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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报恩 ...

  •   太微走后,洞中唯余季容初玄劫两人,她手腕上的铁拷符文已去,只剩下黝黑沉重的玄铁禁锢着她。

      “是现在去掉,还是再等等?”玄劫询问她的意见。

      季容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要怎么将玄劫劝离,甚至已经做了先礼后兵的打算,结果太微来后,却跟她讲述了一个和严云鹤口中大相径庭的玄劫。

      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北境皇子,一个是丧心病狂的北境逃犯,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太微和严云鹤之间,她想都不用想选择相信太微。

      “等等吧,容我想想。”季容初说道:“就算真要离开,也不是这几天,执法堂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加强戒备了,不好有动作。”

      “嗯。”玄劫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山洞外,“有人跟你回来了。”

      季容初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玄劫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这个很灵敏。”

      岚纯也是,玄劫也是,一个个和属狗的一样。

      岚纯是天生灵体,五官通透还好解释。玄劫却真的让季容初忍不住和狗——或者说是狼联想起来。
      他银色的头发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白狼雪一般的毛皮,有时候季容初傍晚回到山洞的时候,他对月吹奏着一片树叶,月华落在他孤独的身影之上,显得十分寂寥。
      在那一刻,玄劫和天空上的圆月似乎产生了某种联系。

      季容初道:“应该是严云鹤......就是我二师兄,不放心我派来的。”

      玄劫笑起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嗯?”季容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季小仙子刚进来的时候,看我的脸色就有点儿怪。”玄劫若有所思,道:“看这样子,应该说的不是什么关于我的好话......嗯,他是将我的来历告诉你了?”

      季容初发现这人真是洞察人心的一把好手,应该是真在世情世事中打过滚的人物,才能练就出的毒辣嗅觉。

      季容初有些犹豫,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玄劫轻笑了一声,“他是怎么说我的?逃犯,飞贼,还是杀人狂?”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季容初心想。

      她说道:“他将外面一些有关于你的传闻说给我听,貌似不少人在追杀你,因为你拿了北境境主的戒指,还......杀了他。”

      玄劫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他将自己手上那枚冰蓝色的戒指摘了下来,说道:“这个戒指在北境叫做‘惑心’,意为极其不详的宝石,古籍记载它可以蛊惑人的灵魂,引来血光之灾。有任一境主为了显示自己可以驾驶一切力量,将它镶嵌在了戒指上,后来作为领主身份的象征一代代的传了下去。虽然你如今不记得了,但小时候这枚戒指一直在......我父亲手上戴着。”

      那是一块光芒深邃的冰蓝色宝石,如同繁星升起之时,在月色照耀下卷起的海浪。
      季容初还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看它,不禁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却发觉自己的目光无法从宝石上移开。
      忽然之间,她如同受到了某种发自灵魂的召唤,不自觉伸出手抚摸上冰凉的戒指,两者相触的瞬间,她的内心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悲恸笼罩了。

      一阵刺骨的寒潮从四面八方包裹了季容初的身体,她呼吸一滞,仿佛被人推入水中,耳边还能听见刚入水时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溺水的恐惧感渐渐腐蚀了她的内心。
      然而下一刻,季容初被强行从这种感觉之中抽离取出,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湖面。

      湖水之中,有一位长着鱼尾的绝美女人缓缓游动着,她冰蓝色的头发在海水中蓬松的飘荡,表情极为哀伤,她向上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什么。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指尖伸出湖面,平静的湖面突然结上了一层冰。
      岸边,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手掌发出冰蓝色的光芒,以湖中的女人为中心湖面绽开朵朵冰花,偌大的湖瞬间表面都结出了一层坚硬的冰。
      湖水里的鲛人绝望的摇着头,用鱼尾使劲锤打着坚硬的冰面,张开嘴发出奇怪的嗡鸣,似乎在和湖边的黑衣人沟通。
      那黑衣人却只是冰冷的看着鲛人挣扎的样子,似乎是欣赏够了,转身离开了这里。

      被冰封在湖内的鲛人绝望的哭泣着,她流出的泪水并没有和湖水交融在一起,而是化作一颗颗圆润的珍珠随水漂流。

      直到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最后一滴流出的眼泪变成了一颗冰蓝色的宝石,与鲛人一同悄无声息的落在湖底最深处。

      “别走......”

      “容初,季容初!”

      季容会回过神来的时候,玄劫一手捏着她的肩,双眉紧皱,低吼着她的名字。

      季容初如同溺水般疯狂的咳嗽起来,她急促的喘息着,仿佛被人刚从冰冷刺骨的湖底带到了地面,下意识的死死的抓住了玄劫有温度的手。

      刚刚那是什么?

      季容初缓了一会儿,渐渐意识回笼,发觉刚刚应该是陷入了戒指带来的一场无比真实的幻觉。

      “没事,”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事,“不该乱碰的,咳咳咳。”

      “不,不对,是我忘了。”

      玄劫面色严峻,沉声道,“你是天生灵体,对这种邪物容易产生反应,我太大意了。”

      季容初一愣,随即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玄劫。

      在她的印象里,知道她是天生灵体这件事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爹,师父,李寒灯,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岚纯,就连同门多年的师兄妹都不知道。玄劫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们在北境的时候关系已经亲近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季容初实在没有印象,就连一根能够抛给她的线头都没有,只能对着偌大的谜团干着急,她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天生灵体的?”

      玄劫沉默了一会儿,不咸不淡的笑了一下:“季小仙子的事儿,我不知道的可不多。”

      季容初:“......”他好像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有点变态的话。

      这个时候季容初想起自己还在抓着玄劫的手,他的手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绷的很紧,连手背上血管的脉络都突出了不少。

      季容初只以为他是极讨厌被人触碰,她连忙松开手,道:“不好意思啊。”

      玄劫本来有点出神,在她松开手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飞快出手将她的手扣了回去,死死的抓住。
      他这动作做完两人皆是一愣,玄劫回过神后缓缓松开了手,他看向自己的手,似乎有些懊恼:“不,是我不好,刚刚说到哪儿了?”

      “戒指,”季容初回忆了一下,跳跃的说:“你爹?”

      “嗯。”玄劫点点头,说道:“你治好病离开北境,没多久我爹就被人暗算丢了性命,境主之位换他人坐,这枚戒指也易了主。一夜之间,我爹的亲眷死的死逃的逃,我也只能不停流浪,躲避追杀。”

      季容初问:“那你离开了北境吗?”

      玄劫摇了摇头道:“我没能走掉,还没离开王城就被抓了回去,半死不活的被人丢进了大狱里。”

      他笑了笑,看不出什么痛苦的样子,倒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我被关在寒狱里,一次次的逃狱,又一次次的被抓回去......他倒是没有杀我,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日后杀了他。”

      这个‘他’应当说的就是死在玄劫手中的那个境主吧。

      玄劫说这话时带着一种冷酷与狠戾,如同一匹曾被驱逐出狼群的野狼,露出了对狼王的锋利的獠牙。

      “所以,最后一次我从寒狱里逃出来以后,确实杀了一部分人,将戒指也拿了回来,但是......”

      玄劫停下来,他似乎是在想怎么措辞。

      “权力斗争,王权倾轧,这是很正常的,是吗?”玄劫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简直就在像征得她的认同,“我现在之所以是逃犯,是因为我还没来的及将那些反对我的人都处理干净,才导致他们会这么说我。”

      “所以你无需忌惮我其实是个逃了狱的杀人疯子,我只是......被逼无奈的。”

      最后的‘被逼无奈’四个字,玄劫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来,仿佛一个初学说话的稚童在绞尽脑汁的寻找合适的成语,来表达自己的心绪。

      季容初:“......”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太微和严云鹤所说的一个是年幼时的玄劫,另一个则说的是现如今的玄劫,他是在因为王权斗争和家族世仇中杀了不少了,但是传言中说他是个彻头彻尾行事乖戾的疯子,多少也是有些传闻里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的成分在里面。

      “我......不会忌惮你。”季容初想了想,说道:“你来是为了帮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唔,那就好。”玄劫看起来心情颇佳。

      季容初认真的说道:“等此番事了,我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玄劫的笑意渐渐淡了,他的目光虽然被藏在黑布之后,却莫名让季容初有些紧张。

      虽说两人似乎是青梅竹马,早早定下了婚约,但是在季容初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是谁的未婚妻,更没想过跟谁履行婚约结为道侣。说报恩,也是把委婉的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一点,这弦外之音玄劫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定定的看着她,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看来季小仙子确实是把我完全忘了。”

      季容初迷茫道:“什么?”

      “小时候,季小仙子让我当你的狗,我同意了。”玄劫自嘲似的笑了笑道:“结果现如今我眼巴巴的找过来,主人倒是先不认了。”

      季容初:“......?”

      “人都已经是你的,哪敢挟恩图报呢?顶多讨点赏罢了。”玄劫意味深长的笑道:“季小仙子放心,你不会给不起的。”

      话已说开,季容初不知道为何还是感到有点不安,一种被荒原上的野兽盯上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也许是受到了玄劫所说之话的刺激,当天夜里,季容初就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里漫无目的的行走着,身上还穿着太吾山单薄的囚服,冻的不停发抖。

      漆黑的夜色中满天星斗,一轮圆月挂在其中,温柔的洒下光辉落在雪上,照见一片莹白。

      在那片月光下,她看到一匹巨狼。那是一匹独狼,身边并无同伴,孤身行走在雪地之中。

      它有着银白色的毛皮和矫健的身姿,银灰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发现了令他兴奋的猎物一样发出幽幽的绿光,闪着寒芒的爪子踏在雪地之中,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这只狼真的太大了,看上去足有三人多高,他背对月光缓步走来,和着飞舞的风雪,如同狼神降世。

      季容初仰着头,她想要逃离,双腿却像长在了地上般纹丝不动。只见那头银狼已经近在咫尺,它对着季容初伸出爪子,即将被撕咬入腹的恐怖让她留下一滴冷汗。

      然而它只是将她按在了雪地上,甚至小心翼翼地将尖利的爪子避开了她。
      那双幽幽的狼瞳与她对视,季容初迷茫的看着它,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刚刚那般恐惧了。

      只见狼头低了下来,季容初的脸被迫埋进了它银色的绒毛之中。银狼张开嘴,她以为自己的喉管会被这么咬断,但是并没有,那只狼竟然开口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你忘了我。”

      什,什么?

      季容初勉强的睁开了眼,那条狼用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热乎乎的吐气喷在她的耳边,像是要将她吞吃下去了,吓得她五官缩成了一团。

      “你竟然忘了我,幸好你忘了我......既然忘了,就永远不要再想起来。”银狼的牙齿轻轻的咬着她的耳朵,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忘了我,我骗了你,就当我们扯平了。”

      季容初晕晕沉沉的,不能完全理解他话的意思。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感到,正在咬着她耳朵的不再是银狼锋利的牙齿,而是属于人类的,有温度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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