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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回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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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局势剑拔弩张。
一人对五人,一柄长剑对五把弯刀。
马背上那领头的胡人见状不屑嗤笑,粗眉横飞,刀指宁戚。
他肆意嘲笑道:“羸弱的中原人,别自不量力了!我北胡的勇士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完后同另四人相视,哈哈大笑,那狂妄的笑声震耳欲聋。
街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一阵风将一盏破碎的灯笼吹到众人面前,那灯笼上的纸早就破的七零八碎,竹架子折成几截,倘若不仔细看,已经有些看不出那灯笼原本的模样来。
宁戚傲倨地垂眸扫了眼那破碎不堪的灯笼,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未达眼底,眼中寒意彻骨,又带了些挑衅的意味,看得那领头人火冒三丈。
只听一声怒喝,刀光瞬间起落。
薛檀兮听得心惊胆战,顿觉又一阵天旋地转,再站定时她已经倒退在了孔嘉怀里。
她一阵踉跄,忙不迭从他怀中撤离。
孔嘉也一直保持着礼数,双手举在两侧,在薛檀兮看过来时无辜的眨了眨眼,好似在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干。
刀剑相撞,发出阵阵脆鸣。
薛檀兮担忧的望向那道红衣身影。
宁戚身形如火,走位灵活,哪怕对手有五人也无法碰到他衣角。
似是觉得在马背上行动不便,那五个胡人翻身下马,纵身将他包围在圈内。
胡人的刀法毒辣狠厉,招招取人性命,宁戚却也不逊色,那把剑在他手中宛如游龙,破空而出,将对手招式瞬间化解。
他的剑法同他这个人一样,变化莫测,叫人难以琢磨。
见他没处于下风,薛檀兮不知为何,竟下意识松了口气。
对手见宁戚这里迟迟攻不下来,转头将目光放在了薛檀兮身上。
宁戚自是注意到这一变化,却无奈他此时脱不开身,慌乱下,他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孔嘉!还不快将人带走!”
孔嘉闻言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拉起薛檀兮的手腕,动作迅速往他们来时所乘的马车那跑去。
小武与云何紧随其后。
事发突然,薛檀兮来不及思考太多,她无暇顾及孔嘉与这红衣男人为何相识,只是脑中不停在想一个问题。
她们走了,徒留他一人对付五个人吗。
薛檀兮边跑边回头看,阳光下,那红衣身影仅凭一把长剑替她们抵挡住追击,长发飞舞,背影嚣张恣意。
一行人坐上马车后,车子扬长而去,不带丝毫眷恋,车上的几人除了薛檀兮,皆松了口气,唯有她一人心事不定,掀帘看向窗外,也不再畏惧寒风刮脸。
良久,也没能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林泽匆忙赶到时,街上一片狼藉。
宁戚独自一人站在血尸中,用那胡人头领尸体上的衣服擦拭着染满鲜血的剑。
他的长袍被撩到身后,上面未沾染一点血迹,男人身形修长,眉眼如画,一半的长发用银冠束在头顶,另一半披散在肩上,凌乱中却又尽显飘逸。
若不是他正半蹲在尸体前,倒是有翩翩谪仙之风采。
林泽对眼下的宁戚颇为忌惮。
追随宁戚多年,他深知宁戚现在的状态最为危险,这位杀神王爷,之所以会有杀神的称号,还不是因为他会在战场上杀红眼,有时甚至会敌我不分,因此他的手下都格外惧怕忌惮他。
林泽胆怯走上近前,正正好好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王爷,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置?”
宁戚并未抬头看他,他专注于擦拭手上的那把剑,这把剑剑身薄如羽翼,但剑刃却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此剑色泽上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以看得出来这把剑的主人对他很是爱惜,保养的甚好。
此剑名重华,是五皇子当年的贴身佩剑,后来五皇子身死,尸骨无存,宁戚只找到了这把剑,自此以后日夜戴在身边,寸步不离。
见宁戚迟迟无声,林泽有些乱了阵脚,但只能硬着头皮再问一遍。
“王爷?”他轻声试探。
这次宁戚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扑了扑身上的灰,动作风度儒雅。
他俯视着地上的五具尸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送去北胡。”
他只轻飘飘的说了这四个字。
林泽却犯了难。
当今局势紧张,宁国与北胡不容水火,开战也只是缺个导火索,就眼下来看,宁晋是万万不想打仗的。
但北胡皇帝正缺一个发兵的借口,倘若这五具身份不明的尸体被送了回去,死者若是身份显贵,怕是要惹祸上身,林泽难得一时没有动。
宁戚抬眸掀眼,不咸不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对林泽说道:“本王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林泽“扑通”一声径直跪在了地上。
“王爷三思啊!此事关系两国战事,王爷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林泽声线颤抖,天知道说出这话他用了多大的勇气。
果不其然,宁戚锋利如刀的眼神直直剜向林泽,恨不得将他身上盯出个窟窿,他语气森然,显然已经濒临发作边缘。
“这么替皇帝着想啊……”宁戚扶颚沉思,随即附在林泽耳边,如恶魔低语。
“要不本王将你送到皇帝身边当差?”
“不不不!王爷!属下知错!”
宁戚冷嗤一声,慢悠悠直起身来,尸体挡路,他不屑的将那胡人身躯踢到一旁,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宁晋既然坐在龙椅上高枕无忧,那他便送他一份大礼,以表皇室手足情深。
临走前,林泽听见宁戚声有不耐。
“还不快滚。”
一滴汗滴落衣襟,林泽抬手抹了把额头,长舒一口气。
自从那日他办砸了事后,成日里忙着追查殷采芹的下落以及调查薛檀兮离京一事,两条线路会在一处,竟然同时指向阮家村。
一则薛檀兮被送到这个地方任其自生自灭,二则殷采芹来此避难。
阮家村看似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小村庄,但这里居于边关与京城的中央位置,是对彼此双方最有力的据点。
而平阳镇暗中早就布遍北胡眼线,林泽担心其中有异,立即上报,那时的宁戚正暗中前往边关,接到消息后调头返回,这才有今日出现在平阳镇一举。
林泽低头看着这五具尸体,朝头顶一招手,屋檐上瞬间跳下几道黑衣身影。
“把这几具尸体抬走,顺便将此地清理干净,若有漏网之鱼,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林泽大人!”
街上血迹被清理干净,冷风吹起,飘过零星几片碎纸,林泽一路小跑着,去往平阳镇的衙门替宁戚打点好一切。
冷风萧瑟,林泽站在街上,恍惚间忆起了初次见宁戚时的场景。
少年皇子身骑战马,锦袍玉鞭,马尾高束发丝飞舞,那时的少年不喜艳色,一身银白色纹金线长袍,恣意潇洒,打马长安,实属惹人艳羡。
那是宁戚随先皇刚打完胜仗,名声鹊起,最风光的那几年,那时他还没有性格大变。
如果五皇子还活着就好了。
林泽想。
这样王爷也不至于变成如今模样。
在回阮家村的路上,薛檀兮一直心神不宁,不知垂眸在想些什么。
云何见状有些担心,觉得她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
因为薛檀兮一直被那男人护在怀里,所以她自始至终也没能见到他是何模样,两次混乱相见,甚至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云何却是看清了那人的脸,不过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莫要招惹上,便没有向薛檀兮提起。
车内氛围低沉,小武有心想说几句话调节,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是孔嘉打破了这沉寂。
“薛姑娘方才为何突然不辞而别?”
听到他的疑惑,薛檀兮才回过神来,温声解释道:“我们主仆几人不会做饭,买来猪肉也吃不了,倒不如不买,见你们二人仍在排队,索性就想着先四处逛逛,待我们回来后,你们应当也就买好了。”
薛檀兮的一番话让对面的两人愣在当场,小武试探着问出口:“那你们……除夕怎么过啊?”
“我记得阮村长是个很和蔼的伯伯,怎么会让你们孤零零的待在前院,不过话说回来,我已经许久未见阮伯伯了。”
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薛檀兮连忙追问:“许久未见阮叔?许久是多久。”
“已经很久了。”
小武下意识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的孔嘉,边说边与身旁人确认。
“自打你来阮家村之前,我就有将近半月左右没见过阮伯伯了,你来那日我去阮家找人,只看见了阮娘,没有阮伯伯的身影,她只说阮伯伯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薛檀兮陷入了沉思。
阮兆祥多年来对薛家鞠躬尽瘁,因此也落下不少病根,但往往还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有好转,自打她住进阮家后,一次都未见过阮兆祥,只要她提起,就会被他们遮掩过去,不知道是在逃避些什么。
既然有病,那定会治病吧。
想到这,薛檀兮下意识看向孔嘉。
“孔大夫,不知阮娘可有请你去阮家瞧过?”
孔嘉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此问,了然一笑,冲她轻摇了摇头。
在看到他神情的一瞬间,薛檀兮心沉到了谷底。
既然阮兆祥病重在床,怎能不请大夫看病?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未见前院有熬药的味道,倘若请了镇上的大夫,也该有人往来吧,可前院一直以来除了阮盛上山,其余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能见到大夫的身影。
薛檀兮嘴角顿时一抹冷笑。
竟是放任阮兆祥不管。
她目光再次看向孔嘉,眼中带着郑重的恳求,看得孔嘉一愣,显然是未料到她会有此神情。
“孔大夫。”
薛檀兮掷地有声,姿态放低,声声请求。
“待回阮家村后,请您去一趟阮家,为阮村长察看病情,可以吗?”
“美人相求,岂有不从之理?”孔嘉眉眼含笑,语出狂言,却未觉有轻浮之意,他眼中笑容意味不明。
“更何况,薛姑娘还是……咳。”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惹的众人一头雾水。
薛檀兮被他这一打岔,猛地想起了什么,她稍微凑上前,悄声打听:“孔大夫与方才那男人相识?”
“咳咳咳!”这次孔嘉彻底被呛住了。
他涨红了脸,忙忙摆手,矢口否认道:“不认识不认识!我一介布衣,怎会认识那种凶神恶煞之人!薛姑娘可莫要同孔某说笑了!”
小武在这期间瞥了他一眼,一时无言。
“那就奇了怪了。”
薛檀兮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他,“既不认识,他怎会知晓孔大夫的名讳?我看分明叫的很自然。”
孔嘉心里一团乱麻:宁戚,你害惨了我。
见他不承认,薛檀兮便也不再过问,她心下已有答案,不过眼下孔嘉已被她攻破防线,不如趁机再问些困扰她良久的问题。
“孔大夫,我那日抓药时,瞧见了一个女子,头戴帷帽,白纱遮面,听她似乎开了一方安胎药,看她衣着打扮,想必也是同我一样,是外乡人吧?”
薛檀兮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她只是随口一问。
孔嘉听后倒是笑了,那笑容里尽是疏离。他敛去方才的慌乱,与先前判若两人,看上去正经靠谱了不少。
“抱歉薛姑娘,作为大夫,孔某有权保护病人隐私,所以这件事,薛姑娘还是莫要打听了,有时太好奇,当心惹祸上身。”
两个聪明人对话,无需多费口舌,一来二去,薛檀兮已明白他话中意思。
看来这阮家村,还是个是非之地。
薛檀兮背靠在车壁上,马车颠簸,她缓缓闭上眼,小憩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