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归[GB]》呦呦浮萍

3、故人

　　秋忍口中说她只当都戈会武，言语听似狂妄，但其实是只有这个说辞说的过去，免得引起都墨过多的警惕。她心底知晓，都家那位少主的功夫想来被传言夸张不了多少。

　　“头回见人这样客套，要我说，‘美’是个好字儿，都墨你也就别推了吧？”何裕打趣一番都墨，美一般用于形容女子，但是都墨自小被夸“美”而不是“俊”的次数也算颇多。
　　“秋姑娘，虽然你说的那传言我未曾听过，但见都墨的功夫就能推想都大哥武功定然不凡。秋姑娘这番评价，想来对自己功夫有十足的自信？”

　　秋忍闻言收起了那在说都墨好看时装出来的微笑，一直拽紧披风领口的左手松了松，垂落身侧，语气恢复她惯常的平淡：“谈不上多自信。不过......”
　　“都公子愿不愿意和我比划两招？”何裕既然都说了那番话话，秋忍自然顺势邀了都墨比武，想探探都家少主的这位弟弟功夫几何。
　　“实非在下不愿，只是你我身于城中恐放不开手脚，再者，夜已深了，不如择日？”都墨道，虽为京城公子，但因家中习惯，都墨也是自幼习武，在剑术上悟性不错，与他兄长的差距是只在经验上了，他正儿八经地与人交手次数甚少，难得一遇比武机会，都墨自然愿意一试。

　　“既如此，那便改日吧，”秋忍没什么意见，微微一笑，“若是往后在合适的场合再会，还望莫要推脱。对了，劳烦都公子告知，苏太医令苏峦大人所居何处？”
　　“苏大人？秋姑娘你莫非是生病了才进京的？”苏峦虽为朝中太医令，可不在宫廷任职时也在府中接诊病人，从不问来者身份，虽无法四处行医，却始终努力贯彻他悬壶济世的志向。所以秋忍这样的外来人找苏峦，何裕下意识便以为她是来找苏峦看病的。
　　何裕感觉自己一下想通了眼前这个和京城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女子为什么出现在了京城。

　　“......非也，我没有生病。”
　　“那莫非......是你的家人？”何裕自作多情地觉得想通了为什么秋忍刚开始要呛他，许是她不想对外人道起家人生病的伤心事。
　　“不是。”
　　“奇怪，那你缘何去找他？”
　　“......”
　　秋忍后悔图了方便直接问这两个人，早知有这一番追问这么多她倒不如去多问几个别的行人。
　　何裕仍觉得秋忍只是不愿告知，只是这下方才觉得自己多问了，他其实是想告诉秋忍找苏峦看病的人都不知道排到几月后了，若是情况紧急他或许可以帮帮忙，但秋忍这冷淡的反应让他也有点张不开嘴了。
　　虽然秋忍并不需要。

　　“苏府落在城东南，秋姑娘，离此处不远，在那边街口右转，之后尽管直走便是了。”眼见空气冷凝，都墨只好出声，横插一句，抬手指了指方向，将答案告知秋忍。
　　“多谢，告辞。”秋忍转身走前多瞄了一眼都墨，忽然便觉得他那本就引人瞩目的漂亮脸庞比起初见时顺眼了不少。

　　京城东南隅，苏府外。
　　门面朱漆渐褪，京城炙手可热的名医竟是住在这么一个与他名声不符合的老旧宅子中。
　　秋忍没打算敲门，她此行可不是真的为了找那位苏大人。
　　站了半响，她便打算走了，原来秋忍要找的人乃是苏峦身边一位半打杂半徒弟的婢女，她不想惊动苏峦，毕竟他是朝中之人，何况，也不想一个不慎给这位医者平添了麻烦，便打算白日时在附件找个地方蹲守。
　　却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人在缓缓靠近。

　　“这位姑娘，可是来找公子看病的？”
　　这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它仿佛在某一瞬间将秋忍许多年的回忆从脑海底层勾起到水面、好像带有着能穿透什么的力量，可是在旁人耳中，也不过就是那么普通的一道声音。
　　秋忍转身，向前走了两步，看着来人，心道果然是她。
　　青衫女子看见秋忍也愣在原地，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又像是早已等待着。
　　“你回来了，小......阿忍？”
　　秋忍上前，“阿青，我回京了。”
　　青衣女子几步上去搂住了秋忍，她盯了几眼苏府的门，道：“阿忍，还是叫我小佟吧。”
　　秋忍点点头。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些年还好吗？”此番情景，小佟肚子里憋了那么多事，却只问的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好多了，师父教了我好多，比我们上回见面之前，好太多了。”秋忍语气平和地说出这句话，可这个中滋味，却只剩她自己明白，有道是新事不说与旧人听。而眼下她寻这旧人，终究还是为了那些旧事。
　　“闻大师真是个大好人，还好遇上了他，这一定是大人和夫人在上苍保佑你。”小佟喃喃道。抬了头透过秋忍的披风见她里面的穿着，心疼心酸之意翻涌。
　　“阿忍，跟我进府吧，喝些热茶暖身子，再换套衣裳。”小佟扯扯秋忍衣袖，想拉她进府。
　　秋忍不动，小佟知晓她是要拒绝。
　　“小、阿忍你就进去吧，我便说是朋友来，公子并不会介意的，何况他已睡下，若是不想与谁打照面，你坐坐回了便是——”
　　秋忍拍了拍小佟的肩，止住她的话。
　　“真的不了，你今晚要是闲，带我找间客栈便是。”秋忍坚决道。
　　“那好罢，我还是回去取一套衣服给你，诶，罢了、等我呀。”见秋忍话都没听完就开走，小佟只好追上去。

　　在秋忍的印象里，小佟似乎还是那样，对她的关照无微不至，明明好像变了很多，重逢却没有半分陌生感。
　　可对小佟来说，每重新见到秋忍一次，她就好似大变了一次。
　　上一次重逢时的那个偏执的秋忍好像消失了，而今的是眼前这个表情淡然的秋忍。虽然不变的依旧是她那倔强的脾气。
　　她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或许，本该再活泼些、再明媚点儿，对不对？
　　不过如今这样也怎样都比当年好了。

　　直到秋忍伸手在小佟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发什么呆呢？”秋忍微微笑着问。
　　“在想你变了许多呀。”见秋忍闻言眉毛微皱又展开，却没说什么，小佟便问起秋忍要和她说什么。
　　“你的身体......恢复了吗？”说这句话时，秋忍仔细注视着小佟。
　　秋忍指的不仅仅是小佟的健康状况，更是问她当年被损伤的一身筋脉，以及尽失的内力。
　　小佟轻松一笑，“托公子的福。这些年总算是养好啦，不说完全恢复，想来也有九成了吧？”
　　秋忍睁大了眼睛，表情一顿。似乎没想到是这样好的状况。
　　“不相信？要不我——”
　　秋忍自是知道她要打几招出来，便挽了挽她的手，“好啦，我知道了。”
　　片刻，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来。
　　“如此甚好。”秋忍道。
　　阿爹若知晓了，也能安心些吧。
　　若有朝恩怨了结，她定会重谢这位太医令。
　　“苏大人果真乃一代神医。”秋忍不禁道一句。
　　“谁说不是呢，连苏小姐那样的女子都对公子的医术心悦诚服，我跟着公子学了这些年，还是尚不及公子九牛一毛。”小佟眼底尽是对苏峦的景仰，随后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亮起来，“阿忍，你这次回来，是功法练成了？”
　　秋忍叹了口气，“始终还是这种半吊子，七年前是什么样子，如今就是什么样子。尽管内力有增，可是澄明决，我始终到不了最后一步。”

　　两人已到了一家客栈楼下，小二正在楼下收拾桌椅，见有客来，便迎着她们笑道：“二位客官，小店今日的吃食已经买完了，住房还剩一间，我瞧您二位是来住店的吧，可否在一间房里将就一晚？”
　　小佟笑了笑挥挥手臂：“我们只住一个人，一间房刚好。”随后就往小二手里塞上房钱，“好好安排热水和床铺。”
　　小二一掂量那钱便知是只多不少，也是个有眼力见的，陪笑说：“那是当然，自然不会亏待了这位姑娘。”
　　秋忍颇为无奈地看着小佟，她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有些暖暖的。
　　“明日得空我便来找你。”小佟与秋忍道别说。
　　当秋忍坐在了房间的铜镜前时，她多少明白了为什么成衣铺的老板娘会那么干脆的把披风送与她，到京中见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法完完整整地看到自己，咋一看自己这穿着，在城里实为寒碜。
　　但秋忍也并不是很在意，梳洗整理一番终于是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