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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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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吴子衿?你怎么在这?”
夏椿荻吃惊地后退了一步。只见眼前的少年清俊的轮廓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清辉,神采奕奕,使得她刚刚平复的心绪又皱起了一层涟漪。
“刚从食堂出来,趁晚自修还没开始,想找魏书逸去打一会球......但是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想,是不是您找他到办公室了,毕竟早上背诵时我和他的小动作......您也清楚吧?”
吴子衿把篮球踩在脚下,有点不好意思。
“啊哈,没有,那倒不会。早上的抽背只是随便考考你们假期预习的情况,并不是有意刁难大家的。”
夏椿荻想了想,又故意补上一句:
“不过,至于你和他的小动作嘛,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会考虑成全你们好兄弟之间的,有难同当。”
“保证下不为例!”
吴子衿挺直了胸脯,煞有介事地朝夏椿荻敬了一个军礼。
夏椿荻不禁失笑,笑着笑着,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热了一下,有点潮湿。
“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咯!”
吴子衿抱起篮球,朝夏椿荻挥挥手,“哒哒哒”地消失在楼梯间。
“等等......”
夏椿荻本还想提醒他运动后要注意补充水分,奈何十六七岁的少年疾步如风,一眨眼就飞了。想想来又嘲笑自己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她面对的是一群即将成年的高中生,又不是
连鼻涕都不会擦的一二年级小朋友。
她往楼下望去,发现校园的路灯旁站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还抱着篮球,那是吴子衿。他们拖着长长的影子,前前后后默契地配合着,一路上有说有笑。
“听说,踩住一个人的影子,他就不会跑。”
“她爸,G市那边的医生你联系好了没有?”
唐敏关好了杨悦枫的卧室门,来到客厅叫住了正在刷手机的丈夫。
“哦,早就办妥了。你知道的,我有个亲戚,正在那家医院当科室主任,她和精神科那边挺熟的。”
杨潇鸿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妻子。
“噢,那就好。对了,我们什时候可以动身?”
“预计这个国庆假期吧,就不知道报备能不能通过。”
杨潇鸿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茶几上的乱放的案件文档。
“杨悦枫同学,我就是吴子衿,你的新同僚,麻烦以后多多关照。”
“给我吧。”
杨悦枫淡淡一笑,毫不犹豫地接过吴子衿手里成堆的练习册,往办公楼的方向跑去。本来她只负责带读,可是这回她积极地想多揽一点活。倒不是因为有多热爱集体,只是莫名其妙想尽可能地在夏老师眼里树立一个好学生的形象。
“老......老师,这是今天的作业。”
杨悦枫弯腰把练习册放到夏椿荻面前,一靠近,就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
夏椿荻放下红珠笔,撞见杨悦枫闪烁的眸光,顿了顿,温言道:
“是杨悦枫啊。你搬这么多,不累吗?”
“老师言重了。我看吴子衿一个人也搬不了全班六十多本,不如我也去帮忙,这样也能提高一点效率嘛。”
“是这样啊。真是辛苦你啦!”
听到夏椿荻不经意的夸奖,杨悦枫的心跳漏掉一拍,脸上不知不觉染上了红晕。这时,广播铃声响起,夏椿荻抱起语文书和教案,站起身,对杨悦枫一眨眼:
“上课去吧!”
杨悦枫急忙跟上去,像夏椿荻的影子一样,嘴里喊着:
“老师等等我呀......”
“今天,我们来上三首现代诗,《立在地球边上放号》《红烛》《致云雀》。请同学们翻开课本,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三首诗的写作背景。”
夏椿荻打开PPT,侧着身子站在讲台边角。
“1921年,以郭沫若为首的诗人们以创造、战斗为口号的“创造社”的成立奠定了现实与浪漫主义的新诗传统。”
“现代诗形式自由,意涵丰富,意象经营重于修辞运用,其主流是自由体新诗。自由体新诗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产物,形式上采用白话,打破了旧体诗的格律束缚,内容上主要是反映新生活,表现新思想。”
杨悦枫埋头苦干,开始愣头愣脑地记笔记。不一会儿,干干净净的书页就被划得花花绿绿 ,所有空白处都填满了字迹。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丝毫没察觉到夏椿荻切换了好几页课件。
“海子?”
再次抬起头,杨悦枫就盯着大屏幕上这个熟悉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句清新俊逸的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果然,夏椿荻开口了:
“同学们听过这位诗人吗?海子是我国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 ,他的《面朝大海》在七八十年代新诗坛上颇具影响力呢!”
她清清嗓子,声情并茂: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
夏椿荻念诗的时候,嘴角上扬,眸光迷离,散发出的温柔气息洒遍教室的每个角落,好像句句都是发自肺腑。而杨悦枫被这种温柔气息包裹着,默默注视着讲台上她的老师,心里也氤氲着一股暖意,仿佛这就是夏椿荻给她的祝福。
“可是后来,或许是天妒英才吧,生活,情感上都连连受挫的海子铺轨自杀,年仅二十五岁。”
讲到这里,夏椿荻渐渐敛去笑容,面露惋惜之色 。
全班肃然。杨悦枫更是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写出那么美的诗句的人,怎么会是这种结局?
好像猜到了杨悦枫的心思,夏椿荻轻描淡写,作了个不温不火的解释:
“或许,很多诗人,心底都是有伤的。更有甚者,精神已然受到重创。唯有经历了那些疼痛,才能如破茧成蝶般的,涌现出世间那么多美丽诗篇吧。”
夏椿荻微微蹙眉,捧起教案,不再就这个话题多做解释。
但是潮水一般的迷惘还在杨悦枫脑海里盘旋:
诗人,忧伤……
晚上写完作业,杨悦枫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海子生平”,弹出不少资料。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海子有过一位初恋女友,因为家境悬殊而狠心离他而去。女孩子结婚的时候,这位大诗人还去见过她一面,看到曾经的爱人满脸的幸福,却再与自己无关。海子心如刀割,不久后遂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原来是这样……
杨悦枫摇摇头,叹气一声。她数着语文课本上成排的诗行,自言自语道:
“她既是不能托举你的大海,又何必让她的浪花把你淹没呢?”
旋即,她的耳边似乎回响起一个声音,不知来自何方:
“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未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等你遇见那个能取走你一半灵魂的人,届时定会理解我的舍弃。”
“白大小姐,今天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啊?”
夏椿荻备完明天的课,合上笔记本电脑,煮好开水,冲了一杯牛奶端到教师宿舍的阳台上。白简正在晾衣服,见到闺蜜端来的牛奶,一点也不客气,咕咚咕咚仰脖喝下去。
“你悠着点,小心烫……”
等到杯底见光,白简才长吁一口气,开始向夏椿荻大吐苦水:
“阿椿,现在的家长,太难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