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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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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
不知是谁家养的公鸡开始打鸣。
院墙外头的打斗声终于停止了。
侯三把门打开。
烟雾缭绕,颜亭眯了眯眼睛,他几乎可以闻到空气中漂浮着血腥气味。
“跟我来。”侯三伸出胳膊肘想要搀扶他。
颜亭摇摇头,执意自己踏过倒在血泊当中的尸体。
晨曦带着水雾,人影泛着金光。
楚百屠大刀阔斧的坐在院子正中间,他的金环大刀插在地上立起,刀刃上海泛着血迹。而它的主人身上止不住的戾气。
他压着眉眼,看了颜亭一会儿,才说:“没吓到?”
他身上的衣袍因为潮湿而乌黑,眼眸亮的厉害。脸庞英俊非凡,握着刀柄的手腕浮显凸出的勃-发青筋。
这是太纯粹的雄性荷尔蒙,充满着野蛮的性感。
这人压根就没想过会输给别人,是极度的自信与骄傲。
颜亭舔了舔干涸的唇,“没。”刚一说出口,发觉自己声音哑的可以。
“全都抓住了?”颜亭觉得自己还是关心一下比较好。
楚百屠见他别别扭扭地站在血地中,总觉得刺眼。他起身胳膊一伸,夹起颜亭就往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你、你放开我!”颜亭不想众目睽睽下暴露自己的小钢牙,他压低声音说:“太不像话了。”
“还挺要面子的。”楚百屠长腿跨过血泊,发觉他还在扑腾,促狭的心思起来,照着颜亭的屁股打了一下,颜亭立即停下扑腾,震惊地望向楚百屠。
见他努力昂着脖子瞪着自己,脑门上赫然写着:你敢打我?
楚百屠装作没看到,把胳膊下的人往上颠了颠继续走向会客厅。
被他夹着的颜亭把自己当做一死鱼,心里疯狂地想着该怎么报复回去。
到了会客厅,颜亭被他丢到椅子上坐好,这才发现会客厅里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在。
他们低眉臊眼的全都装作没看到,跟他们的狗将军如出一辙。
“先吃东西。”楚百屠话音落下,外面就有人进来传菜。大大的会客室顿时被菜香掩盖。
这回的菜色比最近吃的正常许多,都是鸡鸭鱼肉,并非鸡舌、甲鱼裙边一类,让楚百屠的胃口大开。
吃完饭,签署了交接文件,楚百屠深深吐出一口气,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楚百屠把一份名单递给颜亭,“你看看还有漏下的没有。”
颜亭接下名单看了两眼,指着一个名字:“陈夏?”
楚百屠看也没看,说:“就是陈府尹,他跟那帮人一起押送到盛京城大理寺。哦,他原名叫做陈下心,后改叫陈夏。”
楚百屠勾唇道:“倒是跟你的兄弟陈住气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下心...陈住气...嘶——”颜亭倒吸一口凉气:“不会这么巧吧?”
楚百屠见他有兴趣,也就顺着话说道:“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陈下心早在儿时就是孤儿,在养济院长大的。后来被一位老举人收养,才有了读书的机会。”
“养济院?!”颜亭坐直了身子,问:“是宿州的养济院吗?”
楚百屠见他这副表情,也微微做正了身子说:“这种事不重要,也没个记载。得问他本人才行。不过见你这样,该不会真的跟你家陈兄弟有亲属关系吧?”
“岂止是有亲属关系。”颜亭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苦笑着说:“你没发觉陈住气说话的口吻跟他就很相像吗?而且,陈住气跟我说过,他也是在宿州养济院长大的,那时到养济院来的是他一家三口。他娘带着他哥哥与他。”
“怪道我见他就觉得眼熟,真没往这处想。”楚百屠感叹,他的心思都花在怎么不被陈府尹占便宜上了,言语拉拉扯扯的,哪有功夫去想他还有没有兄弟。巴不得此人世间独一无二,别在霍乱人世间了。
“他现在在哪?”颜亭简单吃了两口,没什么胃口。
楚百屠还有要务在身,就叫来侯三说:“你们已经认识过了,让侯三带你去找他。”
颜亭见了侯三就乐了,忍不住跟楚百屠夸赞道:“这位大人好生会隐瞒,我差点被他骗了。当时真是千钧一发啊!”
侯三摸了摸鼻子,他们跟楚百屠都不生分,也不需要处处行些虚礼。他对颜亭客气地笑了笑说:“小郎君没发现在下一直在你身边吗?虽然在下已经看出你的厌烦来,可是军令不可违,先给你说声抱歉了。”
颜亭怎么会受他的礼,连忙侧着身子用胳膊架着侯三急道:“要谢也是我谢侯大人的保护吧。哎,那钱甑装的太像了,我差点就把他当成你了。不过你比他装的更像,我都在心底琢磨着怎么暗戳戳地给你来一下了。”
颜亭说的直白,侯三又不是真的心胸狭隘,当即随着众人一起哈哈大笑着说:“那是你眼里一直没在下,全是看在...看在重要的地方呢。嘿嘿,不过不瞒你,曾经在西北大营里,就数我演技最好,当卧底从来没被人抓到过。”
“哎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颜亭想起某些看过的影视剧里的内容,往往说着话的人下一集就会被敌人噶了。
“呸呸呸,以后这话不能乱说。”颜亭见他忙到现在,就说:“我等你吃完再去。”
“先去了我回来吃也行。”侯三摆摆手说:“犯人晚些时就要被押送入京,问什么话也就不方便了。”
颜亭想了想也是,扯下个鸭腿用饼子卷了卷塞到侯三手里说:“咱们边走边说。”
侯三冲楚百屠晃了晃手里的鸭腿,炫耀般带着颜亭出门了。
楚百屠真心纳闷,一桌七个人,两只鸡、两只鸭,一共八只腿,他怎么就一个没落着呢。
“这话你也不能到处说啊。”走在外边,侯三啃着鸭腿,用饼子擦了擦嘴角的油说:“万一官家打算深究连带怎么办?虽然在咱们看来陈府尹顶多是渎职,哦,还有非法骚扰良家郎君,此外罪不至死。可是——”侯三指了指天,“都是阴晴不变的玩意儿,难保他一怒之下,全都砍了脑袋。”
颜亭也想到了,他打算先确定了再说,“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咱们先过去。”
陈府尹歪坐在囚笼中,他头上的鲜花蔫儿吧唧的耷拉着,跟他的人一样。
他喊了一晚上‘冤枉’就是没人听他的话,十几个时辰下来,连口水都没喝。他可是水做的肌肤,怎么能让失去耀眼的光泽啊。
他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感觉到眼前有影子晃动,他歪着头无力地往上一看,哟呵,妹妹来啦!
“你也被抓啦?”陈府尹往边上挪了挪,示意颜亭跟他挤到一个囚笼里好照应。
颜亭冲侯三点点头,侯三叫值守的将士过来开锁。
颜亭踏入囚笼,见侯三落了锁,忍住笑望向一脸丧气的陈府尹。
“哟,你也在呀。”颜亭贱贱一笑。
陈府尹已经是戴罪之身等候押往大理寺发落,前面被抓的早就已经走了。
他本想骂几句,又感慨都是天涯沦落人何不给自己积点口德呢,于是把脏话憋回去,愁眉不展地说:“你是犯了什么事,不是听说你跟猛男哥哥从归于好,携手天涯了吗?”
鬼他妈从归于好、携手天涯,他俩根本就好不起来。要是真好了,那可真是骇人听闻的事。
“你就装傻吧,我从你府里出来你就不知道?”颜亭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喊他的大名:“陈下心,你是哪家养济院出来的?”
陈下心不喜欢别人提起他悲催的同年,当下就要翻脸,手指甲不由自主地在笼底磨了磨,随时准备抓花这个小贱人的脸蛋。
“问这个干什么?!”陈下心竖起眉毛,如果他有的话。
颜亭把目光放在他光洁发亮的脑门上,“你、你的眉毛呢?”
陈下心叉着腰说:“还不是那些大老粗一点时间都不给我准备,不然我怎么说也得带上一枚螺子黛啊!”
你还螺子黛我还华妃呢。
颜亭见他穿的单薄,鼻涕一吸一吸的,简直没眼看。
“我有个兄弟,是宿州养济院出身。”颜亭说。
陈下心眉头一紧。
颜亭又说:“他大名叫做陈住气,也是个嘴巴上得理不饶人的。”他想起楚百屠形容的词微微笑道:“与你的名字异曲同工之妙。”
“他、他——”陈下心猛地想要战来,‘咚’地撞到天灵盖,动静极大,在远处看守的侯三等人都往这边看来。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宿州人。”颜亭温和地说:“你别想着骗我,也别想逼迫我,外头的几位军爷都是我朋友。你只要老实告诉我真话,我自会查证。”
“还查证个屁呀!那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小老弟啊!”陈下心镇定心神说:“这是世上还没有第二个叫陈住气这个名字的。我找遍宿州都没找到他,原来他去了盛京城。也好、也好,那年宿州大水,养济院的墙被冲塌,娘被水淹死,小老弟被水冲走...原来他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颜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打破他的幻想说:“你别忘记你的身份,除非争取戴罪立功,不然别想见到你的小老弟。”
“你这个恶毒的妹子!亏我当时还阻拦‘赵武’不要杀你、不要卖你,你就这样报答我?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陈下心大哭小叫的像唱歌,颜亭真想脱下鞋底堵住他的嘴。
“别装傻了,我听说东南府之前上任了两届府尹全都死于非命,你能在冯春生眼皮子底下活得潇洒自在的,肯定不止表面上这点本事。”颜亭威逼利诱道:“他就在盛京城呆的好好的,等到大理寺断案,冯春生难免把他的顶头上司拉出来顶罪。他把我们找去,是为了什么我看你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陈下心咬定牙关,当初他来东南府当府尹,没有根基没有靠山,存活下来的真理就是不淌浑水。
现在不也是一汤浑水!
“我胡说?”颜亭扯着衣襟往陈下心那边扇了扇说:“我身上香气冲鼻,若是以往你早就扑上来问我是哪里得的好香料,咱们说了半天,你不闻不问,要么就是没鼻子,要么就是故意装聋作哑。”
颜亭见他不开口,陈住气的事反正他也告知了,如何选择都是陈下心自己的决断,碍于陈住气的关系在,他还是提点道:“这些年他成长的很好,在丰乐楼里管了三年账,没有一笔错账烂账,现在跟我一起开了甜品店,我回去后还要开上几家连锁店,以后他注定未来一片坦途,衣食无忧。“
颜亭观察了陈下心的表情,见他沮丧懊恼,加把劲儿道:“如果你真为了他着想,就早点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倒出来,免去一条死路不说,我还能在官家面前给你求求情,让你做污点证人,戴罪立功。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和他一起在盛京城里安居乐业了。”
陈下心半天没吭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有那么重要吗?”颜亭反问。
陈下心想都没想说:“我虽然自己当官,但最讨厌的就是做官的,你要不是,我能多信你三分。”
颜亭颇有城府地一笑,“我当然不是当官的。”
我是颠大勺的。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