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纻裳成凰》伍家女

17、第八章 兰榭筵席 （上）

　　“我的礼物呢？”杨广刚走，宇文化及就摊出手心向我索要礼物。我不由无奈瞥向他，也亏他什么也不知道才有这心情。我刚逢此一劫，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不耐烦的从怀里掏出为他赶制的生辰礼物，重重的搁于他手心。几根丝线三缠两绕编结成白蓝相间的如意结，其下坠了些寸流苏，简单大方，名字也应景，寓个如意吉祥。
　　“杨大人府上那位陈夫人可来了？”我已经耽误了太多时辰，眼下必须先寻到陈氏才好。
　　宇文化及并未理睬我的话，只一个劲的拿着如意结左翻右翻，语气里是失望的音调“哪有人送礼物连个盒子也不装的，又不是什么寒酸人家，上回那个鸳鸯盒子不就…”
　　我听得气来，隐有愠怒，板了面孔打断“不喜欢就扔了！下回也别指望我再送了！”伸手就欲夺过那如意结，他迅速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将那如意结贴于胸前，夸张做出很宝贝的样子，嘴上又嘻皮浮夸道
　　“谁要是敢扔了本少爷最心爱的宝贝，本少爷先剁下他的手再说~”
　　我被他那夸张摸子逗乐，不禁横他一眼“要是我真扔了，你是不是也得跺了我去~”
　　“你怎么一样？！”他慌忙解释，“是你送的我才宝贝，别人送的我可没那闲功夫去看上一眼！”
　　宛转，他敛了神色，盯着我突然问道“你怎么老是惦着陈氏，她跟你好象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可言。”
　　我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一问，但依旧扯了其他虚应“怎么？她怎么也帮过我，难道我想同她亲近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吞吞吐吐，一副话意未尽的样子。
　　我忙追问“只是什么？”
　　他扫了眼四下，这才对我神秘兮兮道“只是杨大人好象不太喜欢陈氏同人往来，你以后还是少同她亲近好。”
　　我蹙眉，心里有些疑惑，前几次去杨府时也没见宇文化及有这般说词，难不成陈氏那头出了什么岔子？！
　　我努起嘴，刻意不屑的睨过宇文化及，满是不在乎的说“尽听你胡扯，上回你怎么不说？”
　　“我也是刚才听玄感提起，就是杨大人的儿子杨玄感，问我前几日是否有带人去过他们府上，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怎么答他的？”
　　宇文化及耸耸肩，一脸鄙夷“我只说是去牵马，不就一个姬妾罢了！”说完又径自把玩起手上那如意结，凑近鼻吸深嗅了几下，抬头换了脸色对我道“这结子真香，像是你手上的味道，纻裳，难不成这是你亲手做的？”
　　我又白他一道，问题真多！不过看在他鬼使神差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微绽唇畔打趣点头“所以你最好每天都把这如意结挂在身上，免得将来不知道搁哪了又来向我讨要，我可不做了。”
　　他听言，目光烁亮，褐色双眸底下可比湛蓝苍穹，净如碧天。即刻就将如意结挂于腰佩，很是慎重其事地朝我重重点头。
　　“要是我把这结子弄丢了，就罚你一辈子也不理我！”
　　阳光打在他脸上，纷染着周遭绿植，让人觉的秋意萧索的天里也生出一股子蓬勃朝气。
　　“你大哥早在兰榭那头了，筵席也快开始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说完又伸过两手为我理正微乱的发鬓和衣摆，这才牵了我往兰榭去。

　　靡靡鼓瑟音，喧哗舞曲。兰榭以圆厅规划，四道布满兰花，碧绿清秀。正榭中央低阑托呈舞池，袅纱舞姬伴着乐声婀娜身摆，款款生姿。
　　主座上端坐两人不住交杯相错，右起少者一身玄黄绣蟒袍子，袖章及领口均是镶坠金丝，华贵昂然自不在话下。中间长者胡须如鬓，看去英姿魁伟，面上是无法消磨的风霜浮痕，一看便知晓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我估摸着他应该就是宇文化及的父亲，右卫大将军宇文述。只这少者我暂时猜测不出身份，看着只比杨广差不多年纪。
　　两侧客席为首的分别是晋王杨广和内史令杨素，杨广独居左侧首位，其下手方一席位便是萧琮和舅父。而右方首席，陈氏就安然静坐在杨素身旁，她见到我，望入我的眼里却是黯淡。
　　宇文化及携我一路进来，我不想太过招摇，硬是让他唤来下人为我引路，让他这寿星回去主座。我被领了到萧琮身旁，舅父对我免不得几声责备，又欲起身让坐给我，这时，上位的杨广突然举杯朝萧琮温谦一笑“莒国公若是不嫌弃，本王倒是乐意同令妹一席，不知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我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目光一瞬间俱是齐唰唰落于我身上，不住探量，让我觉着全身都不畅快。而杨广则像无事人一般，举着杯子静待萧琮答复。
　　萧琮眉宇未动声色，只是淡淡看我一眼，然后举过酒盅侧过身回杨广道“承蒙殿下厚爱乃家妹之幸，如此就有劳晋王殿下了。”
　　“纻裳，快快入席吧。”
　　我当下对上杨广眼神，想探究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执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方罢看我，一态云淡风轻。
　　在如此多目光注目下，我只得先入席坐定，这位置恰与陈氏相对而望。我直直向陈氏方位看去，想探索她黯淡神色由来，却不期然与杨素目光交汇。杨素人过四旬，目色迥然有神，许是多年带兵的经验，眉目看着不怒自威。
　　为着不给萧家丢脸，我极力演绎着名门之后应有的礼度得体，下颚轻颌朝杨素点头施礼，再不着痕迹将目光转移。
　　开宴，又是笙歌漫天。不一会，只见宇文化及敛身站起，一手高举酒杯，朝主位少者恭谨鞠躬，再向座下众人谢礼道“今日能请动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驾临，让我宇文府篷壁生辉，我宇文化及借此薄酒敬两位殿下一杯。”
　　原来上位那人竟是当朝太子，一杯尽，又有侍女提壶为他满酒“这第二杯便是要敬我爹这些年对朝廷的忠心耿耿，儿子将来一定秉承父训，为我大隋立下汗马之功。”
　　宇文述在旁捋着胡须，尽显对这个儿子的满意与骄傲，尤是老怀安慰的样子。
　　“这最后一杯，当敬在座所有大人，日后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大人不吝教导。”
　　三杯过尽，兰榭诸人满堂喝彩，均是庆贺宇文述教子有方，年少出英雄，虎父无犬子云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宇文化及如此正经一面，原来只是我不知道。一开始，我就将他当做小屁孩一个，完全忽视了在这个年代，像他一般大小的孩子或是继承家业，或是走上仕途。
　　“如此年少英雄，你就不为你的宇文哥哥一同开心？”杨广执起筷子假意惺惺的夹着菜肴放至我碗中，眉峰两底隐着嘲讽，勾唇笑着。
　　那笑容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多么温恭谦德，然在我眼里却只荼留厌恶，我转向他，眉角绽开，压低了声音，让只足够他和我能听得见的声音不甘示弱笑道“怎么，晋王殿下如此闲心关心我们这些晚辈的琐事，倒是不如好好忙着自己的秘密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