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使用求生系统（无限）》一枕春秋

30、第二十九章

　　自营超市的门口堆着各种货物，能过人的空隙不过一人半的宽度。若是堵上一个人在那里，进出便难免拥挤。

　　而现在，程明煦便堵在那里。

　　程明煦自然不可能真的让越陵自由活动去了，虽说对方已经成年，但在他眼里总归只是个小女孩。更何况对方身体不适，程明煦自然觉得将她送回去是最妥当的。可越陵迟迟不出。

　　于是，当越陵进入这家其貌不扬的自营超市四十分钟后，程明煦就开始尝试给越陵打过电话，可是间断着拨出了几次，收获的都是“对方不在服务区”的冰冷回音。他一直看着门口，现在是白天，超市的灯光很足，他可以确定老板一直没有离开柜台。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程明煦便走入了自营超市，眼看老板的视线还是一直黏在手机上，程明煦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打扰对方，而是自己搜索起着一排排货架。只不过，外头看起来并不大的门面，实则内有洞天。超市虽小但也有百来平，更是被放满了货物的货架隔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程明煦人没找到，反还不小心惊扰了一只睡在货箱上的橘猫，气得它对着程明煦趁直呲牙。

　　程明煦又打了一个电话，老样子，没人回复。

　　程明煦再不迟疑，回到了柜台：“老板，前面有个小姑娘进来买东西的，你看到了吗？”

　　店长连头都不抬：“没看到。”

　　“她肯定进来了。”

　　程明煦语气坚定，恰巧这一把店长输了。店长有些不悦地挑了一下他稀疏的眉毛，抬头才发现对面这个长得很乖巧的小伙子微微蹙着眉，有些焦急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店长也就没了被人打搅的不悦，但他的答案却有了一点点变化：“好像是有个小姑娘……白衣服的是吧？”

　　“对对对。我一直在外面等她，没等到人。”

　　“我这边没结过账。”

　　“她已经进来了快一个钟头了。”

　　店长狐疑地看了程明煦一眼：“个么可能是她出去了你没看到咯？”

　　程明煦被店长话语中突如其来的敌意给刺得一愣，随即，他尽量按捺住自己担心的心情：“老板，能帮忙查查监控吗？”

　　起初，店长还是有些不耐烦的，推说只有警察才能看。可架不住程明煦软磨硬泡地递烟说好话，甚至指点了店长这局棋该怎么下……于是店长终于将手机放下：“行吧，就看一个钟头前的就好是吧？”

　　“对。”程明煦松了一口气，给店长报了一个时间。

　　“啧，还挺详细。”店长嗤笑了一声，随即在那台卡的要死的电脑上一通死亡操作，终于打开了一个监控画面的窗口，然后笨拙地拖动起进度条。

　　临近过年，自营超市虽然品种繁多，但备货的档次是远远比不得正经大超市的，因此生意冷淡，大多数时候只有临近居民进来买点小东西，再加上程明煦给出了明确的时间点，店长很快就在拍摄柜台的画面里找到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是这个吧？”

　　“对，就是她。”程明煦目不转睛。只见越陵似乎目标明确地往里走去。这提醒了程明煦：“对了，她说她是来买……女性卫生用品的。”

　　店长咀嚼了一会儿这个词才笑道：“卫生巾么就卫生巾，讲话这么文气。怪不得小姑娘要让你在门外等着。”

　　店长的语气有些暧昧，毕竟程明煦看起来再年轻，和真正的少女站在一起差距还是有的，但这年龄差距又不如父女那么大，怎么看怎么像是老牛吃嫩草。程明煦心中膈应了一下，但眼下越陵是最重要的，他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所以也就没有纠正他们的关系。

　　店长又犹犹豫豫地在键盘上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那个键，一摁，显示器上分出了四个画面，对应着不同的位置。越陵也出现在画面里。

　　越陵走到柜台看不见的位置后便放慢了脚步，一直在左右张望，并向货架深处走去。随着越陵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又一个的镜头里，店老板感觉到了蹊跷：“不对啊。”

　　“怎么了？”

　　店老板指着画面中的一排货架，此时越陵就站在他指的位置的旁边：“这一片全是卫生巾，她连看都不看。”

　　程明煦尚未想通这个异常代表着什么，店老板又长长抽了口气：“咦？！”

　　“怎么了？”程明煦顿时紧张起来。

　　“这人怎么没了？！”店长瞪大了眼睛，用自己不熟练的动作倒回了监控画面。这下程明煦也看明白了，越陵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她似乎正好离开上一个监控所在的区域，过了一个转角，可她却没有出现在下一个监控画面里。

　　两人对看了一眼，店老板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我这监控没坏。你也看到了，我家猫刚好也走过去了。”

　　这不是假话，那只先前对着程明煦哈气的橘猫在此前显然也受到了越陵的惊扰，随着越陵的行进路线，从这个监控画面里跑向了下一个监控画面。唯独那个白衣长发的女人消失了。

　　店老板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凭空多了一股寒气。

　　程明煦还想再看，店老板却唯恐自己惹事上身。他迅速关掉了窗口：“好了，你看也看过了。这女的不在我店里。你再打打电话，再不行就报警，反正我会配合的。”

　　接着，他便油盐不进地装聋子，任程明煦说尽好话也不给他一个眼神。程明煦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向苏绣言和越好交代。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任他如何自我说服，都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景象，更无法对这种未知的状况做出什么努力。

　　程明煦走到了小超市的门口，拨打了报警电话。他一五一十地描述了案情，对面显然很困惑程明煦说话的真实性，最后也只是建议程明煦等一等，说不定对方自己会再联系他。尤其程明煦并不是越陵的直系亲属。

　　程明煦的心情因这通电话变得愈发沉重和无助。他焦躁地在超市门口踱步，不怕讨嫌地又靠近了超市，力图再从店老板那里套出点什么。店老板当然不干，语气强硬起来。程明煦倒也是个好脾气，时刻牢记是自己有求于人，才没让事态升级——可也仅此而已，完全没有能解决的样子。

　　就在事情僵持不下之际，货架深处突然传来了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程明煦一个激灵，直接冲了过去。店老板也第一时间再次打开了监控。画面里，那个在一个多小时前消失的女人仿佛腿软了一般，摔倒在地上。

　　“越陵！”程明煦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越陵心里则是咯噔了一下——怎么回事？程明煦怎么在这里？她的目光越过了满脸担心的程明煦，瞟到了超市的时钟上。自己的这次任务消耗了她现实中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到此时，越陵才后知后觉地庆幸——她这次在副本中待了八九天，如果现实中已经过了一天……不，只需到晚饭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很多事恐怕就无法解释了。但光是眼前的程明煦，越陵就觉得不好应付。这次副本对她的体能没有太大的伤害，但回到现实的放松让越陵的身体和大脑一时间都有些迟钝。以至于，最后甚至是程明煦抬手将她扶起的。

　　程明煦感觉到自己的口袋里传来了一连串的震动，但他此刻的心思全在越陵身上。他虽然是程序员，但以前也有过女同事。对方总说经期的痛苦男人不懂，但程明煦也从没见过那个性格颇为爽利的女孩因为生理期而有什么失态的表现。但他和越陵只不过是两小时不见，对方脸色就差了许多，就像是连续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一样：“你怎么样？”

　　越陵不知道怎么对程明煦解释自己在超市里待了近两个小时这种事，只好闭口不言。

　　程明煦并不是真的要一个答案：“我们回家。”

　　说着，程明煦就搀着她往超市外走，走前还不忘抓了两包卫生巾。

　　“等、等一下……”越陵有些汗颜，到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七天前随口扯谎说自己是来买这玩意儿的。但对上程明煦担忧又疑惑的眼神，越陵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得尴尬地接受了程明煦的付款。

　　越陵一路上都紧张而忐忑，不知道程明煦什么时候会开口问那两小时的事，也不知道他开口了自己能如何作答。而且她随口扯谎试图甩开程明煦，但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的身上也没有渗出血迹。一个细心到会给她买卫生巾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程明煦什么都没问。他成为了越陵等待着的那只尚未落下的靴子。

　　怀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明明苏绣言因为临近过年和程明煦的关系，每天都心情大好地做满桌的好菜，越陵却缺乏胃口。草草扒拉，硬着头皮等大家都吃完了，便忙不迭帮忙收拾，回了房间。

　　以往这个时候，越陵应该是听会儿音乐看会儿视频，然后就开始看书的。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干，仿佛身体所有的动力都供给给了那颗因慌乱而不住跳动的心脏。辗转反侧中，越陵决定积极地做点什么打破现下的局面。

　　她想起自己无意中搜索到丁小磊的事，这次便梅开二度。傅朗、杨波、王健……这些名字都普通至极，于是越陵又开始绞尽脑汁地为这些名字增添其他的关键词——洞穴学、学者、救援……终于，越陵找到了对应的报道。那是一起发生在五年前的大规模洞穴救援，只是洞穴所在位置并不在国内，因此光想模糊地搜索出来颇有难度——这倒与越陵的记忆有些出入。当初救援几百号人呢，她可不记得有见到什么外国友人的面孔。

　　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越陵这次没像上次那样在报道中发现方知繁的名字或者相关的事倒也不太失望和遗憾。报道的最后，傅朗成功获救，并且在几个月的治疗和疗养后重新回到了教学一线，依然与好友和学生进行着洞穴学的研究。

　　越陵想起山顶直升机缓缓上升，飞向金光灿灿的远方。所有人不管多疲惫都在大声欢呼，不由又感觉到心潮澎湃。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越好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似乎生着气，将越陵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苏绣言应该已经出去遛弯了，越好这脾气又是向谁发的？

　　越陵不由悄悄打开了房门，便瞧见越好带着一种震惊的、尴尬的神情。而在他的对面，是一脸平静但异常坚定的程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