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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清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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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出的手力气骤然加大,带着炙烤的烈焰,硬生生掰松了肩膀上的兽爪。
她木着脸,施力把自己从缝隙中扯出来,异兽一爪猛击她的腹部,伴随恐怖难以抵挡的灵力,时舟被打落在地。
衣服被抓开了个口子,肩上清晰可见几个深深的窟窿,血肉模糊,腹部隐隐作痛。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时舟强撑着站起来,腰间的香囊掉在一旁,里面赫然是碎裂的玉牌。是它挡下了刚刚的致命一击。
但这一块,却并不是她的玉牌。
时舟笑了声,染血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却愈加凌厉冰冷。
干燥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舟仰头,继续应对回身的异兽。四五道符篆一齐丢了过去,边往祭台走,边忍痛结印画阵,将它引来。
她偏头看了看受伤的肩膀,血红色中,依稀可见白色的亮光,表情不自觉柔了一瞬。
感知到灵力逐渐从丹田抽离,但别无他法,这是她往回跑的原因,只为最后逃不了时可以殊死一搏。
此刻异兽双瞳圆睁,被时舟烧过的一只眼睛充血,它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奔她而来,正被阵法缚住,祭台源源不断吸取它的灵力,加上阵法的作用,异兽挣扎的力气渐小,轰的倒下了。
时舟步步靠近,没受伤的那只手凝聚出烈焰,打在了它的丹田,火刃将它的皮肉剥开,露出它下面的金丹。
“元婴期啊。”
异兽察觉到金丹暴露,垂死撼动身体想要抵挡,时舟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伸手硬生生将金丹掏出,一道术法打在它的心脉,斩断它唯一的生机。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摔下祭台,时舟脑海的混沌变得清明,咳嗽几声,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艰难。
她看一眼手中的金丹,竟然跨阶杀了一只元婴末期的巨兽。这可不太像时舟。
但脸上还是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仰躺在地上。天不亡她。
断断续续喘息着,后知后觉感受到口中猩甜味,她自嘲笑,怕不是被甩来甩去,甩出了内伤。
激战过后,心神放松,四肢百骸的疼痛到达顶端,时舟身体动弹不了,眼皮沉重。她的眼睛半阖不阖时,却看到朝自己奔来的一抹纤细身影。
“阿舟!”
时舟听到了,又笑了,心想不会是回光返照的幻觉吧?
是幻觉也没关系,其实一年多她过得挺精彩的,也算是废柴逆袭,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交了不错的朋友,挺值了。
“阿舟。”赶来的玄应跪在她身边,眼神慌乱无助。面前的时舟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左肩骨肉翻出,灵力几乎干涸。
“别怕,我无大碍。”时舟头脑沉重,想的却是她学玄应君把重伤说成“无大碍”,不能算扯谎。
她轻轻握住玄应的手,“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时舟嘴角咧出一个笑,闭上了眼。
“嗯,我来了。”玄应镇静下来,用灵力护住她的心脉,替她疗伤。
对上元婴期的穷奇,时舟能反杀已是极其不易,她受的伤很重,好在有玉牌里的术法替她抵挡了最重的一击,没有伤及根本。
玄应低眉敛眸,跪坐在火光冲天的战场废墟里,替她将散乱的发拂至耳后,满眼只剩下沉睡的时舟。
震天的哀嚎自空中传来,双翼扇动空气的热风,轰的一声,它落在了地面,眼神凄厉望着祭台上已经断气的穷奇,低低哀吼。
玄应轻柔地抚摸时舟的脸庞,眼神温和,声音却极尽冰冷,“是又如何?”
那穷奇的怒目直直盯着时舟手上的金丹,不甘地嘶叫——“我要报仇!”
玄应捡起碎成两半的玉牌收回,将散在地面的香囊拾起,耐心给时舟系上。
又打开她的乾坤袋,将白虎放出,在时舟身边施法画防御阵,做完这些,玄应冷眸淡淡扫一眼狂怒的穷奇,薄唇轻启,带着不近人情的杀意。
这头雌穷奇既然敢来,玄应就没打算放过它。
“她说她与穷奇是宿敌,三百多年前我未信,放过了你。”
“今日,新仇旧恨便一起算。”
人与穷奇体型差距太大,玄应并未用剑,而是现出了原形。
白龙腾空而起,身形巨大,密布的龙鳞坚硬,长出的双翼遮天蔽日,龙目闪着金色光芒,五爪雄劲。
她震翼逼向穷奇,龙尾横扫穷奇的一翅,随后龙身缠绕着它的身体,龙爪直探向它的丹田。
穷奇不甘示弱,仰头高吼一声,爪子抓在了玄应身上,几片剥落的白鳞从空中飘下。
一龙一兽在空中缠斗,穷奇无鳞甲护身,伤痕累累,但交战中它似是发现了玄应的弱点,找机会不断咬向她的颈部。
白龙的龙息嗤的喷出,鬃毛炸起,龙啸九天,已是盛怒。接连废去穷奇两翅,她卷着龙身绕到它身下,瞬间幻化人形,希音剑快准狠地刺入它的丹田。
御剑飞在空中,睥睨这头大势已去的穷奇,玄应施法,自它的伤口处始,血液开始倒流,皮肉一寸寸炸开,它瘫倒在地,身体抽搐不已。
玄应云淡风轻落地,不忘将它的金丹取走,同时舟手上的一起,放入了她的乾坤袋,睨一眼呆呆坐在原地的白虎,寒声道:“自己进去,还是我丢你进去?”
白虎不敢看她,尾巴垂下,乖乖钻进了乾坤袋。
这场战斗并不算久,本可以更快,但玄应怕它引爆内丹来个玉石俱焚,她不一定来得及回身护住时舟。
时舟还没醒,紧抿着唇,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苍白的脸也有了血色。
山谷中只剩下她们两个,玄应盘腿坐下,让她躺着自己腿上,一手扶在她的脑后,一手握着她的手,低下头,目光缱绻描摹她的脸庞。
这一幕让玄应想起了三百年前,何其相似,也是周遭火舌肆虐,苍凉破败,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只是那时,她躺在自己怀里,神魂尽碎,不知散在何方,生机全无。
远方的太阳探出了头,黑暗无所遁形,天亮了。
时舟缓缓睁眼,眯了一条缝,正见到玄应失焦的一双眼睛。用现代的形容,她是丹凤眼,眉梢微向上扬,眼波流转时最容易让人移不开视线。
比如现在。玄应发现时舟睁着眼在看她,嘴边荡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玄应一向笑得轻,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不大,这次却不一样,唇瓣稍稍分开,时舟好像看到了她脸上的小梨涡。
她伸手戳了戳,玄应抓住她的手,贴在脸颊,“想做什么?”
谁重伤苏醒的第一件事是想做些不可言说之事啊?哦,是我自己。时舟舔了舔干巴巴的唇,没说话,只保持躺着的姿势,含笑看她。
玄应侧过头,隐晦道:“你受了重伤。”
“已经好了。”
受伤的时候是真的痛,还好是修界,恢复也快,不然时舟觉得自己至少要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躺上个十天半月。
玄应没动,时舟撇撇嘴,委屈道:“玄应君不让我亲,我昨天差点”…死了。
“别说这个字。”玄应俯下身,封住了她的唇和她未说出口的话。
这一次是玄应主动,在细微的轻咛声中,时舟不打算慢慢来了,崩人设就绷人设吧,早一些让玄应君适应。
她并不像之前两次那般小心试探,改用双手捧住玄应的脸,毫不犹豫扣开她的牙关,急促中带着克制。
想要确认这不是幻象,想要拥有她。
分开后,玄应别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问时舟:“你会的怎如此多?”想到一些可能,她的心好像被揪了一把,酸酸涩涩的。
偏偏时舟还没意识到,反问道:“多吗?”接个吻就多了,那以后可怎么办?时舟郁闷起来,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转个身,面朝玄应的腰腹,抱着她,语气闷闷的,“那以后少一点。”
两个人各有心事,都没继续这个话题。时舟从玄应怀里起身,踢踢腿,甩甩手,再次活蹦乱跳起来。
“肩膀还有些疼。”她摸了摸愈合的肩膀,不可思议,一夜的功夫竟恢复原状了。她记得受伤的时候光看看都觉得疼。
玄应盯着她抚摸过的肩膀,脸微微红了,只是时舟一心观察祭台,并未发现玄应君的异样。
“师姐知道这祭台的来历吗?我在那上面醒来,”时舟指了指,“发现体内半点灵力都没有了。”
“我一个人查探时,发现了一处噬灵阵,四角的压阵石有魔族气息,但很微弱,不久后听到了你的呼救。”
玄应后怕地看一眼她,牵过她的手,继续道:“发现你不在,从噬灵阵下手寻找,它联结了此处,它们恐怕有同样的作用。”
“后来”
时舟抬头看,穷奇的尸体压住了大半祭台,她接话道:“后来你感知到你的玉牌碎裂,确定了我的具体位置。”
“对吗?师姐。”时舟看向身边的人。
掉落的香囊回到了自己腰间,但她感觉得到香囊轻了很多,先前若不是玉牌摔了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两枚玉牌。
一枚她自己的,一枚藏在香囊,是玄应的,这等于是把最后保命的道具给了她,什么后手都没给自己留下。
玄应知道瞒不过了,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时舟忽然抱住了玄应,低声说:“还好。”
还好她活着。还好玄应的用心没被她忽略。
玄应也回她:“嗯,还好。”
还好,她回到了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