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可爱的胖子

2、陈升

　　周景盛哄了几天，两人终于又恢复了之前的甜蜜。
　　“我马上回去，你想吃啥，跟哥说。”
　　“盛哥，我要吃炸酱面。”荆羽笑着对电话那头只比自己大几个月的哥说。
　　“行，我买点肉。”
　　“小龙虾。”
　　“……我给你买两盆去，饭店做的味道好。”还没说完，两人都笑了。
　　周景盛从不做虾蟹，因为杀生太残忍。
　　“得了吧你，明明是你胆小，害怕被咬。”曾经的荆羽一句话道破他的苦恼，周景盛只能打哈哈过去，荆羽两手不沾春阳水，更是从没进过厨房。
　　周景盛不爱吃海鲜，荆羽爱吃。
　　他的前男友也爱吃。
　　周景盛已经很少会想起程湛，可今天他想起来，以前这些吃的都是程湛做的。
　　周景盛的印象里，程湛没有害怕的东西，曾经有一次被蛇咬，周景盛吓得不行赶紧去看他的手，可程湛还能用手把那蛇拎起来扔到一边，再回头和他笑笑：“没事，把你吓得。”
　　那时周景盛和他还嘴：我哪里是被蛇吓得，我是被你的伤口吓得。
　　程湛喜爱冒险，爱攀岩，爱蹦极，也从不喊疼。
　　所以他在四年前救了周景盛，自己却活活被烧死。
　　尸骨无存。
　　他真的不疼吗？
　　周景盛无数次站在他的墓前问他：只是分手的前男友，哪里值得你赔上命。
　　后来他遇到了荆羽，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的人，他渐渐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也很久没再去看过程湛。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容易就翻篇儿了。
　　周景盛只短暂地难过了几秒，就去买蛋糕了——今天是荆羽的生日。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没什么事想不开。
　　为了避免罚单，周景盛把车停在云端门口，他走过去时发现当时拜托看车的服务生换了一个。
　　这个服务生背对着他，双手支在栏杆上，右手中夹着半截烟头。
　　莫名地，周景盛心跳加快了，他竟然紧张，因为一个很像程湛的背影而紧张。
　　周景盛小心翼翼走到那人背后，天气明明已经很冷，可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他后背的肩胛骨微微凸起，可能是他手臂撑着的缘故，也可能是他太瘦了。
　　这里的服务生，大多家庭条件不好，没有文凭，找不到什么体面工作。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有人注视，倏地转了过来，四目相对，皆坦荡。
　　周景盛心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怎么可能是他。
　　“你好，我来开车。”
　　那人将钥匙递过去。
　　周景盛看到了他的胸牌：陈升。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
　　这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周景盛对他笑了笑就准备离开，临走还是不由自主地补了一句：“外面冷，多穿点。帮我看车，你们经理不会管的。”
　　他以为那人是害怕上班时期不穿工作服被骂。
　　他走后那服务生站在原地很久，周景盛是从后视镜里看到的，久到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连周景盛自诩能当飞行员的视力都再也看不到。
　　周景盛皱了皱眉，突然心脏有点疼。
　　“不好意思啊哥，肚子突然不舒服，上厕所时间长了一点。”
　　“没事。”陈升将手中已经自燃到最末端的烟摁灭扔进垃圾桶。
　　“盛哥把车开走了吗？”
　　“嗯，回吧。”
　　回去的路上，陈升还是没忍住，问旁边的人：“你和他很熟？”
　　“也没有，他是我们这里的会员，和经理关系好着呢。”
　　这个男孩大约只有十八九，比陈升几乎小了一轮。他微微吸了一下自己已经冻得发红的鼻子：“我也只知道他叫盛哥，经常来这，其他也不了解。”
　　“啊.嚏！”
　　陈升递给了他一包纸。
　　“谢谢啊哥。”那小男孩擦完鼻子，有些好奇地问陈升：
　　“哥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陈升看着男孩身上的毛马甲，笑着摇了摇头：“越冷我越舒服。”
　　“宝贝儿，咱俩晚上喝酒去呗。”
　　周景盛趁着荆羽吃虾吃得开心问道。
　　荆羽抬眼看了对面一眼：头顶上被自己挂上了大大的生日快乐，脑门上脸颊上涂满了奶油，任谁来看，今天的寿星都是周景盛。
　　周景盛看荆羽没生气，连忙把他手里的小龙虾接过来替他剥，一边小声说道：“天鸣组的局，上回闹得不太好看，给你赔个不是。”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你那些朋友不是真把我当你媳妇看了吧？”
　　“哪能呢？我是你媳妇，嘿嘿。”周景盛知道，这算是答应了。
　　云端并不是什么高级会馆，也会有肮脏不入流的人体交易。
　　陈升其实来这里三年了，但他一次也没见过周景盛。陈升只上白班，偶尔还会请假，周景盛大部分时间也只有晚上会来。
　　他晚上躺在集体宿舍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半个小时后，起身去见了总经理，其他两个经理他不认识。
　　总经理姓张，大约五十多岁，慈眉善目，对他处处照顾，即使听到他要辞职也依旧笑眯眯：“为什么？”
　　“我想回深南，那里是我家。”
　　张总不笑了，他深知这样的理由无法拒绝。
　　“你先回去，等我再招个人来再走，行吗？”
　　陈升点了点头：“谢谢。”
　　陈升走后，张总拿出自己手机拨通了电话：“他要回深南。”
　　“先拖一会，我打点一下。”
　　“好。”
　　电话那头是自己老友，他当年把这个人塞给自己时说：他想干什么都行，犯的错我都报销，尽量让他过好，只是不要离开姜北。
　　陈升并不是一个爱惹麻烦的人，正是因为这样，他冠冕堂皇地一年年给陈升涨工资，一涨就是好几千。
　　张总名下好几家产业，一年来云端的次数屈指可数，再过一个月就元旦了，他趁着年底抽空来看看，就正好遇上了陈升想要辞职。
　　“盛哥。”
　　“盛哥好。”
　　“盛哥来了。”
　　……
　　周景盛自从进了云端就一路和人打招呼，走在他身后的荆羽看不下去了：
　　“真像皇帝出街呀！”
　　“怎么啦？”周景盛伸出胳膊环住荆羽的脖子，悄悄在他耳边说，“你老公我一年在他家消费两百万呢。”
　　荆羽闻言哼了一声：“一年两百？还挺节约。”
　　“……”
　　周景盛已经在感叹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了。
　　路过一个包间时，里面的叫嚷声吵到了周景盛。
　　“这个服务生有意思，这么热的温度不露胳膊，又不是女人怕啥？”还一边动手动脚，试图顺着服务员的胳膊摸进去。
　　陈升懒得理他们放下酒就准备走，客人却不依不饶：“长得清清秀秀，怎么从没见你笑过？笑一个再走呗。”
　　周景盛认得那个背影，所以他松开了荆羽，进去把陈升拉在自己身后。
　　“什么意思啊？这是我点的服务员，你替他出什么头？”
　　周景盛不会打架，也不会骂人，所以他给经理打了电话。
　　经理来了安抚了两句客人才消停。
　　陈升的一只手拿着托盘，身子微微侧着，他从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开始就没看过周景盛一眼，经理面对着客人和周景盛说话时，他的目光越过了周景盛，看向了他身后的荆羽。
　　并不是一扫而过，时间停留的有些长了，陈升觉察到准备收回视线时荆羽已经走过来了，
　　“你认识我？”
　　陈升摇了摇头，微微鞠躬表示谢意后就要走，身后又传来调笑：“不是哑巴吧？都没见过他说话。”
　　是啊，一声谢谢也是该说的。
　　他回头，抬眼望着周景盛，缓缓开口：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