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不晚》隅隅

4、004

　　从B市到A市的航程约莫三个小时，下午四点多这架飞机就落地了。

　　时辛在飞机上睡了三个小时，下飞机时没有看见霍婉卿，她以为，两人的交集就如同两条无限延长的直线，有过一个交点，仅此而已。

　　回到A市，还没等到工作日，领导就打来电话催她复工，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么结束了。

　　甩掉脑子里和柳如有关的一切人和事，时辛再次投入社畜大军。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曾经和霍婉卿柳如短暂的相遇，已经被时辛抛之脑后。

　　随之而来的是比较现实的生存问题，正如柳如老公杜星宇所说，以时辛的学历和能力，在B市兴许能找到份不错的工作，生活质量也还算过得去。可她偏偏挣扎在A市，寸土寸金的地方，万把块的薪资交了房租，刨除日常社交应酬，自己花销，真剩不下多少钱。

　　令时辛雪上加霜的是，她的房东要搬去国外，在国内的房子打算卖掉，接手房子的人不想继续和时辛的租赁合同，要求她尽快搬出。

　　本来时辛还想等租房合同到期自动续约，没想到房东要卖房子，看来她得重新找房子了。

　　在A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时辛目前的房租还算便宜，三千块一个人不包水电，她和另外三个陌生人合租。就这条件，在她那一片区，都算便宜的。

　　往四五环走，房租自然会相对便宜，可通勤时间和成本也会增加。时辛目前的工作单位不说好坏，除了领导烦人刻薄以外，同事还算好相处，她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

　　所以时辛要再找房子，也得在这片区找，房租只会比她现在的更贵，并且还很难找。

　　时辛在几个好友的私人群里吐槽找房子好难的事，突然被孟婷婷私聊。

　　孟婷婷：“小辛，你最近在找龙湾区的房子？”

　　龙湾区就是时辛目前租住房子的区域，房子很难找，也很贵。

　　孟婷婷是时辛大学的室友，那个小群里的人都是时辛大学室友兼朋友。有人带着偏见说女生寝室六个人六个群，其实从认识到毕业，时辛第一次住校的大学寝室，六个人也就一个群。
　　孟婷婷是大学里和时辛关系最好的一个，本来两人是同系同专业，上下课一起，还是饭搭子。后来大二上学期，孟婷婷转专业去了她更喜欢的数学系，两人一起的课少了，但也没有影响两人的友情。

　　毕业后时辛直接开始找工作，成为惨兮兮的社畜一枚。而她的同寝室朋友们，除她以外，全部都选择了继续读研求学。

　　孟婷婷更是厉害，考到了A大的数学系，现在还在读博。

　　“是啊，我房东要卖房子了，我得找下家，咋了？”时辛坦诚回她。

　　孟婷婷那边显示了一下正在输入，随后一长串文字发了过来：“我师娘好像是一个人在龙湾区住，她房子也是租的，因为很大，而且一个人住也不太安全，外加房租也贵。所以最近她好像也在考虑找个人合租，我听我导师和她聊天说的，本来还说发租房平台找人，但是找来的陌生人始终不靠谱，刚才看你在群里吐槽找房子的事，你要不要看看我师娘的房子？”

　　孟婷婷的师娘？时辛只知道孟婷婷的博导是A大很厉害的数学系天才，她的师娘是谁时辛不太清楚。

　　既然喊师娘了，看来年纪应该挺大的，时辛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中年人，但有房子住，先去看看也不要紧。

　　于是时辛和孟婷婷约好下周六去拜访她师娘，顺便看看房子怎么样。

　　孟婷婷的导师三十五岁，是A大数学系的一名副教授，年少有为，五官端正，和一些秃头中年男人比起来，简直不要帅，一直是A大学子们眼中的最帅老师。

　　时辛粗浅地根据孟婷婷导师三十五的年纪，以为孟婷婷的师娘也差不多三十好几，这样的话，也不是什么阿姨，就是位姐姐，想来相处应该不会有什么代沟。

　　结果等时辛和孟婷婷去到A大校园内的一间咖啡厅时，推开门看见靠窗卡座里的霍婉卿，时辛心里一咯噔，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就有这么巧，孟婷婷领着时辛往霍婉卿的方向走去。

　　孟婷婷的长相是可爱挂的，她笑容甜美，还没走到就先笑着打招呼：“嗨，霍老师，这是我朋友，时辛，你叫她小辛就好。”

　　时辛硬着头皮走到了霍婉卿面前，霍婉卿歪着头看她，她只好笑着说：“嗨，又见面了，小霍。”

　　论年龄，孟婷婷也比霍婉卿大，不过谁让霍婉卿是她们学校的副教授呢，人实力和位置比她高，不好意思喊姐，所以平时学生们都喊霍婉卿老师。

　　孟婷婷朝时辛偷偷挤眼，示意她喊老师，别喊什么小霍。

　　不过霍婉卿并不在意别人喊她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坐下说话吧。”

　　这时孟婷婷才反应过来，时辛好像说了句“又见面了”，怎么回事？

　　孟婷婷是个直性子，有问题就直接开口了：“哎？小辛你和霍老师认识吗？什么叫又见面了？”

　　时辛点点头：“嗯，我们以前认识，我和她姐姐曾经关系还不错。”

　　时辛没有说朋友，也没有说前任，只是用一个关系不错模糊带过。时辛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她的性取向，也知道她大学期间有一位异地恋的女友，但并不知道这位女友和霍婉卿有关系。

　　听时辛这么说，孟婷婷便只以为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于是孟婷婷哦了一声，笑容更甚：“那真是巧了，小辛你和霍老师姐姐是朋友，霍老师又正好缺一个室友，小辛你也在找房子，你们又都认识，不算陌生人，有什么事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时辛看着坐她对面的霍婉卿，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莫名地有些抗拒。和霍婉卿当室友，那不就意味着她又和柳如有牵扯了？

　　时辛哪怕有些不乐意，但面上不会表现出来，还是照来时想的那样，问了一些霍婉卿找合租室友有什么要求，她的房子怎么样，房租两人如何分摊。

　　霍婉卿给出的条件并不苛刻，只要求合租室友爱干净，双方互不打扰，另外未经双方同意，不能擅自带对象回家，房租也合理，甚至可以说得上非常便宜，还给时辛看了她家的照片，时辛挑不出一点毛病。

　　两千出头的房租，想在龙湾区双人合租，还是装修非常不错的房子，时辛做梦都不敢想。而眼下，霍婉卿就提供了这种可能。

　　霍婉卿租的房子是套三，总共三间卧室，两个卫生间，一个大客厅一个厨房和两个阳台，卫生间一个在霍婉卿居住的主卧，一个是挨着客厅走廊的公用卫生间。而阳台一个在客厅外面，一个在主卧外面。

　　时辛对霍婉卿的房子很心动，两千能租这样的房子，让她挪不开眼。可是，要和柳如的妹妹合租，时辛又有些犹豫。

　　许是看出时辛的犹豫，霍婉卿不知怎的，补充了一句：“我工作日会在学校教师公寓，只有周末会回来，你如果担心两个人拥挤，大可不必。”

　　时辛一愣，赶紧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在考虑你房子距离我公司的路程有多远，上班方不方便。”

　　其实她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能够两千块租下龙湾区的房子，别说挤一两个小时地铁，就算让她挤两小时高铁，她都愿意。

　　只不过真实原因怎么敢和霍婉卿说，难不成告诉她，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你姐姐是我前任，我不想和你姐有牵扯？

　　这不就等于给柳如和时辛同时出柜了，时辛出柜还好，顶多挨家里一顿骂，被父母赶出家门。她本来就是弯的，出柜不过是摊牌罢了。柳如人家现在老公有了，孩子生了，再被时辛说出曾经两人的过往，怕是要提刀来砍时辛。

　　挑不出霍婉卿房子的任何毛病，并且对房租和地段十分心动的时辛，最后喝完咖啡就和孟婷婷一起去看了霍婉卿的房子。

　　临走前，时辛先去结了账。因为全程只顾着聊房子的事，霍婉卿提前给她和孟婷婷点好的咖啡甜点，她一点都没动。

　　等到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霍婉卿点的咖啡正是时辛最常喝的，而甜点，则是高中时，时辛偶尔给霍婉卿买的那一种。

　　高中时的霍婉卿因为牙齿好像长得不是很齐，不知道是牙缝有点大还是怎么着，反正时辛第一次见她，没觉得她牙齿有任何问题，后面再见到小霍妹妹，就看见她已经戴上了牙套。
　　那时候的时辛很不理解，她觉得小姑娘的牙齿也不丑啊，既没有龅牙也没有漏风。结果戴上牙套后，本来就不爱笑的小姑娘，连嘴都不愿意张了。

　　恰好当时县城里流行一种抹茶小蛋糕，一小块就要好几块钱，柳如很喜欢吃甜品，时辛就常用自己的零花钱买那种抹茶小蛋糕给柳如。

　　第一次提着小蛋糕敲响柳如家门的时候，一如既往是小霍妹妹来开门，带着牙套的小霍姑娘表情十分严肃，看上去跟个小大人似的，只是在看见时辛手里提着的纸盒装的小蛋糕时，眼睛亮了一下。

　　时辛当时买了两个，心想和柳如一起分享，但见一向冰块脸的小霍妹妹难得露出一点冷漠以外的表情，人家还每次都来给她开门，又是自己心上人的妹妹，时辛便笑着送了一块出去，美其美曰：“当姐姐的给小妹妹带的小礼物。”

　　霍婉卿当时开心了一秒，舒展开的眉头没一会儿又立刻皱起：“不用，我不能吃蛋糕。”

　　时辛并不知道霍婉卿是因为什么原因戴牙套，在她那个年纪，除了有病，什么人都能吃蛋糕。而且，霍婉卿明明就想吃。

　　时辛一听便猜，大概是小霍妹妹的家长或者给她戴牙套的医生不让吃，于是她飞快地扫了眼四周，小声说：“没事，你就吃一点点，吃完就去刷牙，没人会知道！”

　　说完，时辛就把小蛋糕递了一块给霍婉卿，然后朝她眨巴两下眼，提着另一块去找柳如了。

　　后来听柳如说，自己妹妹因为偷偷吃蛋糕，虽然刷了牙，但是留下的蛋糕包装被她爸爸发现了，挨了一顿骂。柳如说，医生没有特意叮嘱不能吃，只是说少吃，但霍婉卿爸爸认为，戴都戴了，就不能吃。

　　霍婉卿的爸爸掌管着家里的经济命脉，他的话一向是家里的圣旨，没人敢反抗。霍婉卿偷吃蛋糕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惹了他生气，挨了顿臭骂。

　　霍婉卿挨骂的时候，柳如在收拾碗筷，她妈妈在劝架，替霍婉卿说好话，霍爸爸在施展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

　　听柳如这么说，时辛非常愧疚，她不知道霍爸爸竟然这么严格，后来见面，还和霍婉卿道歉来着。

　　不过那时候霍婉卿只回了一句：“谢谢，蛋糕很好吃。”

　　时隔多年，柳如不喜欢甜品了，因为吃多了容易发胖。柳如不喜欢，时辛也就不喜欢了。

　　现在一看账单才发现，原来霍婉卿还喜欢这种抹茶小蛋糕。

作者有话说

　　要住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