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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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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房间里气味呛人,福尔马林混杂酒精的味道,一如既往地难闻。
这里是我最讨厌的医院。
“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姐,你都躺了一天了。”
妈妈和常征坐在床边,两双眼睛盯着我,神情紧张得不行。自己挺不让人省心的,我勉强露出笑,“我还好。”
“你爸还忙着,之前闲的时候闲,现在连看看自己女儿的空都没了。”大概是看我却是不那么虚弱,她照惯例数落起我爸。
然后是我。
“你自己身体你不知道吗?忌大喜大悲,我和你爸都快奔五十的人,年纪大了受不住你们有什么意外。好在你还知道给常征发微信,不然…因因又不在,等回家后你还是搬下来住吧。”
如果我现在和他们说我和岑因分手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但我并不想说,至少在我调整好状态之前。
庆幸的是,他们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晕倒。
我点头答应了搬下楼的建议,六楼有太多关于岑因的记忆了,我是待不下去的。
下午的时候抽血化验,又做了几个常规的扫描,确认没有大碍后,在晚上才又回到了家。
不到两日,仿佛经年。
“常征,帮我去楼上把东西搬下来。”
大概只有面对家人的时候,说话才是随意的。不用考虑要不要加语气词让话不太生硬,不用思考恰当的措辞以防对方误解,也不用想着这样的要求会不会麻烦了对方。
曾经我和岑因说话也是这样。
又是岑因啊。
我的自我保护机制提醒我,尽快从悲伤中脱离才是最优解。可是她早已融入了我的生活,举手投足,在我洗脸对着镜子茫然的时候,在我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时候,在我进入房间看着熟悉的房间的时候。
谁来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脱离呢?
常征跑了三四趟,任劳任怨把我厚厚一摞的书移到我房间。我躺床上,打趣他:“提前体会到考研的沉重了吧,如果想保研就努力,大四可以直接玩一年的。”
“知道啦,我尽力。”这次没回怼我,看来病患姐姐还是有特殊待遇,能享受弟弟的贴心服务。
“好了,给我拿点零食,然后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吧。”
他出门抱了一堆零食放在我桌上,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幽幽看着我。我对着他笑,听见他说:“姐,你知道有个词叫强颜欢笑吗?”
“虽然你很瘦,但抱你下六楼真挺累的,以后你注意着点。”
小男生别扭的关心。我笑了笑,点头答应他。
我是惜命的,总不能失个恋就要死要活,太对不起父母家人,还有二十多年耗费在我身上的资源了。
想起常征说的强颜欢笑,我在床头摸手机想照镜子,才发现手机不在身边。昨天…我记得不错的话,它的屏幕应该已经摔碎了。
该是有多差的演技,常征都能看出来我的不对劲。
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度过一晚,第二天我才问起我手机的下落。交涉得到的结果是,屏幕严重碎裂,可以换个新手机。
这次换了个品牌的手机,不能和平板协同。但用了几天,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不方便。没有协同功能,也会有其他途径替换解决。
岑因把我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连一点后悔的余地都没有给我和她自己留。
我在网上刷到帖子,说,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如果基于这句话是对的立场,那当自由意志苏醒以后,爱还存在吗?
可她最终还是没把那句“我不爱你”说出口。
修整了两天,重新投入学习,作业的结果却总是无法让我满意,按计划八月还要开始学政治,我开始怀疑我能不能学完,上岸的几率大不大。
为了保持专注学习,我几乎一天都很少和周围的人交流。久坐寡言,加上学习的打击,或许还有失恋遗留的情绪,我的状态很糟糕。
如果沉没成本太高,成功几率太小,要不要趁早放弃及时止损呢?
我一开始就并不坚定,考研的动力来源于社会大环境的影响,自身好像并没有决心,更遑论这次没考上会不会二战三战。
但之前的努力就这样放弃吗?
在这样的矛盾中我学习到了七月底。距离我和岑因分手已经三个星期,除了我,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可能,坚持不下去了。我冷静对完一套试卷的答案,红圈遍布,灯光下刺目得很。
我出房间和爸妈说了我的决定,不考研,想直接工作。
“能说一说原因吗?”
“我没有决心,考研是随大流。金融并不适合我,因为对它没有喜欢。我的状态一直不好,相比考研我认为我的身体更重要。”
我心里笑自己,好懦弱。这些说好听点是理性思考得出的原因,说难听点就是逃避的借口。
“不是一时冲动。”
“不是。”
“考虑好了?”
“是。”
岑因回答我的问题时,是不是也早就在心底得出了答案,所以毫不犹豫?
爸爸妈妈没有为难我,也没有以过来人劝告我,最终只是说尊重你的决定。
“如果你的野心不逾越你的能力,当下的选择我并没有意见。”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最近瘦了很多。”
大概是我说的状态不好,具象体现在我消瘦的身体上。最近一次称重,比在学校瘦了五公斤。
于是懦弱的常谙放弃了这次可能改变人生轨迹的机会。
八月空闲下来,我下回了王者。岑因早就删除了我,游戏里绑定的恋人关系随之解除。
我不知疲惫地打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直到被禁赛。大概是匹配机制照顾许久不上线的我,这次打起来很顺,一路金银牌连胜。
好像放弃考研,周围的一切都美好起来了。
可是看着列表里灰色的好友头像,他们都在努力备考,越凸显出我的逃避。
算了。
我总是挂在嘴边,朋友因为这句话觉得我不是个计较的人。现在我对自己说,就别太和自己计较了。
夜深人静,我盘腿坐在飘窗边。聒噪的蝉鸣逐渐平息,延展的枝叶搭在窗边,我伸手去够,却发现怎么也够不到。
近在眼前,但永远差了那么点距离。
泪水在眼眶打转,我在心里问自己,是因为够不到这片叶子而哭吗。
我以为,我已经在自我脱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