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孩子气的神》纯真假面

7、Chapter7 尖牙先生

　　记得很多年前曾看过一本书，里面形容一个人的声音如风琴一般低沉悦耳。当时觉得很难想象，但是很显然，现在耳边的这个声音就像是完全从那本书里走出来的一样，仿佛一个最简单的音节都可以轻易钻入人的心底。

　　周围的人群瞬间重新聚集起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你们听见玛门叫他什么了吗？我的天啊，我耳聋了吧！”
　　“啊啊啊！尖牙先生！这个人就是优雅又有魅力的尖牙先生！”
　　“尖牙先生？路西法保佑！就是那个神秘的吸血鬼杀手？”

　　我身边的邪恶法师终于忍不住，跟看鬼似的看我一眼，大叫一声逃走了。

　　我慢慢伸出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尤尔•奥尔丁顿•菲尔德。
　　没错，这才是我的真名。
　　可惜自从被玛门这臭小子用报纸活生生给轰炸成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大摇大摆地用了。这也就罢了，这小子居然还给我取了个傻到出奇的外号叫“尖牙先生”，我第一次听说差点气得吐血，这跟什么镰刀大盗、飞天小精灵、老鼠神偷之类的玩意儿都可以组个魔界犯罪傻叉组合了。

　　“你们有没有人觉得……这个菲尔德长得好像路西法大人。”
　　“怎么可能！路西法大人的相貌是天上地下独一无……哎？真的有那么一点啊！”
　　“路西法陛下最高，他学得出形也学不出陛下的神韵！”
　　我无动于衷地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

　　脚步声慢慢响起，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到我面前。
　　雪白的长裤和插在裤兜里雪白的手套，深蓝色的高领上衣，胸口的褶皱如同层层叠叠的海浪。再往上，一支玫瑰绽放在颧骨上，黑亮的短卷发与奶白的肤色对比，映出一张妖媚的脸。
　　他快跟我一样高了。

　　其实我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注意过一个人的外貌，尽管我自己是个非常强调细节，又有极端完美主义倾向的人。不过眼前这张向来被同性们视为有侵略性的脸反而让我觉得亲切莫名，甚至还有点小孩子式的可爱。
　　一接触到我的眼睛，他的吊梢眼微微一眯，如同有红色的火焰在跳动。

　　突然感觉这个人对我的威胁似乎很小。
　　“玛门殿下，”我回答，“谢谢你的垂青，可我记得官方并没有掌握菲尔德的清晰照片，又怎么能这么肯定我就是他呢？”
　　玛门挑挑眉：“你当我是白痴么，居然还不承认？”
　　我耸肩：“我觉得殿下就是看我不顺眼。”
　　玛门凑过来跟我耳语：“很明显么？”
　　“没错。”
　　玛门一怔，随即笑了：“你还真是欠扁，放心，我会跟你解释，等解释完我再拿你出气。”
　　他漫不经心靠到黑龙脖子上，两根手指捏着烟杆来回打转：“第一，你是吸血鬼，目前住在魔界的吸血鬼数量一直就很少，做几次排查就差不多了；第二，我们有专门的人一直搜查你，而且有为数不少的目击证人，直到确定了你的身份才敢上报给我；第三，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长得的确像我爸，天下长得像我爸的除了我们这几个有血缘关系的，估计就你这么一个异类了。”

　　停了一会，见他没有再说什么的打算，我忍不住问：“就这些？”
　　玛门反问：“这些还不够？”
　　我有点诧异：“所以，你就认为我是菲尔德了？”
　　玛门笑：“你还有什么借口？”

　　这么多伯度，这个人是怎么只凭借自己的蛮力能活到现在的？

　　我来回走两步，突然抬头。
　　“玛门。”我看向他，突然动情地大喊，“他是你弟弟！”
　　周围聒噪的声响骤然变小，所有人吃惊地看着我。
　　玛门瞪我半晌，捂着肚子放声大笑：“你居然学我老爸！”

　　“玛门。”
　　等他笑完，我轻唤他的名字。
　　他看向我。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贝利尔需要有自己的人生，你已经犯了一个错误，难道还要再犯第二个吗？”我轻轻蹙起眉，注视着他，“孩子，扪心自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是谁？”
　　玛门愣了愣，打个哈欠，移开视线：“别搞笑了，你想学他，还差点。”

　　我安静地看着他很久很久，突然微微一笑。
　　“人往往在快要结束生命的时候，才发现他最在意的是他最爱的人。几千年几万年，时间不过眨眼一瞬，可是回忆与爱却是永恒的。”
　　周围完全寂静下来。

　　玛门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
　　我说：“孩子，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等一切都到无法挽回的境地才明白。”
　　不知为何，那本我还没来得及看的书的扉页一直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献给独自走过无尽时光和漫长痛苦的，我的爱人。

　　我甚至出现了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并不是完全在演戏。我用力晃晃头。

　　玛门的眼眶忽然红了。
　　看着他悲伤的模样，我“情不自禁”地将他一把抱住：“不论是谁，孩子，要让他得到属于他的幸福。”

　　周围已经完全陷入死寂。
　　然后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坚定的鼓掌声。
　　一瞬间，人群仿佛逐渐苏醒了一般，掌声叫好声越来越大，有人吹口哨有人挥舞帽子头巾，更多的人如同看到自己的信仰一般虔诚地齐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路西法！路西法陛下！”
　　喊声好似汪洋一般汇聚，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几乎震彻了整座幻影城。
　　“你别骗我，我知道你不是我爸。”混乱一片中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不过真的很像了，说实话，看那些呆呆的照片或者画像，都没有刚才的那一刻接近他。”
　　我感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很想念他。”他说，“可是，别指望我会放过你，菲尔德。”

　　我笑了：“我原本就没指望你会认错。”
　　“你什么意思？”
　　“只要你能有一丝动摇就可以了。”
　　玛门感觉不对，抬起头正要制住我的动作，我的咒语已经默念完毕。

　　周围的人还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根本没人注意到底真正发生了什么。
　　玛门原本妩媚的眼睛慢慢瞪大：“你……你竟然会……”
　　这孩子错就错在太鲁莽，太相信自己的能力。
　　为了让他昏得圆满一些，我耐心回答了他：“没错，我会魔法，只不过你这傻小子从来没发现过。”
　　玛门不甘心地闭上眼睛。

　　“玛门！孩子！你怎么了？”我一边假装惊呼一边拍他的脸颊。

　　有眼尖的人已经发觉不对劲。
　　“玛门昏倒了！”
　　“玛门殿下怎么了？难道是太激动了吗？”
　　“快救殿下！”
　　众人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得完全没了秩序。

　　我趁乱退出来，悄悄披上黑色披风，催动一切魔法默念咒语，在一眨眼，淹没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