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冷心郎偏逢痴情女 ...

  •   “客官可是坐好了?”
      钟长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艺伎。眼前的女人一张脸让铅粉涂得煞白,但好在均匀;口脂鲜红,像是落在雪被上的红梅。她身着盛装,袖上是错落有致的青松、祥云等纹样,并鎏金印染的金线钩织成古怪的符文,一齐绣在绛红丝绸上。
      “请慢用。”
      侍女端来一碟小菜并一壶酒。也不知怎的,钟长卿离酒水很远,却闻到了丝丝酒气,是带点甜腻的令人生厌的气味。
      领头的艺伎拍拍手,染成猩红的指甲红宝石一般勾着灯光。约有七个个穿着一致的艺伎自门扇后款款走来,无一例外地都拿小扇挡住脸。
      艺伎们跳舞的当空儿,钟长卿打量了四周。从16岁起,钟长卿每月都会有一个极为诡异真实的梦,醒来后也记得深刻,如同亲历。久而久之,钟长卿也能逐渐稳住心神操纵梦中自己的意识,以从厉鬼手中博得一线生机;但或许是同心性一起与日俱增,梦中的鬼怪也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走向了下手又狠又有脑子的地狱模式,颇有一骑绝尘之势。
      好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钟长卿也有与厉鬼周旋的能力。

      “春光好啊,可惜客官不专心,倒白费了妾身心意。”女人的红唇附在耳边,丝丝寒气萦绕着,凭空给人一激灵。
      钟长卿抚上她的手,笑道:“自然不会。”
      周围的艺伎们莲花似的手掌扑簌簌一颤,扇子跟着一齐往上移,露出一模一样的唇。
      她们齐声地笑。

      女人抓住钟长卿的手,神经质地摩挲着。“……客官,”她一双眼睛黑漆漆地,像能把人吸进去,“您这一身皮,可真是……”
      钟长卿不紧不慢地悠悠接道:“妩媚多姿。”
      “呵。”女人的性子似乎格外好,她另一只手悄然附上钟长卿的脸,柔软的指腹像是一池春水,说出来的话却淬了毒:“既然如此,不知道客官是否打算将这身皮——”
      “赏给妾身?!!!”
      蓦然地,女人的面孔突到眼前,她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连带着白色涂抹的脸部也青筋暴起,看着极为可怖。
      随着女人的脖子渐渐拉长,总共八名艺伎也围在一起,她们的脖子最后都伸到了□□尺长度——少女的娇笑声、老妪的哭嚎声、野兽的嘶吼声伴着诡谲的音调越来越高,声音沸腾到能掀开屋顶。
      四周不见琴师,唯独琴声越来越急促,和着哭叫声一起冲进耳膜。

      八名艺伎的脖子纠缠在一起,从上空俯视下去,竟是一朵八瓣红莲。钟长卿稳稳当当坐在中央,酒水已随着声音起伏,偏他岿然不动,谁看了都得赞一句逼王。艺伎诡异的舞姿不停,“花心
      ”越来越小,大有把坐在里头的钟长卿锁死之势。
      分身。
      钟长卿悠哉,看到艺伎们极快的缩影里一个垂垂老妪和她伸出的枯木似的手。
      “铮!”
      酒水飞溅,先前端好的小菜碎成了稀巴烂,唯有陶片迸开,直击老妪而去!!
      “啊————”不成调的尖叫声汇在一起,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凄惨的鼠叫。

      “……咳咳咳。”先前的乱状不再,场地上赫然只立着一个老妪。她的脖子缩成正常人类大小,却不大协调,就像是躺床上十几年的植物人一朝立起,但无法驾驭自己的身体。她仍然笑着,少女的声音银铃似的,可惜一并的还有低沉的男声、尖细的鼠声。她往外咳血,喉咙那边也冒血不止。
      滴滴黑血落在和服上、木板上。
      “这位老婆婆,麻烦把嘴里的痰吐了再说话。”
      老妪笑得更为可怖,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拔下金簪子,上面的红宝石摇摇闪着光,登时狂风大作,一头白发转乌,随着风转开。刹那间,她又变成了一开始那副美人模样,樱桃大小的嘴更加红艳,目若点漆,漩涡似的要把人吸进去。
      “……佐藤……”她轻轻地念叨,长脖子蛇一般围着钟长卿绕了几圈。美人蟒,是能将人绞成肉泥的。
      钟长卿一手抓住脖子,不耐烦道:“谁他妈知道佐藤是谁。”
      女人双眼外凸,上下两排牙齿疯长,额角前冒出两个猩红的角来——好一副罗刹相!
      她见缠钟长卿不成,双臂搅在一起又从背后偷袭,破风声伴着不置人死地不休的架势击来,钟长卿眉头拧成疙瘩,他脚尖一挑,中央的茶几跃起!
      “老实点!”
      钟长卿斥道,可惜了一张红木几案,“啪嗒”一声正砸中厉鬼!地上还有四散的陶片,晶莹剔透,全都映着厉鬼的死相。
      先前那般恶相,却不知脆得很,一张茶几就将女人砸了个稀巴烂。抻得过长的脖子、手臂此时都迸开血浆,地上红、黄、白交错,还有几节类似蛇骨的东西。
      她一双眼睛睁得很大,这会有了点眼白,使她看起来像个人类。不知道她看着什么,也许是虚空中的一点,也许是回忆中的某个人,
      “嗬,嗬——咳!琉璃瓦呀,小木儿船……郎君……莫待春光好哇……”

      烦死了。钟长卿瞥一眼她,喉咙都断得彻彻底底,也不知道怎么哼的歌。
      他走过去看着厉鬼惨不忍睹的身体,确认这玩意儿再也作不了妖,便开始检查房间——从有限的梦境里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这是他的乐趣之一,也是出于直觉去求取多的保命机会和手段。

      推开木窗,是荒郊野岭。雪坡正中立着一棵梅树,虬曲折着,一树的红梅。
      木屋是传统的日本茶楼,倒下的茶案正对着一张浮世绘,上有鬼神像,也不知道是哪路子的。
      推拉门扇被白绢糊住了,先前还有美人揽茶的影,现在全都消了,换成了一树梅花。钟长卿瞧着眼熟,约莫是山前的那棵。
      正看时,红梅突然发疯似的颤动,周边的场景像是融化一般连带着钟长卿自己的手掌也开始模糊。钟长卿一双眼冷冷地盯着,知道这是梦境快结束了。

      再睁开眼是一面白墙。
      钟长卿起身,却拨开青色的帘帐——嗯?帘子?
      他的卧室里可没有这种玩意。

      从这天杀的梦里醒过来不在自己家里,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赤脚踩在地上,这房间的布局竟是仿古的,左手边有一梳妆台,上端端正正放一只铜镜。各式家具玲珑精美,一看就是个富贵千金的闺房。
      钟长卿不管什么闺不闺的,他确信自己梦醒了,只想从这该死的鬼地方出去。
      “喀哒”,不出所料,门锁得严严实实。
      行吧,碰见我就没好事儿呗。
      钟长卿暗暗腹诽,沾了点口水戳破窗户纸:这一戳不得了,窗外一只黑眼睛正死死盯住他!
      钟长卿……
      钟长卿没有丝毫反应。
      Jump scared?Sorry,你爷爷我不吃这套。他紧接着又戳几个洞,发现洞里无一例外都有一只眼睛。
      好的吧,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威胁了。这估计是默认反应,现在要能打开门更可能是一只更大的眼睛。
      也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克苏鲁爱好者设计的鬼玩意。

      钟长卿揣出梳妆匣里的几块暗金流云纹布样,叼着针线又把窗户洞缝好。不怕是一回事,但被这么多鬼眼睛盯着还挺瘆人的,是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为这么名贵的布补了窗户而气死。
      洞补好了,钟长卿欣赏的当空儿,背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