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灵宠师姐》应山与

5、结界

　　时舟捧着书，将短短三十多个字在心里读了一遍又一遍，竟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上古博记》其八十一：

　　神魂受损，伤及根本，然并非无计可施。有《守魂录》详载，伤魂为求生机，加之天时地利，或离体往异界失魂之体修养，再得天时，可返。

　　为求生机。当时时舟在水中屏息许久，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才把溺水的小孩拉上水面，也算符合条件。

　　至于天时地利，或许是她跳水救人的仁念，机缘巧合让她有此奇遇。

　　失魂之体，意味着原主的离开与她的到来无关。时舟松了口气。

　　更多的，可能就要找提到的《守魂录》。

　　时舟抬头，第八层的结界拦在眼前。来日方长。

　　困扰的迷雾渐渐散开，时舟心情畅快——她不是被现代世界“遗弃”，恰恰相反，她拥有了获得新生机会。

　　回清澜峰的路上，夜色温柔无边，繁星点点，到底是心境不同。时舟深吸了一口空气，登云宗带来的不止有嘲讽和忍耐，更多的是给予了她这段新奇的经历。

　　还没走近，时舟远远看到有人站在院门口，一袭白衣在黑暗中格外亮眼，衣袍随风飘在空中。她提了提唇角，小跑过去，喊道：“师姐！”

　　玄应转头，嗯了声，“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刚进院门，一片红枫飘在时舟脚边，顺着看过去，层层叠叠的枫叶红似火，堆在枝桠。树下石桌也铺了满满一层，像是盖了一层红纱。

　　好看是好看，时舟却怎么都觉得热烈的红色，与师姐不搭。

　　正想着，玄应领她进屋，布局和她自己的居所差别不大，只是书案前多摆了一个蒲团。

　　“每日戌时，来此打坐调息。”

　　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时舟问：“那师姐你呢？”

　　玄应眼神递向身旁的书案。

　　好的，每日和冷师姐共处两小时，半点偷懒的机会都不给留。

　　时舟坐下，身子往前伸，双手靠在书案一角，眼睛打量整齐摆放的书册，问：“师姐还要看这么多书啊？”

　　左边一叠的书脊有藏书阁的标识，出自第八层。时舟猜《守魂录》不是在第八层就是在第九层。眼下自己打不开第八层的结界，但师姐可以啊。

　　“师尊之命，理当遵从。”玄应在书案前坐下，从左侧抽出一本翻阅。

　　时舟挪动蒲团坐近了些，双手托脸，笑吟吟提议：“师姐每日往返藏书阁多麻烦。正好我需要去主峰上课，不如我替你带过来？”

　　玄应缓缓抬眸，和笑容绽放的时舟对视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就是有戏。

　　时舟身子继续往前探，“师姐教我提升修为，我投桃报李为你取书，再合理不过。”

　　“何况师姐喜静，而主峰向来热闹，想来师姐也不喜欢他们一口一个玄应君，实在聒噪对吧？”

　　玄应深深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低头继续看书。

　　？…好吧，时舟承认她平时话是有那么一点点多。看来是没戏了，她塌着肩膀坐了回去，半晌，耳边响起翻页声，夹杂了短短的一声“可”。

　　声线是浸过寒潭般的清冽，但因这个“可”字，时舟觉得此刻师姐都因这个字染上了温度。

　　“太好了！”她坐直，习惯性地比了个剪刀手，笑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表现得过于兴奋。

　　在玄应的默然注视下，时舟尴尬地放下手，偷偷打量一眼，小声说道：“师姐，第八层有结界的。”

　　“如此主动想替我取书，我以为你已打开了结界。”

　　书啪的一声被放到了桌上，敲得时舟心里没底。她要是能打开结界，母猪都能御剑了。

　　玄应木着脸，并不看她，起身往门口走。

　　“师姐。”时舟苦着脸，站起来跟上。姜还是老的辣，何况她对上的，是快三百年的姜。

　　她只好坦白：“师姐，我的确有私心，想去第八层找关于我这类资质的记载。但有结界拦着，我进不去，只能…另求他法。”

　　时舟控制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几位长老一开始不信，探过她的根骨后，那表情和医生看绝症病人没半点区别。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说真话。时舟心里对师姐说抱歉，她绝对不是有意隐瞒。总不能说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想去第八层找回家的方法吧？

　　时舟说完后，玄应推开门，将佩剑召了出来。

　　“师姐，这是要去哪？”时舟小心翼翼问，生怕是因她的心思暴露，惹怒了师姐。

　　“藏书阁。”

　　“会不会太晚了？”看天色，估计晚上十点多，按照登云宗的门规，此时弟子无故不得外出。

　　玄应负手立在剑上，回头扫一眼时舟，“不想去？”

　　“！”时舟心情起起落落，迅速跳上剑，大师姐带头违反门规夜游，说出去谁信？师姐没生气，那这么难得的机会，时舟当然不可能放过。

　　乌云遮月，各峰寂静无声，灯火俱灭。往下看去，她们仿佛置身在深不见底的沉渊上空，一旦失足掉落，便是万劫不复。

　　如果是秦羽若御剑，时舟会搭在她的肩膀上图个心安。但现在她不敢，只能闭上眼，想其他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严守宗门作息的师姐，突发奇想深夜带她出来干什么。

　　落地后，一道淡蓝色的结界封住了藏书阁大门。时舟发现登云宗多用蓝白色，尤爱蓝色。大到宗服，小到结界、符篆纸，都和蓝色有关。

　　挺好，恰巧她也喜欢。

　　玄应抬手一挥，结界立刻消散，她正打算进门，时舟喊住她：“师姐，等等。”

　　玄应停住，见时舟小跑到楼梯边，将亮着的灯盏一一挑灭。

　　拿出夜明珠托在手中，她抬头时，时舟已经站在玄关处。

　　幽蓝的光芒照亮了藏书阁的一角，时舟自上而下望着自己，眉眼带笑。

　　“师姐，好了。”时舟笑着说。

　　玄应怔了怔，闻言抬腿跟上，夜色遮盖了她浮动的唇角。时舟依旧走在她前面，提前将每一层的烛台吹灭。

　　抵达第八层，时舟往结界那边走，回头和还在上楼的玄应说话：“我听秦羽若提起过，除了宗主和长老们，能打开这道结界的只有师姐你和几位师兄。”

　　“我白天来都没上来，不用想也知道我这修为，定是打不…”

　　玄应没听到后面的话，取而代之的是“嘭”的一声。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神凝了凝。

　　时舟脸着地，整个人趴着，旁边是一把扫帚。而她的身体，一半在结界外，另一半，在结界里。

　　如她所言，结界轻易打不开。弟子之中，除了她，只剩下三位师弟能打开。

　　但时舟，轻而易举地，摔进了结界。玄应的目光定在时舟身上，反问她：“定是，打不开？”

　　声音并不算冷淡，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语气带了点疑问，若细听，甚至还能从中剥离出一丝笑意。

　　时舟没反应过来，应道：“对啊，师姐知道的，我的修为怎么可能”

　　她边说边揉着手腕起身，面前的书架缓缓移动，每一格都流转着白光，泛着金芒的字随之转动。

　　时舟回头，与玄应隔着结界相望。哦莫，这下母猪也能御剑了。

　　时舟伸出手，探了探，没有半点阻碍地透过了结界。她一时不知该哭该笑，皱着张脸，道：“师姐你听我解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绊，一摔…”，时舟瞥一眼绊倒她的扫帚杆，下午放这忘记收拾，现在好了，自食恶果。

　　你说摔就摔吧，早一点晚一点都行，偏偏当着师姐的面，偏偏摔进了结界，尴尬且丢脸。

　　玄应没出声，抬步走近，幽幽的蓝光自下方打在她白皙的脸上，衬得有几分森然。

　　短短半小时，“骗”了师姐两次。

　　时舟喉咙吞咽，干巴巴解释：“我并非存心戏弄师姐，若我知道自己能打开结界，怎么还会特意请师姐帮忙。”

　　玄应行至结界边。时舟往后退几步，偏偏脑海中蹦出秦羽若的话，’被丢下清澜峰的弟子’，’躺了几个月’在耳边挥之不去。

　　“师师师姐，你，你要相信我。”

　　玄应过了结界。时舟背抵着书架，没地方退了。

　　她不由得安慰自己，正派宗门涵养好，从前误踩师姐的红线她也没发作，这次…应该…可能…不会太严重吧？

　　摆烂吧。

　　在黑暗中，步步靠近的女子左手托着夜明珠，手腕一圈红绳格外醒目，右手负在身后，端庄清雅，好似从古画中走出的翩翩仙女，不染凡尘。

　　时舟眨眨眼，这一刻好像忘记了担忧，又或许是从心底就觉得师姐至多小惩大诫。

　　她只顾痴神凝望，将这人间哪得几回见的画面一帧一帧记在心里。

　　直到腹部传来陌生的触感，时舟回神，玄应已近在咫尺，薄唇轻抿着，鼻梁高挺，丹凤眼生得好看，眼眸垂下，眼尾微上翘。

　　而玄应原本放在身后的右手，此刻覆在时舟的小腹。

　　“你，很怕我？”玄应抬头看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