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御蛟龙》檀忆雪

12、杨戬

　　开凿沟渠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上许多，主要是凡间各个山野中都不乏精怪修炼，要从人家家里开个洞，这谁能乐意。

　　????玉鼎真人扇子一挥“先说服吧，说不通就打，打到他服。”

　　????他这话说的不像个仙风道骨的真人，到比那些妖怪还像是山大王。敖寸心突然就明白了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怎么教出一对把天庭都差点搅翻的徒弟的。

　　???? 你别说，这老头儿还挺会安排人。杨婵负责跟妖怪讲道理，杨家兄弟和哪吒三首蛟哮天犬主要用于打架，狐妹在各地往来传递消息，寸心留在家里和玉鼎真人给这些山里的妖怪按实力分类，好决定要谁去降伏。这一套下来效率奇高。

　　龙女整天泡在厚厚的竹简里，忙的脚打脚后跟，实在累了就把手上的竹简卷起来垫在脑后睡一小会，她和杨蛟这些日子也是聚少离多，梦里都迷迷糊糊地想，她留在家里尚且觉得精疲力尽，那他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妖怪打交道该是如何疲累。

　　一直到寸心生辰那天，才跟杨蛟能正正经经得独自待上一会儿

　　那天清晨，杨蛟端着一碗寿面来到她面前时，龙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太忙，她自己都忘了还有生辰这回事，更何况，她从来没有跟杨蛟提过自己是何时破的壳。

　　“我问了你四姐”杨蛟把筷子递到寸心手中“听她说你以往过生辰，龙宫都要大肆庆贺一番，四海捧来珍宝玉石为你庆生。”

　　“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委屈你了，杨蛟厨艺不精，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杨蛟想象不到龙宫公主庆生是何等的盛大，但他知道每年母亲生辰，父亲都会亲自下厨为她做一碗长寿面祝她生辰快乐，于是他就照做。

　　“不委屈”龙女用手帕给杨蛟擦去脸上不小心粘上的面粉。怎么会委屈呢，自己都不记得的日子，他却悄悄上了心，那双用来搬山降妖的手，却为自己做一碗寿面。

　　“杨大哥对寸心之情，胜于世间所有宝石明珠，与你相伴这些日子，好比天上人间。”

　　她爱对了人，性情都变得比以往柔和松弛。

　　龙女用指尖轻碰杨蛟眼底这些日子因劳累而掩不住的青黑，看到他的疲态，不由心疼“若杨大哥还是过意不去，那不如今日就留在府上陪我一天。”

　　杨蛟自然是答应下来，陪着她一起整理那些沉重的竹简。他自小喜爱舞刀弄枪，看见书就头疼，于是就负责在寸心需要哪一卷竹简是把它递到她手里。两人一个递，一个写，整理速度比平时还快上不少。惹得玉鼎真人在一旁冒酸水，嘀咕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可能是日子平静了太久，他们都忘了还有五哥这号人物。五哥凭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眉山上的四个妖怪，借夜色的掩护和南北两极战神在院子里就劫走了哮天犬。

　　杨家兄妹发现准备追上去时，天蓬元帅却刚好碰上了一只难缠的山精，来杨府搬救兵。经这一番打岔，兄妹三人决定杨蛟和杨婵去降伏山精，杨戬独自去救哮天犬。

　　杨戬在这之前就和眉山兄弟交过一次手，本来以他的实力，胜过他们绰绰有余，但突然间感应到三首蛟想要轻薄狐妹，分了心没分出胜负便匆匆赶回。三首蛟直到现在还在受罚不得变回人身，这次杨戬也没带上他。

　　本来事情并不难解决，坏就坏在五哥狡猾又狠毒，提前给哮天犬喂了从王母那里得来的毒药，威胁杨戬在一柱香之内散尽功力，要不然就不给解药。

　　这要是别人听着威胁，都不会让五哥继续得意。可偏偏是杨戬，他在杨府出事之后就常常觉得愧疚，悔恨要不是自己当初任性要与牛小姐告别，父母说不定就不会丧命。就算自己死了大哥三妹也可以互相扶持，哮天犬对他来说又是那样重要，他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了他。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在原地打坐就要散功，任凭被绑在树上伤痕累累的哮天犬怎样哭喊嘶号都不改主意。

　　寸心在庭院中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右眼皮跳个不停，玉鼎真人看她来回走动都看的眼晕。

　　“哎呀，三公主你就别转啦，你不晕我都晕了”

　　“我也不想的啊，就是老感觉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玉鼎耸耸肩“你还是担心一下那只山妖吧，杨蛟能把他揪起来当球踢，更何况还有杨婵的宝莲灯。”

　　“杨戬那边更不用说，他们要是没抓哮天犬还好，抓了哮天犬，杨戬是必胜无疑啊。”

　　“可我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又过了一段时间，敖寸心终于按捺不住，拉着玉鼎真人就跑“不对，杨大哥那里山妖难缠，路途也远，这时候没回来可以说是正常，但杨戬那边绝对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龙女赶到就看见地上倒着杨戬和哮天犬的尸体，眉山兄弟正在用法力保住他们的魂魄不散。玉鼎真人当场就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寸心也是白了脸，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是杨大哥在，他会怎么做。寸心在心底问自己，告诉自己要冷静 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现在做事已经不再冲动，变得越来越似杨蛟沉稳。对，他会先把杨戬的魂魄和身体带回去再想办法。

　　寸心立即学着眉山兄弟的样子，占据一个方位向杨戬哮天犬的魂魄输送法力，也幸好这几天她都在整理竹筒，体内法力还算充沛，支撑到了杨府。

　　杨蛟杨婵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幕都是不可置信。玉鼎真人在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说利用宝莲灯的力量可以让杨戬哮天犬复活。谁知道杨戬却一心求死。

　　“大哥，三妹，杨戬实在是累了。没了杨戬，你们二人也可互相扶持，我实在是想念父亲母亲，当初若不是我拖延了逃跑的时间，可能我们一家人还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万般事由皆因杨戬而起，杨戬现在要去向父亲母亲赎罪了。”

　　杨婵不住的摇头，已是泣不成声，杨蛟也是双目含泪，平时顶天立地的汉子现在说话声线都在颤抖。

　　“二郎，听大哥的话，别冲动。你忘了爹娘死前叮嘱我们兄妹要好好活下去吗，爹娘的死那都不怪你，是玉帝杀了我们爹娘，凭什么要死的是你。”

　　“大哥求你了，活下来。”

　　“杨戬这一生，万般都不由自己，大哥，就让我在生死上最后做一回主吧。”杨戬只是闭眼摇头

　　“杨戬！”见杨戬的魂魄又有散去的迹象，龙女狠狠心掏空体内的法力给他固魂，然后怒骂“你觉得自己是在赎罪，死了一了百了，让你的哥哥妹妹去悲痛，好不自私。”

　　“当日我在西海岸和弱水救你，就是让你这样糟践性命的？早知如此，我又何苦落得这样有家不能回的地步，当时看着你去死好了。”

　　“也好过你这样恩将仇报，只顾自己解脱。”

　　“三公主，杨戬何来恩将仇报”杨戬终于睁眼辩解。

　　“今日我生辰，你要死在今天，那我与你大哥以后该如何自处，你敢说不是恩将仇报！”她一心让杨戬改变主意，已经不惜用恩情去胁迫他。

　　哪怕杨戬不是杨蛟的亲兄弟，她也是不忍他年纪轻轻就丧了命。更何况兄弟手足，要是杨戬死了，杨蛟必定悲痛欲绝。以后的千年万年，每到她生辰这天，杨蛟都会想起杨戬死在这天。这无异于是扎在两人心间的一根刺，拔也拔不掉，扎的生疼，磨的人鲜血淋漓，哪怕是强作欢笑也在肉里溃烂生疮。

　　“杨戬欠了太多人，还也还不尽了，若有来生，再报偿三公主。”没想到杨戬油盐不进，龙女一阵眩晕，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转圜了。

　　亲人，朋友，师父，恩人，无论眼泪还是威胁都没法让他改变主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剩余的力量越来越少，杨戬和哮天犬的魂魄已经趋近透明，所有人都陷入绝望。

　　一抹皎洁的月光落入庭院，嫦娥缓步走来，她说起弱水，又说天下苍生，说杨蛟杨婵，龙女听着也不抱希望。

　　这些他们众人在嫦娥之前也说过，反反复复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杨戬却依旧没有动摇，嫦娥这番也大概是做无用功。

　　但她却成功了，嫦娥的话让杨戬放弃求死。虽然龙女不明白杨戬是怎么想的，或许在嫦娥之前他就已经动摇，嫦娥是最后一个砝码，也可能全然就是为了嫦娥。总之这是件好事情，她看着杨蛟松开的眉头也为他开心。

　　她不愿他再因为失去亲人而悲痛了。

　　宝莲灯转到七七四十九圈时，五哥带人前来偷袭，寸心及时散开头发将射日弓递给杨蛟，杨蛟一箭贯穿五哥胸口，留了他一命却废了他的根基，将他生擒关到柴房。

　　四十九圈转完，太阳即将升起，杨蛟让其他人回房休息，自己静静坐在庭前的石阶上怕有人再来对杨戬不利。

　　“杨大哥”寸心没有回去，静静坐在他身边陪他

　　“是我这个大哥做的不称职，竟然没察觉二郎早就存了死志，我应该再多关心他一些的。”杨蛟这时候才显露出疲惫和无助。

　　“杨大哥已经做的很好了”龙女任由杨蛟趴在她的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要保护弟弟妹妹，要为父母报仇，还要庇护黎民百姓，可是他自己呢？就把这些都抗在身上，是个人都会累的啊。

　　“寸心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关心爱护他，杨大哥不必总是让自己辛苦。”

　　杨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她怀中，肩膀抽动，龙女感觉自己腰腹处的衣料湿了一片，便又抱紧了他。

　　这个惹得三界震动的大英雄在她面前放下了一切防备，落泪于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