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可亲》三个点两个点一个点

2、1.2

　　07.
　　异能者一般都具备幽默这种品质。
　　汪曾祺本人就是一逗乐子集大成者，他敬爱的老师前辈们亦是如此。
　　当然，鲁迅先生也是如此。
　　如今天下太平，身为治安部前部长的鲁迅先生便深居简出，不太在新人面前转悠，以至于一些刚加入部门的小年轻都不太了解先生之幽默可爱，例如余华（也只有余华），大放厥词说鲁迅先生的书我是不看的，太严肃无趣。
　　好在有巴金先生可劲儿拦着，才没有让余华小同学留下更为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
　　汪曾祺则在旁边可劲儿嗑瓜子，新人入部仪式过于繁琐无聊，得亏有这位小同学添点儿乐子。
　　据说小同学在成为异能者之前是个牙医，拔了上千颗牙齿，也算得上经验丰富。
　　嗑完瓜子的汪曾祺拍拍手上的瓜子壳，从巴金手里把猴儿似的小同学捞过来：“走吧，我带你去见鲁迅先生。”
　　余华吓得顿时面如土色：“那个，前辈，我是开玩笑呢……”
　　“我知道啊，你开玩笑又不会当着先生的面儿开。”汪曾祺不由分说地拽着小同学迈出总部的四合院儿，在胡同里熟练地穿梭。
　　“您不是找先生告状的？”小同学说话没个把门的。
　　汪曾祺忍了笑：“是先生最近牙疼，我刚看你的资料，知道你是个颇有经验的牙医，打算领你去看看他。”
　　“别吧，前辈，我只会拔牙……万一给拔坏了……”余华的声音越来越低，全然没有刚才那般有底气。
　　汪曾祺一门心思逗小孩：“拔坏了你就跑啊，在先生发动‘彷徨’前，你大概有三秒的时间可以从他那屋子跑出来。”
　　“我跑不出来啊，这才三秒！”余华一惊一乍。
　　“没事儿，顶多就是进入‘彷徨’的领域，在迷茫幻境里待上半日。”汪曾祺轻描淡写地补刀，“你应该知道彷徨领域的作用吧。”
　　余华已经走不动道了：“我，我其实看过先生的书，所有的我都看了。”
　　“那就好，看来都知道。”汪曾祺笑眯眯地继续拽着人往前走，“那我就不用多提‘呐喊’‘故事新编’‘朝花夕拾’还有‘华盖’。”
　　“我现在就发动‘现实一种’死一死。”余华已然绝望，汪曾祺知晓他那异能‘现实一种’是种入骨的毒药，犹如青苔一般覆盖全身，而后慢慢蚕食血肉，只剩下累累白骨。
　　“可等不及你‘现实一种’发作哦。”汪曾祺这才停下脚步，拍拍这缩成鹌鹑的余华，“逗你玩儿呢，你别看先生书中文字犀利冷冽，其实他为人最是和善不过。”
　　“只是近些年深居简出，不太来管部里的事情，才给你们小年轻造成一种生人勿近的严肃印象。”
　　“主要我是担心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余华怂怂地低声嘟囔，“我无意冒犯先生，只是习惯说话前不过脑子……”
　　“走吧，先见见先生。”汪曾祺拍了拍余华的肩膀，“他也看过你的异能书籍，还说写得有意思。”
　　08.
　　至于余华跟鲁迅先生聊了什么，汪曾祺并不知情，他在门外的院子里守着，给了“医患”二人足够的交流病情的时间。
　　先生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如今到了夏天的尾巴上，再过些时日就能拎个白面口袋来先生院儿里打枣子。
　　反正两棵树的枣子呢，先生一个人也吃不完。
　　也不知等了多久，“医患”二人终于聊完，前后走到院子里，那小年轻还叮嘱前部长：“先生，您可真得要下定决心戒两个月的糖。”
　　神情严肃，是那专业的牙科医生。
　　“那下个月要做的桂花蜜藕，就不能端一份给先生了。”汪曾祺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息。
　　鲁迅先生嘴角微颤，最后还是咬牙笑道：“给你老师端去，反正我去拜访从文，他也不会不给我吃。”
　　“先生！”专业牙医扬声提醒。
　　先生讨饶地解释道：“你只说了戒糖，没说戒蜂蜜嘛。”
　　余华扶额：“亏得我以为您是个严肃正经不苟言笑的大家长。”
　　“谢谢你没骂我封建。”先生一本正经道。
　　“毕竟全国上下，都找不出比您更清醒明白的了。”汪曾祺意有所指。
　　余华红了脸，板板正正地冲先生一作揖：“我会再仔细拜读您的作品。”
　　09.
　　“这好端端的，怎么……”鲁迅先生不解。
　　汪曾祺笑道：“他这是被您的作品折服了。”
　　“更是被您的为人。”余华补充道，又赶忙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鲁迅左右弄不明白，只道：“你上次送我的松子糖吃完了，可还有多的？过两日萧红来看我，我得有东西招待。”
　　“真的只是为招待萧红么？”汪曾祺眯了眯眼。
　　“我自己吃一点点。”先生眨眨眼。
　　“您要戒糖。”汪曾祺重复余华的医嘱，“松子糖也是糖。”
　　10.
　　如今治安部改了名儿，征集了大家的意见，将“治安”换成了“长安”，报于前部长鲁迅先生定夺，先生也觉得不错。
　　于是正式定了下来，老舍先生还专门跑了趟北师，请书法一绝的启功老师来胡同里的总部，提下“长安”二字。
　　只是这新人入部了，部名儿也换了，现任部长迟迟没有决定下来。
　　大家都认为前任部长做得不错，有意让鲁迅先生退休返聘，但被先生以牙疼需静养的名义推辞掉了。
　　所以最后还是汪曾祺提出个“轮流部长制”，即选出几位有声望能力强的异能者，轮流担任长安异能部部长，每人任期一年。
　　“一年太久了。”
　　“还是半年吧。”
　　“不，一个月。”
　　这是多不想揽事儿当部长啊。
　　左右商量着，任期为一个季度，选出来老舍、沈从文、茅盾、巴金和钱锺书五位先生，以及萧红、林徽因两位女士作为常任轮流部长，平时有什么大小事儿部长们可以集体商议，最后由轮值的部长定夺。
　　一心只想散会后赶紧去吃饭的汪曾祺擦擦脑门上的汗：今天又完成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呢。
　　“果然小汪就是在推卸责任吧。”老舍先生说。
　　“对，这孩子绝对有能力当部长。”老师也附和说。
　　“你们不要为难一个很晚才觉醒出合适异能的我了。”对此，汪曾祺只有强势插入老师们的对话。
　　“但你又不只‘人间草木’一个异能。”老师冷酷地拆穿他的自谦话术。
　　“大体效果和人间草木差不多，不值一提。”汪曾祺继续自谦。
　　“如果我没有看过你的‘受戒’，我大抵是要信了你的鬼话。”老师淡淡道，又揽了老舍先生肩膀，哥俩好似的往外走，“今儿中午吃啥啊？”
　　老舍先生也配合：“高邮鸭蛋佐酒。”
　　“别介，你们大白天喝什么酒。”汪曾祺赶忙紧走几步去拦。
　　又是一阵吵吵嚷嚷地过去。
　　余华望着三位前辈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忽然胳膊肘被人推了推。
　　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指了指趴桌子上睡着的莫言：“要叫醒他吗？”
　　余华顿时来了劲儿：“我来我来。”
　　“那你们快点儿。”史铁生轻悄地摇了轮椅往外退，“刚刚震云发来短信，说他已经订好位子了。”
　　“放心放心。”余华一面冲史铁生摆手，一面捏了莫言鼻子，“让刘震云先等着，别人没到齐就对什么菜花儿鸡丁儿做展望！”
　　“还有啊，必须告诉他，”余华眼见着莫言蹙眉，干脆把鼻头又转了一转，“今天开会可是点了名儿的，他没到得挨罚！”
　　“前辈们都没说挨罚的事儿。”史铁生无奈道。
　　话音刚落莫言就从位置上跳起，左右开弓将要和余华打将起来：“挨不挨罚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仨得把余华这老小子打一顿。”
　　史铁生已经习惯损友们的相处方式，反手施加一记“我与地坛”，便放心地摇了轮椅出门去。
　　“我与地坛”属防御系异能，施加在目标身上，可使他们在一定时间内失去异能。
　　这样他就不用担心这俩老小子打架随意释放异能而把会场打坏了。
　　至于余华和莫言贴身肉搏很可能会受伤……那这又关他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