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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歌(P) ...

  •   礼堂之中由于空旷,顾作尘的嗓音如坠入深潭的石子震起涟漪。

      他语速很慢,却说得很明白。
      天杭杯不过是顾元忠又来权色交易的一块遮羞布,可大多女孩都是被骗,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已跌入深渊。

      从赵依倪的视线望去,顾作尘立于灯光的明暗交界处,狭长的眼眸微垂,长睫如羽扇般在脸上投射出一片暗色。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犹如高挂着的一轮残月,虽是皎洁却更悲戚。

      “你,还好吧。”赵依倪知道此时不应多言,抑制住自己略多余的好奇心转移话题道,“要不我们先从这地方出去,等会儿保安来了可解释不清这大半夜的我们孤男寡女在这地方。”

      “赵同学,这么着急做什么。”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顾作尘勾起一抹笑走近了几步,瞟了眼赵依倪手中攥紧着的颜料轻言道,“刚才还不是说了要帮我,怎么,这么快就想反悔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自觉理亏赵依倪眼神闪烁,但她向来也不是胆小的主儿,反应过来顾作尘语气中的几分嘲弄,忙怼回去嘴里跑火车道,“我怕什么?说吧,要做什么,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本小姐奉陪到底。”

      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顾作尘乌瞳如深潭般看不清其背后笼罩着的浓重暮色,他扛起置于台后的手扶梯直直往礼堂后门走去,不忘留下一句,“跟上。”

      礼堂地处庆大的中心枢纽处,依湖而建的礼堂在暮色中覆上朦胧夜色,偶有零星飞鸟掠过湖面惹得湖水一惊。

      赵依倪跟在顾作尘身后,这是她第一次从后门穿到大礼堂背面,隔着湖水可见湖对岸还偶有下晚课穿回宿舍的学生结伴而行。现是早春,傍晚的风带了几分凉意,长发被湖风刮起,赵依倪看见身前几步之人,依旧和初见时一般。

      他背负了重重谜团,近其之人皆知他危险,但总有不畏之人贪婪背后的宝藏。

      似乎是被背后炙热的目光烧的慌,顾作尘转过身将扶梯放在一旁的地上插着兜,一贯地懒散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我背后有钱啊。”

      “有钱倒好了,我跟着捡都能发财。别怂啊顾作尘,快走。”赵依倪不甘示弱,昂其脸笑着道,不知为什么她天然地相信这个只认识几天的人,熟悉地就像认识了很多年。

      就如此时,他们步伐一致,沉稳但有力,将要去做赵依倪短暂的前十八年人生之中从未做过甚至都不敢畅想之事。

      他就像她设定零件中的意外一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那一刻,命运随之倾倒。

      “赵同学,就这么喜欢跟着我啊?”顾作尘被她的话弄得有些啼笑皆非,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不起眼的围墙,“喜欢画画?这幅墙全给你画了,大艺术家。”

      “还说我叫你顾少爷恶心,你不也喜欢恶心我?”赵依倪冷哼一声,拎着刚才拿的画材仔细端详那横于礼堂后初一道不起眼的围墙疑惑道,“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怎么会多一道墙出来?违章搭建啊。”

      顾作尘看了眼风风火火往前走的人,跟在她身后闲步信庭,“赵同学,校庆知道吗?参加了吗?这面墙当初就是用来给校领导签名的,不记得了吗?”

      又是熟悉的三连问,赵依倪又被噎住,扭头看着早已被重新粉刷的墙陷入沉思,“要画什么?说吧,我一工至少值几百吧。宿舍十点关门,早点完工我得踩着点回去。”

      “你性子很急啊,赵同学。”顾作尘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其身后,帮着架起扶梯,“别急,好戏还没开始呢。”

      “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件事吗?”顾作尘语调平静,似乎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就画顾元忠的丑恶嘴脸,你看如何?”

      目光一震,赵依倪也未曾想到顾作尘在下如此一盘险棋,忙松开想扶梯而上的手降低声音道,“你疯了吗?顾作尘。我们只是普通学生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情,违反校纪校规,我们俩都得完蛋。”

      “都和你说了别着急,赵同学。”似乎早就料到赵依倪会这般,顾作尘慢悠悠,目光却暗了几分,“先把录像关了,你看如何?”

      赵依倪心惊,握紧背后手里攥着的手机心跳如鼓。她有一个习惯,晚上出门总习惯录像以防不测时能派上用场,今天在大礼堂受了惊吓更是不忘此事。

      怕被误会,赵依倪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对你怎么样,只是怕。”

      “怕什么?怕我对你做什么吗?”顾作尘昂起头指指身后高耸着的摄像头,“赵同学,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况且……”

      “况且什么?”赵依倪边将手机关掉录像收起,边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缓解尴尬道。

      石头被另一只脚踩住,赵依倪听见顾作尘的低哑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况且我想对你做些什么的话,还能让你有力气走到这吗?”

      赵依倪羞得满脸通红,都快忘了刚才还在说不愿答应陪顾作尘冒险,手条件反射般地捡起画笔,没蘸颜料的画笔生生戳在墙上笔尖都炸开了花。

      “先别急着拒绝我。”顾作尘补充道,“我知道,你愿意跟我来是因为袁淼吧。”

      手执画笔的手一滞,赵依倪转过头来,满脸皆是惊讶,“顾作尘,你到底多久前就开始调查我了?我和袁淼认识你也知道?”

      “这可不是我去查的。”顾作尘似乎习惯性地从衣袋里掏着烟盒,眉头微皱,“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她最近怎么样?我和她也很多年没见了。”赵依倪放下戒备,叹了口气,“她是以前和我一个画室认识的,后来她来了庆大我就和她联系少了,本想着过段日子找她叙叙旧但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她,出了点事。”顾作尘沉吟片刻后,轻言道,“她住院了,在市郊的精神病院。”

      怎么会?赵依倪心中惊讶万分,她当初初进画室时赵依倪还是个羞涩不敢言语的人,全靠袁淼一步步带她认识熟悉环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淼对她更可以说是和领路人一般。

      “她怎么了?生什么病了。”赵依倪心中已生出些许不好念头,但不敢直言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试探着。

      “精神分裂。”顾作尘似乎再一次猜到了赵依倪想问的问题,点燃一支烟站在湖边,声音沙哑得像是旧唱片,“袁淼大二那年转到了我们金融系,是我在学生会的主席。她成绩很好,年年名列前茅,后来的事情你也能猜到吧。她拿了奖学金,进了天杭,后来就住了院。”

      赵依倪目光沉了下来,握着画笔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几欲落泪,“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吗?”

      “说来也巧,读了大学之后我就很少回顾元忠住的地方。刚好那天我要回那地方取点东西,没想到这老家伙昏了头把袁淼带回了宅子,正巧和我撞上。”顾作尘叹了口气垂着眼,吐出的烟圈绵延漫长,“那天我把她带出了那地方,但她后来有一天哭着打给我,说拜托我能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眼眶微红,赵依倪声音发颤昂着头望向身侧站着的人,寻求答案。

      顾作尘修长的手指弹弹烟灰,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笑,“袁淼最近还算稳定,很快应该就能出院。你想不想帮忙我都随意,把人拖下水不是我的乐趣。现在走还来得及,今天我和你说的事就当作没听见。”

      “顾作尘,有人说过你是坏种吗?”赵依倪没来由地说上几句,“突然闯进我的生活,突然告诉我这一切,又突然告诉我带着这些打包滚蛋。”

      不知怎的,顾作尘竟开怀大笑,扭头紧盯着说话的人漫不经心道,“赵同学可真是有意思,和你说了可以不帮忙怎么还搞人生攻击啊?”

      “还没说完呢。”赵依倪直直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要是说谁是坏种,也算我一个。既然要以暴制暴就别手软,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顾作尘望着身前人,一头耀眼红发此刻好似在他的眼中被点燃,心中荒芜已久的荒野霎时间掀起一场野火。

      当时的他不知道,这场火烧了数年,烧得他肝肠寸断,却又始终不愿放手。

      嘴角勾起一抹笑,了然于心般点点头,顾作尘靠近些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那既然这样,赵同学,一言为定。”

      赵依倪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倔强,转过头走向围墙边走边喊道,“放首歌吧,我画画的时候喜欢听点歌,有灵感。”

      “行。”顾作尘笑了笑,点开最近播放列表,“大画家,都听你的。”

      按下播放键,歌声回荡于这只有他们的一小片天地,湖面上沉静一片,风在此刻好像也识相地跟着缓了些。

      “You will always be inside my heart”
      “いつもあなただけの场所(ばしょ)があるから”

      “这歌还挺好听的。”赵依倪边挤着颜料边顺嘴问道,“叫什么名字,我回去听听。”

      “First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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