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狐狸or玫瑰

37、病假

　　陆之屿高烧不起，大学期间有史以来第一次请了病假。

　　学院里请假不用找辅导员直接找班级负责人，负责人那里有很多辅导员提前签好字盖好章的假条。

　　罗亦诚替她向班长周复行请假：
　　【班长，小陆今天病了，想请个假。】

　　周复行一旁还站着宇妹儿、李维，三个人看到这条消息都是一惊，很快回复：
　　【陆姐怎么样了？病得严重吗？】

　　【不好说，小陆之前没怎么生过病，只怕这次会有点严重。她现在吃了药睡着了。】

　　按理来说应该告诉邹野的，但是此刻他不在宿舍。

　　邹野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复行他们仨都以为他还在睡觉。直到刚才，毫无预兆地，邹野突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披上衣服出门了，全程没和他们仨说一句话。

　　他们仨不知道陆之屿和邹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邹野一个大活人还活蹦乱跳的，陆姐已经病倒了，他们不自觉地就在心里责怪起了自己的室友。

　　今天上午没有早八，但也有课，现在该出门上课了。

　　林雨欣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罗亦诚却一直没动，她瞟了一眼陆之屿床帘拉得紧紧的床铺，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去了。”

　　她要留下来照顾陆之屿，把她一个人放在宿舍，罗亦诚不放心。

　　林雨欣平常对待学习的态度很认真，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但这次她也想逃课了。

　　罗亦诚看出了她的心思，把她往宿舍门口推：“你去吧，这堂课可能要点名，你要帮我打掩护。”

　　其实罗亦诚才不在乎错过点名，她知道林雨欣在乎学习成绩，学习很努力，照顾陆之屿一个人就够了，她不想耽误林雨欣。

　　罗亦诚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你必须去，万一点名了我怎么办？小陆有假条我可没有。”

　　林雨欣迟疑地点点头答应了。

　　刚出宿舍楼林雨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邹野站在女生宿舍楼大门口。

　　以前的时候，她也遇到过他在宿舍楼下等小陆。那时候的他满面春光，幸福和快乐都挂在脸上，不认识的人也都知道他一定在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往常，他看到林雨欣都会热情地打招呼，此刻见到她，他几个纵步来到林雨欣跟前，劈面就问：“她怎么样了？”

　　邹野行动自如的样子应该是没生病，但看着又像生病了一样，满脸倦容，眼眶深陷，眼睛里有红血丝。

　　这样子的他让林雨欣觉得有点害怕，她小声说：“小陆有点发烧，吃完药已经睡觉了，我们给她请了假。”

　　邹野眼睛里的红血丝变多了，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他很想见一见陆之屿，又知道现在绝不可能见到她。

　　他的目光仿佛停滞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说一句话。林雨欣觉得时间不早了：“那我去上课了……”

　　邹野没动，仿佛没有听到。林雨欣慢慢踱步溜走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折了回来，邹野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林雨欣迟疑地开口：“你不用一直在这，小陆生病了应该一整天都不会出门。”

　　邹野还是没什么反应，林雨欣撇撇嘴，终于还是走了。

　　上午的这堂课老师没点名。

　　邹野在宿舍楼下站了很久。

　　公寓楼的宿管阿姨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帅气的小伙子，他在雪地里直愣愣地站着，神情颓丧痛苦。阿姨心想：“和女朋友吵架了吧？这男孩等多久了？”

　　阿姨开始清扫门前的积雪：“小伙子，让开点啊——我扫扫雪。”

　　邹野如梦方醒。

　　他知道，自己今天见不到陆之屿了。他开始在校园里乱转。

　　今日天气寒冷晴朗，雪后校园里一片洁白，阳光下很是耀眼明亮。到处都是嬉闹结伴的恋人，堆雪人的情侣，还有鲜艳的红色糖葫芦。

　　但这一切都不能让邹野产生欲望，初雪后的欣欣向荣和繁华喧闹让他感到压抑。他不知道去哪，也不想见任何人，他觉得麻木，被路人撞到了也不以为然。

　　邹野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值得自己用生命去热爱，但他不知道怎样才算真正的爱。或许，已经错过了。

　　我以为自己是在爱，但我却让她掉进了湖里，别人也觉得我在爱，但她却觉得压抑。

　　我以为她不爱我，她却为了我跳进了湖里。

　　我以为她爱我，她却不愿意再和我说一句话。

　　我很努力地去维系经营，到头来还是零。

　　看着一切都吻合，想想也许从第一次见面起裂痕就存在。

　　可能只是个误会，邹野多么希望只是误会，心里却明白自己从来没得到过，在怀疑中两个人都受了伤害。

　　邹野一直逛到傍晚，人群散尽，又聚拢。到了晚饭点，一群群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食堂附近变得熙攘安祥。

　　邹野很饿，但他不想吃东西，一想到陆之屿他就吃不下。

　　陆之屿一直睡到了下午五点。

　　罗亦诚一直在宿舍里守着她，中午和林雨欣去隔壁宿舍吃的午饭，怕吵到她。

　　下午，林雨欣又去上课了。

　　陆之屿醒来时浑身是汗，觉得身体软绵绵的，但比之前有了些力气，她奋力爬起来，拉开了床帘。

　　戴着一只耳机的罗亦诚反应灵敏，立马来到她的床位前：“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陆之屿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她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罗亦诚不放心，想再量体温。陆之屿现在能开口说话，嗓音也没那么喑哑了：“不用，我好多了，不信你摸。”

　　陆之屿伸了伸脖子把自己的额头往外送，罗亦诚摸了摸：“确实没那么热了，但比我的还是热了点，你好好躺着休息。”

　　“不想躺了，再躺植物人了。”

　　陆之屿坚持下床，仰脖子一口喝光了罗亦诚递过来的热水，不冷不烫，温度刚刚好。

　　“饿了吗？”

　　陆之屿点点头：“饿。”

　　病后的陆之屿像一只小猫般乖巧，罗亦诚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心底一片柔软：“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陆之屿想了想：“加辣加臭螺蛳粉。”

　　“好。”

　　“我的手机呢？”陆之屿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应该浸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罗亦诚变戏法似的从自己座位上拿来了陆之屿的手机：“这呢。”

　　陆之屿接过来，按了按电源键，手机没坏，屏幕亮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屏幕上好多条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

　　罗亦诚站在一旁也看见了。

　　陆之屿把手机屏幕重新关上，说：“手机居然没坏，运气还挺好的。”

　　“我用吹风机给你吹了快一个小时，这不是运气，是人力好吗？”

　　“啊——谢谢你小罗！”陆之屿坐在座位上，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罗亦诚。

　　“我睡得好熟，居然都没被吹风机的声音吵醒。”

　　“我在水房吹的，没在宿舍。”

　　“为啥？”陆之屿的脑子还没回归正常水准。

　　“……因为你在睡觉……”

　　罗亦诚从陆之屿黏糊糊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开始换衣服鞋子准备出门买螺蛳粉。

　　罗亦诚走后，宿舍里空荡荡的，很安静，陆之屿觉得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

　　数到第一百八十二下的时候，陆之屿拿起了手机：十一个未接电话，二十三条微信消息。

　　消息一半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一半是道歉。

　　陆之屿把手机丢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书架上，书架上有很多在图书馆里借来的书。还有一本册子，像同学录一样的纪念册，在一水的小说里显得很突兀，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陆之屿会选择睡觉或者看小说，今天睡了一整天脑袋都睡疼了，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于是她把那本册子取了下来，想随手翻翻，刚翻开一页她就立马合上了，仿佛读到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故事。

　　宿舍里的窗帘被罗亦诚拉得严严实实的，接热水的时候，透过水房的窗户，陆之屿才发现，窗外已是白雪皑皑。

　　昨日的街道高楼如今已被白雪覆盖——只是一夜之间而已。

　　陆之屿接好热水后，站在窗边呆呆地看了好久，然后转身离开。

　　邹野不停地走，其实他很想发足狂奔，就像以前自己内心烦躁时一样，跑步总是可以平复他内心的焦灼，但是这次，厚厚的积雪阻挡了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路过陆之屿的宿舍楼，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等不来，但他还是一遍一遍地路过。

　　陆之屿从水房窗边离开的时候，邹野恰好在宿舍楼下，只是她的视角看不见。

　　他没等来陆之屿，等来了罗亦诚，手里拎着打包好的两份晚餐。

　　邹野急忙迎上去：“之屿她现在还好吗？”

　　罗亦诚的眼神并不友善：“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后饶过他，走向宿舍楼。

　　就在邹野不抱希望时，脚下不停的罗亦诚远远抛来了一句：“她退烧了。”话一说完，女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大门入口。

　　颓丧了一整天的邹野心情终于雀跃了一点——她的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罗亦诚还打包了两份饭，大概率是醒过来了。

　　但罗亦诚的态度让他难受——她是陆之屿的好朋友，她的态度大概能代表一部分陆之屿的态度。

　　罗亦诚回宿舍的后并没有告诉陆之屿自己遇到邹野事。

　　陆之屿在宿舍待了三天，三天内病情反复，三天内，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提邹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