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绥长公主》春长不老

16、第 16 章

　　温执玉想到傅偃顿时没了胃口，皱着眉喝下浓黑的汤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温执玉干呕了两下，生生逼出两行泪来。

　　兰芷回了话回来，心疼地拍着温执玉的后背，“公主吃颗饴糖，压压味道。”

　　“这药得喝几回？”

　　“龚大夫说了，需喝上三日才行。”

　　水雾遮住了眼前的视线，温执玉眨眼，泪珠打湿睫毛，粘成一簇一簇的。

　　她自小就怕苦，当年中毒，日日苦药入肚，每次喝完都吐得昏天黑地，这些年才好一些。

　　“真是要了命了……”温执玉喃喃。

　　“公主且忍一忍，良药苦口，对您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温执玉回去的时候，流萤已经被浅水打发走了。

　　四下静悄悄的，路过假山的时候，耳边只有潺潺落水的声音，空气里是流水的腥味，偶有几声清啼，鸟雀扑棱着翅膀，颤颤巍巍落在枝杈上。

　　傅偃常年征战在外，府里没什么用人，后来温执玉住进来，带来些丫鬟婆子，也只不过是在主屋活动，剩下各院，都是将军府和安国公府里的老人。

　　“也不知道那匈奴公主什么时间能到京都，天气热起来了，再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去行宫避暑。”

　　浅水替温执玉撑着伞，兰芷就摇着蚕丝小扇，上面绣的是满枝白玉兰。

　　“听说已经启程了。”兰芷低声道，“公主真的要和将军一同接待匈奴使臣吗？”

　　“父皇的意思，倒也说不上接待，不过是吃顿饭罢了，我怕她不成。”

　　忽然听见前面的假山后面，有人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温执玉脚步一顿，示意她们先别说话。

　　她朝声音的源头靠过去。

　　“你知道我今早看见谁在和玉院外面？”

　　凉荫下，安妈妈和另一个仆妇蹲在假山后面偷闲聊天。

　　“谁？”

　　“还不是借住在府上的那个表姑娘，还当自己是程家的大小姐呢，老夫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还死皮赖脸的留在府里，现在又跟来了将军府。”

　　和安妈妈一起的仆妇笑道，“哼，你还说，不是人家这个表姑娘，你哪来的钱给你儿子娶媳妇。那程家老爷多有钱啊，就这么一个闺女，还不养在身边，这一丢就是十几年，也就年关才寄些东西回来。”

　　“还能因为什么。”安妈妈四下看了看，用那粗厚的手掌抹了把额头的汗，因为天气炎热呼吸显得有些粗重，“咱们将军对她那么好，当年老夫人就想着让他们成亲，是老将军硬拦着才没成。今早我看她早早就出了门，就跟了上去，谁知道是去将军和公主的和玉院，真是不知廉耻。”

　　“那咱们将军对她到底有意思没有啊？”那仆妇问道。

　　蝉鸣聒噪，温执玉站得累了，抬手让兰芷稍稍扶着她，她也想知道傅偃对这个柔情似水的表妹有没有别的心思。

　　温执玉听得仔细，那妇人问完，又补充道：“咱们将军喜欢的不是公主吗？”

　　安妈妈闻言嗤笑一声，拍了拍身侧仆妇宽厚的肩膀，“老姐姐，现在府里谁不知道将军娶公主供在府里是保平安用的，咱们将军常年在外，和宫里金尊玉贵的公主能有什么交集。”

　　“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那仆妇显然是被这复杂的关系吓到了，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这话不能乱说，小心让将军和公主听到。”

　　“怎么能叫乱说。”安妈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可是我亲耳听见的，而且那公主眼高于顶，骄纵跋扈，哪里有一点公主的样子。她看不上咱们府里的丫鬟婆子，咱们还看不上她呢，公主又如何，皇帝让她嫁给咱们将军，她敢不从？嫁了人还不是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我敢说她折腾不了几年。”

　　那仆妇也跟着笑，“好了好了，做活去吧，让冯管家看见又要扣工钱。”

　　“看你胆子小的，公主整日呆着和玉院，冯管家出去了，谁能听见。”

　　安妈妈笑得得意，那仆妇也跟着低低笑起来。

　　安妈妈伸手转了转露在外面手腕，上面带了只粗俗的大金镯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温执玉一言不发，她也没想到，难得出去一趟，还能听见自己的八卦。

　　兰芷和浅水对视一眼，温执玉没说话，她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公主？”兰芷小声道，“要不要奴婢去和冯管家说一声。”

　　温执玉冷笑，和冯才说什么，不过也是傅家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她抬脚朝假山后面走过去，“在背后嚼人舌根，妈妈就不怕遇见鬼吗？”

　　“青天白日哪来的……”

　　“啪——！”

　　“看清楚了再回本宫的话。”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昨天在安国公府，傅坚不就是打给她看的吗？

　　她温执玉就是因为嫁给了傅偃，才被这些人看不起，乱嚼舌根！

　　温执玉垂在身侧的手轻颤，因为太用力，整个手掌都微微发麻。

　　安妈妈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猛地抬头，看见温执玉的那一刻，她瘫倒在地，和她一同的那个婆子反应过来，扯着安妈妈的衣服，两个人跪在地上。

　　安妈妈陡然打了个激灵，“公主…公主！”

　　“我……”她伸手攥住了温执玉衣裙的下摆，“我不是故意的，您绕了我老婆子这一回。”

　　安妈妈的心神逐渐找回来，他在安国公府干了一辈子，嫁的男人是安国公府的副管家，公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她刚要开口，就觉得胸口一痛，温执玉抬脚踹在她身上，嫌恶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本宫，还有，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称我。”

　　温执玉居高临下，用余光冷冷撇向跪在地上的老仆妇，“兰芷浅水，把这老泼妇狠狠打一顿，轰出府去。”

　　“公主，您不能这样，奴、奴婢在安国公府做了一辈子活，你不能就这样！我丈夫是老将军的亲信，奴婢知错了，您绕我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吗？”温执玉冷笑，她超后退了半步，“那就打一顿，扔到安国公府门口，看看傅老将军会不会留你。”

　　“公主！公主！”

　　“浅水，带走！”温执玉冷声道，“还有，将她这些年，从冯家姑娘那里要来的东西，通通还回去。”

　　几人正拉扯着，兀得听见身后有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温执玉扭头，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褂的中年妇女朝这边走来。

　　“这是怎么了？”

　　温执玉蹙眉，这人似乎在哪见过。

　　兰芷一眼就知道她们公主这是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小声提醒道：“这是忠武侯的夫人，傅将军的大姑姑傅莹。”

　　温执玉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安妈妈就爬着爬了过去，“夫人，夫人救我。”

　　傅莹去看哥哥时，才知道傅偃被打了一顿，急匆匆赶来，倒也没料到会看见这一幕。

　　傅莹先是朝温执玉拜了拜，还不等温执玉开口，便已经站了起来，一副长辈的架子：“安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她这是怎么了，让公主发这么大的脾气。”

　　傅莹很高，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一代美人，只不过因为太瘦，显得颧骨很高，看起来就不好相与的。

　　“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本宫不过略惩小戒罢了。”

　　“夫人……”安妈妈乞求道。

　　“安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公主看在……”

　　温执玉笑着打断傅莹的话：“夫人不如去前厅用茶，我这就将傅偃叫来。”

　　“不必了，我这次来，是想和公主聊一聊。”

　　“本宫和夫人没什么好聊的。”

　　傅莹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公主既然嫁到了傅家，就该守好做媳妇的本分，傅偃唤我一声姑姑，你是偃儿的发妻，我托个大，过来与你说几句。”

　　“夫人这话不如回家和自己的儿媳妇说。”温执玉扯出一抹冷笑，“本宫还等着好好罚这刁仆，夫人将路让开，我好让下人将她拉过去。”

　　“你、你！”傅莹年轻时是家里的嫡长女，嫁了人是大房夫人，在家里强势了一辈子，第一回吃了亏。

　　“兰芷，你去请将军，就说……”温执玉看了一眼傅莹，“忠武侯夫人来了。”

　　傅偃刚进前厅的院门，就看见跪了一地仆从和血肉模糊的安妈妈。

　　前厅里十分安静，温执玉坐于上首，看见傅偃过来，眼底闪过讥讽和厌恶。

　　“臣给公主请安。”说完才看向一旁的傅莹，“大姑姑。”

　　温执玉支着头，等着看这场好戏。

　　“偃儿，你爹又打你了，疼不疼，让姑母看看。”

　　傅偃侧身避开傅莹伸过来的手，傅偃道：“我无碍。”

　　言毕，傅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傅偃抢了先，他看着坐在上首的温执玉，温声道：“听说你打了下人？”

　　温执玉抬眉，“是我打的，你要如何？”傅偃若是因此发难，就别怪她把事情闹大。

　　男人朝温执玉走过去，四目相对，傅偃停在温执玉身前。

　　温执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傅偃，弄不清男人要做什么。

　　下一刻，傅偃扯过她的手，问道：“疼吗？”

　　温执玉不语。

　　“下次这些事，公主不必亲自做，臣来处理就好。”

　　温执玉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傅莹，忍住抽回手的冲动，“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夫人刚才还教训我，说要教我怎么做傅家的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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