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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墟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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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撑幻境,阵法、压阵灵器缺一不可,这意味着时舟寻找的灵器就在附近。
“浑夕山。”时舟喃喃自语,没避着玄应,从乾坤袋掏出一本誊抄的书,开始翻找。“我记得书里记了的啊。”
玄应见她嘴角压不住的笑意,默了默,提醒她:“两百一十页。”
时舟翻到这页,果然找到了浑夕山幻境的记载。
浑夕山多铜玉,恰恰是制作法器的最佳材料,山无草木,在周遭皆是绿林的环境中实在太惹眼,以至于当时修士趋之若鹜,陵川百姓饱受其扰。
有人专门打造了灵器墟镜,依着山设下幻阵,连带山名一同改了。
“墟镜,按照八卦方位,”时舟抬头,头张望了半圈后停下,“在兑位。”
“坎北离南,兑西震东…”她表情认真,不时低头看书对照,专注的模样让人去很难怀疑她的话。
玄应无奈叹了口气,指道:“在你左手侧。”
口诀背对了,方位认错了…时舟觉得自己可能把脑袋摔傻了。
冲玄应甜甜笑了笑,时舟转了个向往前走,按照书上指引小心寻找。
墟镜不止能投映一处幻境,她们破开的只是四面中的一面,稍有不慎又要落入幻境。虽说幻境不太伤人,但太伤心神。
时舟看完书,差不多理解了它的原理。类似十字,将空间分为四块,每两块交界处都是幻境镜面,而墟镜,就位于十字的中心。
理解原理不难,难的是找到这个交界点。时舟一步步往前,不久后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她运气不错,早晨东面的阳光投射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镜面反射的光。
“找到了。”时舟惊喜道。抬步就要去拿墟镜,不想她触及它的表面时,手指被刺痛,猛缩回来。
玄应皱眉,上前没两步,又一面镜面碎裂,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底下是火红滚烫的熔浆,不时喷出烈火。
墟镜直直往下掉,时舟心急,想着浑夕山的地质不可能会有熔浆,底下极可能是幻象,便纵身跳下去接它。
好不容易伸手够到墟镜,时舟刚松口气,热浪扑面而来,火舌燎过她额前的头发,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象,是真的熔浆。
要死…此时召剑已经来不及,她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心中后悔,早知道就不要这劳什子墟镜,为它搭上性命可太亏了。
她一手紧攥着墟镜,一手施法御火,尝试将两边的熔浆分割开,能留给她时间召出剑。
但没等时舟再下坠,她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腰被一只手环住,背抵在玄应的胸.前,两人踩在希音上,悬空在离熔浆两米不到的位置。
好险。
心情大起大落,时舟松了口气,半是感激半是感动喊道:“师姐。”
玄应没应,带着她往上。落到地面,时舟拍了拍心口,太刺激,还好是虚惊一场。
“多亏了师姐,我才能拿到墟镜。”时舟得了便宜卖乖,笑着去拉玄应的手腕,被她躲了。
时舟小心喊她:“师姐?”
玄应背对着她,半晌,唤她的全名,“时舟。”
时舟察觉到玄应的不对劲。
玄应转过身,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帘,盯着她手上的墟镜,声音低低的:“你总是这样,从来不顾惜性命。”
眼眸失去了神采,流露出淡淡的、无可奈何的哀伤,玄应轻轻笑了声,传到时舟耳中,只剩下苦涩。
“我知你并非是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你为了墟镜不顾安危,那我是否能理解为,它对你很重要,重要到为得到它,可以不计后果。”
“不是,师姐我…”
玄应认真摇了摇头,“你听我说完。”
她垂落的手缓缓握紧,骨血向外散发的热意折磨着她的身体,这次来得比玄应预计得早了很多,但她还是忍着痛说了下去。
“你纵身跃下时,是否想过自己的退路?又是否想过若你真的…,亲眼目睹你跳下的我,来不及救下你的我,该怎么办?”
“你没有想过,对吗?”玄应声音放得很轻,让这句话不像质问。
三百年前,她不辞而别,只身前往魔界的时候没有想过。而现在,她为了接墟镜跳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
玄应想,哪怕不顾及她,时舟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呢?
拳头抵着唇,玄应克制地轻咳了几声,说道:“时舟,你曾问我,一个人在清澜峰待了几百年会不会觉得孤寂,那时我说不会。”
时舟离开的第二日,玄应去后山找她,就在看到屋内熟悉的布局时,看到青璇希音两把剑时,看到静静躺在书案的夜明珠时,她想起来了被自己遗忘的过往。
吾名玄应。
千年前诸神陨落,我是存活下来的唯一一条应龙,亦是五洲唯二的神族。
神陨秘境修炼两百年,前登云宗宗主将我带回主峰教导,授名逢意。
又两百年,于西洲遇时舟。春日桃花正盛,暖风盈怀,惊鸿一瞥,再难相忘。
再两百年,我与她酒后情迷,旖旎一夜后,她不知所踪。两仪门破,漫天业火,再见到她时,她以神魂为代价,火烧魔界。
自此,五洲再无魔族,我再无时舟。
最后三百年,我与她重逢,她不曾记得我。
好在,她又一次爱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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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遗忘了过往,没有牵挂,所以并不会觉得孤寂。
恢复记忆时,玄应既庆幸,又遗憾。庆幸的是因为她不记得,躲过了三百年的煎熬时光,遗憾的是她将深爱的时舟忘记了三百年。
“但如果是现在,我的回答是会。”她说。
会因时舟的离开心神不宁,会因一个人而感到时间漫长,感到孤单。
灵力难以抵挡袭来的热,玄应眉心皱起,睫毛颤动,手收得更紧来对抗浑身的灼痛,她能感受到手腕的龙鳞已经显形。
时舟脸上的笑容早已淡了下去,玄应的语调很温和,温和到听不出悲喜。而玄应所言,她无法反驳,因为她的确没有想过。
如果不是玄应主动说出口,时舟甚至都不知道她有这么长远的担心。
自己被蛇群围攻消失后,玄应是不是在自责呢?天资过人、实力强劲的玄应君掌握不了所有的事,也会有护不住她的情况。
很多时候,比面对自己生死更难的,是面对心爱之人的离去,将心比心,如果玄应做出什么轻生死的事,她会冷静得下来吗?
时舟吸了吸鼻子,无处安放的手去寻玄应的手腕,“师姐,我以后”
“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玄应迅速拂开了伸来的手,怕被发现异常。她转身离开,声音哑了许多,道:“不必跟来。”
时舟怔怔站在原地,望着玄应远去的背影,将被她打断的话说完,“我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可她走得毫不犹豫,没有回头看一眼,甚至停顿也没有。这意味着,她不想时舟追过去的话是真的。
时舟揉了揉眼睛,眼眶没能拦住泪水,她像个孩童一样蹲在地上,眼神无助,低低抽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时舟起身,日头当空,玄应没有回来。
可能不会回来了。
御剑漫无目的地飞,底下是积雪覆盖的群山,雾凇垂在枝头,一夜过后外面银装素裹,时舟素来爱大雪天,此刻却无心赏景。
凛冽的冬风刮过,有灵力护体,并不觉得冷,但脸上、脖颈处仍是红了一大片。
她依然没降速,想让冷风将她吹得清醒些,想在呜呜的风声中去思索,从何说起、如何措辞,才能将自己的喜欢,自己的担忧剖白给玄应。
玄应开始说的那些,时舟都能听懂。但最后一句“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她不明白指的是什么。
有什么事,是她怕玄应会阻拦的吗?
头被风吹得一阵一阵地疼,时舟只好停下,就近落在了下面的一座山上。
放出小白虎,一人一虎坐在山崖边,时舟靠着它毛绒绒的身体,和它聊天。当然不指望有回应,但她很多话,只想说出口,不在乎有没有回答。
“我要是和她坦白了,她会不会不要我了啊。”时舟戳白虎脑袋,习惯性去揉它的毛。
“她会信吗?挺离奇的。不过修道的人,接受能力应该挺强的吧?她可是玄应君。”
……
困倦来得突然,时舟嘴里喃喃说着,缓缓阖上沉沉的眼皮,趴在白虎温暖的身体上,睡着了。
在她沉睡的时候,身.下的白虎化成人形,把她圈在怀里,大概保留有灵兽的天性,舌头有一下没一下舔时舟的手背。
玄应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浑身赤.裸的女子抱着时舟,头蹭在她的手边。
刹时间眸中冷意森森,一枚冰棱打在白虎脚边,她寒声喝道:“变回去。”
白虎看到玄应,瞳孔微睁,迅速化为原形,夹着尾巴钻进了乾坤袋。
玄应板着一张脸,打横抱起时舟,许是被刚刚那声吵到,她眯了眯眼,见到自己靠在玄应怀里,愣了会,不确定问:“师姐?”
玄应弯了弯唇,声音柔了下来,“嗯,我来接你回去。”
时舟侧身,头埋在她的腰间,委屈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不会回来了。”
“你在这里,怎么会不回来。”是我怕你不回来。
停顿了一小会儿,玄应觑一眼她,又说:“确有些余怒未消,你想想看,该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