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梨只

4、冰冷

　　中午。
　　卫桃桃拉着林遇今在食堂排队买快餐。

　　“快说说，和我们校草当同桌是什么感觉？”
　　卫桃桃一脸花痴，抱着林遇今的胳膊小声喊：“他早上英雄救美好帅！”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变粗，学着顾司砚淡淡的嗓音。
　　“同桌，帮我放一下书包。”

　　“没什么感觉。”林遇今刷上饭卡，声音很低，压住嘴角的弧度。
　　“怎么可能没感觉，这位同学你好凡啊！”

　　食堂太挤，两个人打包好拿回教室吃。

　　走廊上。
　　卫桃桃忽然拽了拽林遇今的衣角。
　　林遇今默契地抬头。

　　赵叶瞳靠在走廊的窗户前，旁边围了几个学校里有名的小太妹，夸她嘴上最新款的唇膏漂亮。

　　赵叶瞳睨向林遇今的方向：“站住。”

　　林遇今视线木然地略过她的校服，左肩膀处用黑色圆珠笔画了一朵娇艳绽放的蔷薇，荆刺丛生，惟妙惟肖。
　　宽松肥大的校服裤子被精心地改过，服帖地包裹着一双纤长笔直的腿。

　　每一处都违反校规，但她就是敢。
　　仿佛这样就能彰显出她和其她女生的不同。

　　“遇今，我们从这边上楼吧。”卫桃桃有些怕，小声提醒。
　　“嗯。”林遇今转身。

　　赵叶瞳咬碎嘴里的棒棒糖，抱着胳膊，眼神不善：“喂，你聋了么？”

　　卫桃桃缩了缩脖子，一步也不敢走了。
　　林遇今只能和她一起站在原地，看着赵叶瞳明艳骄傲的脸。

　　“不想死的话，离顾司砚远点。”
　　“……”

　　见她不说话，赵叶瞳走过来，低头看着比她矮一点的林遇今。
　　戴了甲片的手指用力戳了戳林遇今的肩膀，疼得林遇今瞳孔一颤。

　　“哑巴怪胎，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继续当个哑巴，离顾司砚远远的，要么……”

　　赵叶瞳抬起下巴，眯眼看着一言不发的林遇今，嘲讽：“你不会以为顾司砚今天帮了你，以后还会一直帮你吧？”

　　她不屑地笑了：“育才一中谁不知道，顾司砚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惹事，邹栋只是触了他的忌讳。”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哑巴。”

　　林遇今漆黑的眸子盯着地面，嘴唇渐渐抿紧。

　　一阵冷风溜过窗缝，少女鬓角的发丝随风浮动，落在细白的脖颈。
　　缠缠绕绕，像落入蛛网万劫不复的蝶。

　　“沈……沈主任来了……”卫桃桃声若蚊呐地提醒。

　　赵叶瞳哼了一声，没听见一样转身走了回去。
　　像一只未尝败绩的孔雀。

　　林遇今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耳边是她们刺耳的嘲笑声。

　　她主动拉住卫桃桃的手，带着她上楼。

　　楼梯上，卫桃桃心有余悸，不停往后看。
　　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拍拍胸脯，嘟囔：“赵叶瞳怎么这样啊，好歹我们也是高一高二两年同班的同学呢。”

　　林遇今神情漠然：“她没有欺负过同班同学么？”

　　卫桃桃卡壳，过了好一会儿，才愤愤道：“赵姐安排的座位，她有本事找赵姐说去，为难你干嘛！”
　　“看她穿的像只花孔雀似的，沈主任也不管管，家里有钱了不起么。”

　　林遇今垂了垂眼睫，没说话。

　　卫桃桃越说越气：“她爸不就给学校捐了个操场嘛，天天牛气哄哄的。顾司砚家捐了食堂和实验楼，还立了好几个奖学金，也没像她似的！”

　　林遇今摸了摸早上被桌子撞过的肚子。
　　她下课去厕所看过，已经青紫了一大片，一动就疼。

　　卫桃桃不想自己吃午饭，就坐到林遇今前桌的位置，跨着椅子反过来在她桌子上一起吃。

　　赵挽的刻意安排下，顾司砚前后左右只有林遇今一个女生。

　　男生们中午大多不吃饭直接去打球，现在靠窗这一片整个空出来，只有两个小女生凑在一起边吃饭边小声说话。

　　“不然你就别和校草说话了。”
　　卫桃桃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是很忧心的，筷子戳了一块酥肉，放到林遇今面前。

　　她满脸忍辱负重：“我们不是赵叶瞳的对手，都在传她认识一群校外的混混，特别吓人……上学期那帮人把一个女生手伤了，现在还不能写字呢。”

　　林遇今眼神动了动。

　　“赵姐说下个月还要换座位，你就忍一个月不说话吧。”
　　“不。”

　　林遇今夹住那块酥肉，放到嘴里，嚼碎。
　　温和的眉眼被冷冽的眼神浸染，透出几分倔强和孤注一掷。

　　卫桃桃听得着急。
　　“那赵叶瞳欺负你怎么办啊？你不——”

　　咚咚——
　　指骨敲击在林遇今的桌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遇今一眼捕捉到食指内侧一枚黑色的小痣。
　　呼吸一紧，不受控制地抬起头。

　　顾司砚应该刚刚从操场回来，个位数的气温只穿了件黑色T恤，宽阔的肩完美地撑起衣服。
　　露出的锁骨上有颗红色的痣。
　　点在冷白的肌肤上，像一个暧昧的记号。

　　“同桌。”顾司砚微微挑眉，看着女孩瞬间变软变呆的眼神。

　　“遇今，校草喊你呢！”卫桃桃小声提醒。

　　林遇今怔然回神，意识到顾司砚已经喊了她两次，无措羞臊地低下头。
　　一言不发地起身站到一旁，给顾司砚让地方。

　　白净的脸颊一片烫热，长而卷翘的睫毛蝶翅一般颤动，不安又脆弱。

　　顾司砚视线平淡地略过，没有走进座位，伸长手臂拿起书包，转身放到后面吴渐雨的桌子上。
　　懒懒开口：“自己拿。”

　　吴渐雨拉开书包，拿出一个黑色的哑铃。
　　拉上拉链时，顺手就想揉揉那个兔子玩偶挂件。

　　顾司砚曲起食指弹了下他手肘，用了力气，吴渐雨顿时疼到怪叫着松开。

　　“卧槽，麻死了！碰一下都不行啊？”
　　“洗手了么。”顾司砚拎起书包，放回座位。

　　林遇今视线不可避免地追着他的动作，落在玩偶上。

　　几秒后。
　　她仿佛若无其事地坐下。
　　继续吃饭。

　　耳朵却努力听着身后的声音。

　　郑皓拍拍吴渐雨肩膀，忍着笑：“你砚哥宝贝的东西不能碰，还不明白么。”
　　“宝贝什么不好，宝贝这种娘兮兮的东西，”吴渐雨抱着胳膊，记吃不记打地贩剑。
　　“砚哥，你好骚哦~”

　　顾司砚慢悠悠地往门口走，闻言笑了一声，头也没回。
　　“谢谢夸奖。”

　　吴渐雨：“……”
　　转头问郑皓：“他为什么骚的这么自信。”
　　郑皓摇摇头：“因为他帅。”

　　几个人推推搡搡地出去，顾司砚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林遇今嚼着嘴里的菜，却连味道都尝不出来了，脑海里只有那只被“宝贝”到不让碰的兔子玩偶。

　　他们是同桌了。
　　但她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
　　因为那个玩偶，林遇今一整个下午都闷闷的。
　　但她平日里就沉默寡言，一天不说一句话的类型，连卫桃桃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下午第二节下课是大课间。
　　教室外来了很多女生，目光无一例外注视着林遇今的身旁，讨论时声音难免吵闹。

　　郑皓趴着睡觉，愣是被吵醒了：“这是干嘛呢？”
　　吴渐雨：“看校草呢呗，听说同桌换了个女生，砚哥女友预备役都过来视察敌情了。上午就来一波了，你这个睡神没醒。”

　　林遇今握了握笔，权当看不见听不见，闷头写着手下的作业。

　　这时，外面不知谁拉高了嗓门：“哑巴怪胎凭什么和顾司砚同桌！成绩好就有特权了？”
　　“不是传她精神不好么，还说她妈是精神病……这个遗传吧？”
　　“哈？这哑巴是个疯子？”
　　“他们班老师喜欢成绩好的精神病，真奇葩！”

　　林遇今浑身僵硬，下意识想去看身旁人的表情，又硬生生地忍住。
　　她头埋得更深，像一只胆怯的鸵鸟，只敢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捕捉顾司砚的神情。

　　顾司砚懒洋洋地垂着头，指尖按在手机屏幕上，嘴角噙着一抹笑，神情玩味地与电话那头的人发着语音。

　　外界的所有声音，他都没在意。
　　包括她。

　　林遇今架在火焰上的心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

　　免了剧烈的灼痛。
　　又被冰冷的空气一点点渗透，冷得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