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救你的》露荷香

1、初遇

　　书散落一地，粘上了巷子里的泥水。红色批改的字迹被晕染开，像滴在本子上的血，不够猩红，但依然可怕。
　　“装什么死，头抬起来。”
　　头发又被扯住，麻木到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手机录的发热，却没人停下罪恶的手。
　　“还真是羡慕你啊，脸长这么好看，就适合淋开水用烟头烫，你们说是不是啊？”
　　周围人一片喧哗起哄。
　　面前的人抽着烟，说话也含糊不清，但沈述记起来，她是早上给自己表白的男生的追求者。因为打架早恋违纪次数过多被学校强制退学，在学校日常不难听到她劣迹斑斑的人生。
　　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父母离异，母亲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父亲外遇被发现后亲手杀了情绪过激的母亲，遭遇校园霸凌甚至找不到一个可靠的避风港。沈述觉得自己活的那么像烂尾小说里最黑暗的配角。
　　头被狠狠抵在地上，潮湿的石灰味灌入鼻腔，混杂着油腻的烟草味道，让沈述犯恶心。
　　两眼发黑，身体不能动弹，血腥味充斥着口腔。渐渐地，周围的人说什么沈述已经听不清了，像濒临死亡的动物被一双双眼睛围观，嘲笑，身体每一处都被无限放大。
　　快死了，她心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恍惚间，沈述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巷子外的炽白的路灯光冲进来，洒在她脸上。沈述努力睁开眼睛，可是太累太累了，除了看到打架的人影，她就再也分辨不出什么了。
　　再次睁开眼睛，沈述是被刺眼的阳光强迫唤醒的。
　　病房内有淡淡的消毒水混杂着午餐的味道，只有人们寒暄的只言片语和病房外的脚步声，温暖的阳光带着暖烘烘的味道融进房间。
　　“哟，你还舍得醒。”
　　沈述侧过头，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男生。少年正叼着糖，像是躲着热烈的阳光，倾身靠在沙发上，一条腿盘在沙发垫子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腿一晃一晃的。
　　“你是……”
　　少年抬眸看她。见沈述结结巴巴说不清话的样子，他干脆关掉手机，撑起身走到病床边按响呼叫铃，“说话都不利索了？”
　　沈述想坐起身，刚撑起身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他连忙扶住沈述，“小结巴受伤了还不老实？”
　　“我不结巴。”沈述有点倔地抬头。
　　护士接到呼叫，来检查过后表示沈述没有什么大碍，给沈述换了药又叮嘱了些注意的事项便离开了。病房内又陷入死寂。
　　“我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在写作业。”那少年先开的口，“你好，我叫姜让。这个学期刚刚转来榕城一中。”
　　阳光下的少年，发丝都在发光。
　　姜让。沈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只听见那人又说，“烂蔷薇天天在那里堵人，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了多大的智慧换的勇气要走那么偏僻的小道回家。”
　　沈述突然胸口一闷。“昨天……”
　　“不是昨天，五天前的事了。”
　　“后来冲进来的人是你吧。”
　　“嗯”
　　“……谢谢。”
　　姜让低头看着她，她眼圈有些红，脸上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痂，嘴唇白的有些可怕。她这瘦瘦弱弱的样子像一张纸，好像随时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昨天你外婆听说你快醒了就回去给你煲汤了，看这点应该快回来了。”姜让抬腕看了看表，“下午还有课我得走了。有胃口就把饭给吃了。”姜让往床头抬了抬下巴，抓起放在沙发上的课本和笔就离开了。
　　沈述有些莫名其妙。素不相识的两人，姜让怎么在午休这么短的时间里来看望自己？她猜不透。望着床头的盒饭，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接开来本就半掩着的饭盒盖。没有什么特别肥美的食物，但都是自己爱吃的。
　　大约十分钟后，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乖乖哦，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啊？”
　　外婆急急忙忙从门外进来，满脸心疼地看着她，“很疼吧？”
　　沈述有些委屈了，但憋着没哭，“还好了，没那么痛了。”
　　“真是，那小姑娘活该被捉。真是罪人有恶报。”
　　“野蔷薇”被拘留了，本应该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沈述心情却没有很大的起伏。
　　杀了人的继父被送检了，沈述总觉得监狱里执行死刑的方法对他太仁慈了。她总想着，亲手杀了他再了结自己这虚无的人生。
　　终究都是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