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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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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闭关已有半年,唯一传出的消息却是病危,来不及去探究原因,时舟凝神望着眼前人,她从未见过玄应这般失态,这般脆弱,仿佛随时会倒在她面前。
时舟上前扶一把玄应,隔着布料托着她的手腕,无法忽视的灼热感传至手心,似碰到了一团烈火。
玄应反应极大,触碰的一瞬间就想抽开手,被时舟紧紧攥住,她安抚道:“我们现在回去。”
隔壁的秦羽若听到动静出门查看,得知这个消息后,打晕了看守的婢女,留书一封解释缘由,同时舟和玄应连夜赶回中洲。
修士的寿数与境界分不开,宗主近八百岁,如此算下来,的确快到大限了,只是没人想到会这么突然。
星夜兼程,三人面带忧色,一路无话。
御剑穿行在云层,玄应站在时舟身后,浑身无力,层层热浪席卷身体,她的呼吸愈发紊乱。
时舟手寻到她的手腕,握紧。触碰的瞬间,她能感受到热意聚在她的手心,很大程度缓解了师姐的痛苦。
赶回去的路途中,她才发现师姐并不完全是因为得知宗主的消息才失态,而是她本身就因全身的灼烧虚弱,就连御剑都有困难。
时舟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能让师姐好受些,总归是好的。
虚靠着时舟,玄应缓缓靠近,想要缓解热意,但当额头与她的侧颈触碰到,她的身体又迅速退开,只将头抵在时舟的肩膀上。
时舟知道,她在理智中挣扎,坚守着她的骄傲。
此刻心好像是被人揪着,酸涩的感觉蔓延开,她紧了紧握着玄应的手,开口道:“师姐,若是难受,可以靠着我,不用为难。”
玄应轻轻嗯了一声,下巴抵着时舟的肩,脸和她侧颈裸露的肌肤相贴。
热意再度袭来,时舟忍不住颤了颤,剑晃动了一下,玄应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嗓音沙哑,“当心些。”
两个人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玄应干燥的吐息拂过时舟的锁骨,加之她的手搭在腰间,时舟双颊和耳垂一同泛红。
“时舟。”玄应眉头松了松,合上眼,忍不住想要说些转移内心的担忧,“师尊待我很好。”
时舟没说话,手指在她手背轻轻敲击,无声传递她的安慰。
三人抵达登云宗,径直前往主峰,四位长老都在。
时舟跟着玄应进门,却听得里面传来一声骂,“你们就是这样传我的?这不是咒我早日羽化吗?”
中气十足,听着不像病危。时舟看一眼四位长老,他们哀伤的神色又不似作假。
“只不过感知大限将至,出关后身体不济,吐了两回血罢了,还有几年可活呢。倒是你,拖着这副病体赶回来。”宗主见玄应的模样,沉着一张脸数落她。
几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虽谈不上病危,但到底是时日无多。
玄应闻言就要跪下,被他制止,“我说过,你无需跪我。”
他抬眼,对远远站着的时舟道:“你以后也是,别像你师姐一样记不住。”
出神的时舟突然被点名,只好不住点头应是。
“越往上,境界突破越依赖资质。我能到今日,已是幸事。”他叹了口气,“只是难免还有遗憾。”
“广白不是说了吗,境界突破并非毫无办法,可以依靠丹药。”虽是安慰的话,七寻长老也跟着叹息。
五人中,最小的师弟天赋最低,因修炼刻苦才被他们师父破例收入门下,能撑到今日实属不易。
听闻他要闭关,众人并未怀疑。若不是今日亲眼见他吐血,还不知道他要瞒到何时。
“造化丹。”宗主摇摇头,“炼制材料稀世难寻,可遇不可求。”
时舟默默站在角落,听到这迟疑了会,小声问:“是灵烛果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看向她。
“我好像...在神陨秘境找到了一株。”
时舟拿出乾坤袋,顿了顿,走到玄应身边,递给她,“劳烦师姐。”
玄应愣了一瞬,启唇想要开口,终究没有说什么,替她打开了乾坤袋。
灵草有两掌般长,叶片呈椭圆形,挂着的果实小巧,上细下宽,火红似烛。
广白长老最为激动,看它的眼睛都带着光,再凑近仔细观察,突然抚掌大笑,“是它,是它!”
玄应眉头松缓下来,望着被惊到的时舟,眼中含笑。
众人露出喜色,但听广白长老接下来的话,又被浇了一盆凉水。
“只是这红烛果习性独特,除了摘下它的人,其他人的灵力都会被排斥。”
越是高阶的炼丹,越依赖灵力。这等同于,只有时舟能用红烛果,也只有她才能炼制造化丹。
众人又露出惋惜的表情。
广白并未灰心,拍了拍时舟的肩,道:“丹道上,时舟天赋不低于我,我亲自教,成功的胜算未必会低。”
“且不说她这根骨,她现在不过筑基期,即便苦修,即便你亲自教,师弟又有多少时日等她学?”七寻长老因着心情先起后落,态度并不算好,话也不自觉重了些。
话音未落,坐在上首的老者瞪他一眼,“你凶她干什么?”
“师弟,我不是凶她,我只是担忧...”
“那你就别插嘴,听广白说。”宗主打断道。
这…时舟有点受宠若惊。说实话她能理解七寻长老的心情,也没把他刚刚的话放心上。
其余长老见七寻忍气,皆笑了起来。广白对时舟道:“只需尽力一试,时舟,你可愿意?”
时舟点头,“愿尽力一试。”
虽说她与她的宗主师父只见过两次,但的确因主峰弟子身份受惠,得其他长老另眼相看,悉心教导。
何况,时舟看向玄应,她不希望她难过。
“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四峰的藏书,能否搬到主峰,方便我查阅古籍,或许能找到造化丹更多的记载。”
玄应仍旧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时舟却在她的视线里偏过头,不敢看她。
这是时舟的私心。
藏书阁八层的书,她已基本找过,没有《守魂录》的下落。她想到,其余四峰各有藏书,趁这次有机会,找一找总是不亏的。
七寻问:“丹道的书,皆在广白那,我们三峰的藏书与练丹无关,你要来做甚?”
宗主觑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不想给就直说,我就玄应和阿舟两个徒弟。我现在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徒儿。”
“也是,当初被你们骗来当这宗主,如今行将就木,对你们没用了。唉,果真是,狡兔死,良狗烹。”
他深深唉了一声,挥了挥手,“这造化丹,不炼也罢。你们早些商量商量,另寻他人做这宗主。”
“师弟你这是什么话,我”
七寻还想再说,被其余三人拦住,齐声道:“师弟放心,我们待会差弟子把书都送来,定是一本不差。”
说完拉着还想开口的七寻离开,其余人皆退下,只剩他们师徒三人。
时舟是真的想笑,但不敢,怕笑出来又被七寻长老追着怼。
她这师父,明摆着就是“恃宠而骄”,有点儿道德绑架那意思了。
但被这样护着,真的很爽。时舟脸上不自觉荡起笑容,想得有些出神。
玄应随她勾着嘴角,明目张胆的眼神就快要溢出笑意。
宗主将这幕看在眼里,无声笑了笑,眼底泛起一丝晶光。
晨光熹微,天蒙蒙亮,远处的山头露出太阳的一角,依稀可见路。
时舟和玄应走在回清澜峰的小路上,两人皆无话。
她记得上一次她们一起走这条小道,她聒噪说了一路,师姐好脾气地没有责怪。
如今。时过境迁,不过如此。
没有回小院,直接往竹林去,时舟解释道:“传送阵就在竹林。”
还是走之前的模样,灵石符篆散了一地,乾坤袋敞着口,躺在地上。
时舟一一捡起,玄应也蹲下替她收拾,问:“怎么会摔倒?”
这…时舟犹豫了一秒,“风迷了眼睛,没看清路,不小心就绊倒了。”
玄应嗯了声,将手中的灵石递给她,低声说:“以后,当心些。”
指尖碰到,玄应的手不再烫人,时舟心里松了口气。“好。”
两个人分别回到自己的院落,时舟整理好行李,准备暂时搬到主峰。
师姐喜静,她提出把书送到主峰,而不是她长住的清澜峰,就是考虑到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吵,几位长老少不了要来“关心”她。
想想这一路,都是缘分使然。宗主收她为徒,让师姐教导,这才误触传送阵到了神陨秘境,阴差阳错找到了红烛果,有机会助宗主跨境。
去到主峰时,各峰派人送来了书,一叠叠堆在大殿的角落,围了一面高高的书墙。
是真的多。时舟心里忧郁,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这时秦羽若正好送来降真峰的书,拉着时舟走到一边,“我要走了。”
本就是因宗主病危回来,如今有了解决办法,她留信会自己回东洲,该到回去的时候了。
“你同你师父说了?”
秦羽若无奈笑了笑,“国师向来算无遗策,召楚津来抓我那日,连夜派人送信上登云宗,已说明此事。”
时舟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问她:“你知不知道,今早宋雅乐也赶回来了,不见一面?”
秦羽若摇头,“冤家路窄,见面就是吵架,我这就走了。对了,你替我向她说一声谢谢,秘境里好歹是她救了我一次。”
“好。”
时舟目送秦羽若离开,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宋雅乐肉眼可见疲惫,发丝有些凌乱,她看一眼时舟,声音颤抖:“她走了?”
时舟点头,“嗯。”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问完她又摇了摇头,苦笑,似在自言自语:“她这么讨厌我,怎么会留呢。”
“她让我同你说一声谢谢。”又想起自己,时舟不免有些伤感。
“我猜到了之前你处处针对我的原因。”时舟看她一眼,“但其实,从来就没有必要。”
“现在知道了。”宋雅乐干笑一声,一个人离开了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