先把球传给许杰，让许杰带球突破。”
　　一旁的许杰听到张教练对众人说的这番话，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但这一切并没有妨碍到其他人心中计划的继续实施。
　　五分钟过后，比赛又一次的展开，这一次是由许杰发球，吸取前几次的教训之后，他干脆直接放弃了所有人的帮助，就这样一个人带球穿梭在五中的阵营之中，他矫健的身影就像是一只跳跃中的麋鹿，只是几个转身，就迅速的来到了对方的篮框之下，轻松的扣篮得分。
　　看到这个场景，就在远处的观礼台上的黑暗之中，闪烁着一束赞赏而又满意的目光。
　　“许杰，加油，许杰，你真棒，酷毙啦！”看台上拉拉队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喝彩声，杨静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蹦跶，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小旗子，一边使劲儿吹着嘴上的哨子，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着什么，而身边的小布，只是紧紧的握着拳头，脸色铁青，焦急的望着球场上的许杰。
　　看到场上的许杰如此迅捷的动作，心里不禁一沉，看来只是简单的孤立他是没用了，不知道是从哪儿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让身后的几个人四目相望过后，像是通了心电感应一般默契的跑到许杰的身边，正当许杰转身开始又一次的进攻的时候，几个人立刻蹿到了他的身旁，貌似是在掩护着自己的进攻，其实，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也能看的出来，他们是在拦着许杰不想让他继续进攻。
　　看到这看台上的杨静大声喊道：“喂，你们几个，在干嘛呢？干嘛挡着不让许杰进球啊！”而一旁的小布却变得更加的紧张了起来。
　　由于几个人加以阻拦，导致许杰几次绝好的进攻机会都白白的错失掉了，反而趁机让五中进了两个三分球。
　　尽管在众人如此严密的“掩护”之下，许杰依然多次突破了重重阻拦，接连抢断上篮，投进了数球，这才又重新拉回了刚才落后的比分优势。
　　中场休息的时候，两方人走回了自己的休息区，而我们这方的队伍却再背地里又分出了两个“帮派”许杰显然也早就看出来他们几个人的心思，却一直没有说破，而他们几个也装做无所事事的样子，回到了休息区开始了短暂的休息。
　　虽然许杰以自身伶俐的身法，精准的入球，及时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下，也多次将球灌入对方的篮框，但是，张寒等人却像是粘在屁股上的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死死的跟在许杰的周围，一瞅准时机就急忙扑了上去，阻断他的进球攻势。
　　孤军奋战的许杰，一个人极力的奔跑在球场之上，然而这次并没有像他事先所想象的那样，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反而却遇上了重重险阻，就像是一只被堵截的猎物一样，四处逃窜，这样一来，让他的体力开始急速透支，没跑几步，就有些气喘如牛，不得不爬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刻，看到场上疲惫的许杰，我的心里只觉得开始一沉，我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由于张寒王博等人的拦阻，错失掉了多次本应进球的机会，被对方抢占先机，一度将比分大幅度的拉开，把我们队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事到如今，场上的几个人也觉得，做到这样也已经够了，于是王博径直的来到许杰的身边，伸手想要将趴在地上的许杰拉起来。
　　许杰只是用眼瞟了一下，并没有理会王博这一举动，双手撑着冰冷的地盘，吃力的站了起来。
　　一旁的王博，眼看自己的好心却被吃了一个闭门羹，脸上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但也没往心里去，识相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远处的孙建峰看到已经透支了的许杰，就想要从地上把球捡过来，这时，许杰突然从一旁跳了过来，一把夺过刚捡起球的孙建峰，二话没说就朝对面的篮下跑了过去。
　　正当许杰准备纵身跳起灌篮的那一刻，对面不知从什么哪里跑出来人同时跳起想要拦截许杰的此次灌篮，此人在跳起时所展现一瞬间的弹跳力甚至超过了许杰，就这样许杰手中的篮球就被他重重的拍离了手心，正当许杰这一些的进攻完成之后，可能是身体透支导致刚才纵身一跳失去了原有的重心的缘故，许杰硬生生的被甩出了地面，随后伴随着的就是比赛结束的钟声。
　　“啊……小布，你快看，许杰他怎么了？”看台上的杨静和小布看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立刻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着许杰正蜷缩着躺在球场上，仿佛就连五官的都揪在了一起，看他如此痛苦的表情，一定是受了伤。
　　此刻已经没有人去理会裁判所宣布的获胜方队伍的名字，看台上的人全都一股脑的跑下了场地，向许杰的方向围了过来，身后的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跑了下来。
　　这时身后的王博等人也匆忙的跑到了许杰甩出去的地方，想要查看一下许杰的伤势却被从看台上跑下来的小布一把推了开来。
　　“许杰，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伤到哪儿了？”看着地上许杰痛苦的表情，小布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急忙关切的问着，一边却在许杰的身上四处摸着，想要知道他就是哪里受了伤。
　　“呃……，小布，别，别动我的胳膊。”此刻的许杰已是满脸汗珠，脸色苍白，额头上迸出了一缕缕青筋。
　　“我……，我的胳膊好像断了！”
　　“啊……”听到许杰的这番话，小布似乎变得更加的紧张急躁，只见两颗眼泪一直在她明亮的眼睛里打着转。
　　看到这里，我才知道：“完了，这下子玩大了。”随即也跟着后面的人群一起跑到了球场上。
　　“来，来，来，请大家都让一下”身后那个一身休闲打扮的中年男子，这时正极力的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场上的人群之中来，有些沙哑的声音夹带着些许的慌张。
　　小布对着身后的张寒等人大喊道：“你们几个刚才那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帮助许杰去拦别人，却一直在拦着不让他进球。”
　　看见一旁不远处站着的我，身后的黄文涛突然站了出来，指着我用一股子憨厚的语气说：“是他，是林云！是林云让我们几个拦着不让许杰进球的，想让我们几个教训他一下，让他以后别这么嚣张。”
　　听到黄文涛的这段话我直觉的心里一沉，心想：“好你个大黄，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你这个狗腿子，现在出事儿了，你就立刻把我给卖了。”
　　一旁正靠在小布身上的许杰连忙打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黄文涛对着众人说：“不是的，不怪林云，是我不好，是我太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他们拦我，也只是想掩护我顺利突破而已，不能怪他们。”
　　听到许杰的这番话，众人的脸上顿时刷的一下红了起来，连我也觉得脸上一阵阵的涨红，不由得低下头来。
　　这时，身旁的张寒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们刚开始只不过是想孤立许杰而已，但是，谁知道许杰他这么好强，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打赢这场比赛，根本就没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所以，我们就心头一堵，就改成拦截他的进攻了，没想到，因为我们这一搅和，不但让整个球队输掉了比赛，还害了许杰受伤。”说完又立刻低下了头，身后的众人也都开始沉默了起来，谁也不敢说话。
　　听完张寒和黄文涛两人的“交代”，一旁的小布放下了许杰，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面前，从她的眼神里，我甚至开始认为，我跟她就像是两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她站在那里，对我冷冷的问道：“他们刚才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我……”还没等我来得及张口把话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小布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我的脸上，这一巴掌打的很重，让我觉得脸上一阵发麻，虽然由于刚才对许杰的愧疚，已经让我的脸变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红，但在我右边的脸颊上，却又多出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随后小布就转身又一次的走到了许杰的身边，这时，那个穿着休闲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到了许杰面前，看见许杰已经开始有些变得红肿的胳膊肘，有些心疼的说：“孩子，怎么样，有没有事儿？来人，快叫救护车”
　　听到那个人的话，许杰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用另一只手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然后一脸冷峻的对着身边的小布说：“扶我离开。”
　　就这样，他们二人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消失在了篮球馆的门后，只留下身后的我们和那个神情有些呆滞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