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初晓》老皮球

27、此结可解

　　这段时间，南梓昕躲林北极的行为实在明显极了，以前她们都会在厕所偶遇，现在南梓昕上厕所也要绕到楼下去，似乎是怕和林北极遇上了，也许事实不是这样，但对于爱内耗的林北极来说，在她眼里南梓昕就是在躲着她。

　　为什么要躲我啊……
　　每当看到她刻意回避的眼神，林北极心里总会一股委屈直泛上心头。

　　这些天，林北极总是频繁地望向窗外，傻傻地期待着南梓昕会再次从窗边路过，可是一节又一节课间过去了，那身影再没有出现过。

　　“你在等窗外那个女孩吗？”有时，连杨佟都看不下去了，满眼沉意，不赋一丝情绪。

　　“嗯。”

　　“可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我知道。”

　　“昨天我还看到他们在宿舍楼下拥抱告别，人家挺恩爱的，别想她了。”

　　“……”
　　明明这些林北极都知道，可她还是没法放下，或许是时间太长了，她早已经在她没意识到的时间里越陷越深。

　　这样的状态一直到国庆假期。

　　假期第一天，爸爸和奶奶都出门了，只剩林北极一个人在房间里。
　　她随手翻着手机，页面不小心切到相册，屏幕上又浮现出南梓昕的照片，那天校运会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仿佛一切才刚刚发生过。

　　林北极看着手机里南梓昕眸如秋水的笑眼，似乎正透过屏幕望向自己。
　　一股强烈的感觉在告诉着林北极，这些不是假的，南梓昕真的在回应她，不过……
　　林北极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种回应不是喜欢，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林北极的心变了，南梓昕也察觉到了，所以才这样躲着她。
　　可是南梓昕没有变，只是在对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负责而已。

　　林北极复盘了许久，终于把自己安抚好了。

　　看着手机里的南梓昕，她又忍不住落墨作起一幅她的模样。

　　“我去，好像！”
　　画着画着，手中的笔突然从手心滑落，重重砸在地上，笔芯断了出去。

　　林北极捧起自己手中这幅画，她当真有这么想她吗？怎么空是靠着记忆，便能把一个人画得这么像！

　　虽然林北极有时很社恐，但也很爱得瑟，分享欲极为旺盛。
　　这会儿被震惊冲昏头脑的她，一瞬间社牛发作。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极其猛烈地涌进脑子里：我想把它发给南梓昕本人看！

　　这个念头出现得很突然，林北极突然像被什么附体了似的想到便迅速行动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翻出她在南梓昕班里的人脉——夏沫璃。
　　夏沫璃是林北极高一上册的舍友，在林北极的印象里，她很随和，很温柔，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仿佛能包容所有事情。

　　【沫璃，帮我个忙！】
　　林北极满眼透着激动，此刻她浑身被分享欲操控着，也许很冲动，可似乎就是有一种无法阻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

　　【怎么了？】
　　没一会儿，夏沫璃回复了她的消息。

　　林北极举起手机，拍下了眼前那幅画，随后便发给了夏沫璃。

　　【我靠！我靠我靠！】
　　还没等林北极解释，夏沫璃就发来了一串文字，隔着屏幕都仿佛能看到她此刻脸上震惊的神情。

　　【怎么了？】林北极还在装着傻。

　　【你画的是南梓昕吗？】

　　【你怎么知道！】

　　【像！好像！】

　　看到夏沫璃这副反应，林北极瞬间来了自信。

　　【真的吗？我想发给她，我以前就一直好想认识她！】

　　【可以呀，我帮你发给她。】

　　可到了这一刻，林北极又开始心底发怂了：【可是，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南梓昕很好说话的。】

　　林北极当然知道，可想到要是真的认识了南梓昕，她必定会被害羞的情绪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羞涩。】林北极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怂告诉了她。

　　【诶哟。】夏沫璃平常对林北极也是这样温柔宠溺的，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照顾着林北极，只是看着这两个字，林北极脑中便浮现出了夏沫璃眼底的柔软。

　　【那你想怎么发给她呢？】夏沫璃接着问起来。

　　林北极定定地盯着屏幕，沉沉思考了会儿，她不是一个会正儿八经说话的人，也不太懂分寸，只有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才会让她感觉正常。
　　果不其然，她要发给南梓昕的内容，也正经不到哪去。
　　【有一个人画的你，这个人让你不要猜ta是谁，猜到了会变得不幸！那个人要以老磊的名义震慑你！】
　　字后紧跟着这幅画，和一张年级主任老磊指人的表情包。

　　【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沫璃顿了会儿，又回复，【加了个老磊好好笑！】

　　【好笑就太好了！就这样发！】

　　【好好好。】
　　夏沫璃回复了这句话后，好一会儿都没有新的消息。
　　这一停，林北极又开始陷入了无尽的内耗：我是不是太没分寸了？如果人家不喜欢我这样的性格，如果人家被我吓到了，如果人家……
　　林北极又把目光转移到手中那幅画上，她重新仔细审视了这幅画，才发现有很大的瑕疵，连形都没起好，虽然是像，但手法看起来一点都不专业。

　　完蛋了，这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林北极心想。
　　她有了解过南梓昕一些，得知她非常擅长画画，还是班里的文艺委员。
　　看着手中这幅毫无水准的画继而心里逐渐崩溃起来，后悔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逐渐将她淹没。
　　此刻的林北极涨红了脸，像一个烧红的开水壶，泛出了一头一脸的汗珠，五官紧紧缩在一起，浑身缩进了被窝里，卷得像一个大馒头，在床上上下左右滚了个遍嘴里还不停唉叨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突然，手机响起了一条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焦虑。
　　林北极颤颤巍巍地点开，只见一条聊天记录刚从和夏沫璃的对话框弹出。
　　此刻好奇心盖过了焦虑和紧张，林北极点开了聊天记录，只见在那段林北极拟好了的图文下，一个陌生的头像给了这段文字回复：【妈呀！老磊的名义，哈哈哈哈哈。】

　　接着又道：【不过说真的，很厉害！替我谢谢ta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她没有嫌弃我？！
　　林北极心里又惊又喜，虽然知道南梓昕是在向下兼容她，不过她心里那道难解的疙瘩，终于在这一刻卸下了。

　　【你不打算把画送给她吗？】夏沫璃的消息从屏幕上端弹了出来。

　　【不行的，画得不好。】林北极又开始犯怂了，不过能让南梓昕看到自己在画她，能让南梓昕知道自己的喜欢，她已经很知足了。

　　【自己留着多没意义？】夏沫璃又劝了一次。

　　不过林北极已经很开心了，她知道南梓昕一定会想到可能是她画的，只要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哪怕只是同学的喜欢，林北极也足够了。

　　碧蓝的天空，太阳绕了一轮又一轮，晨光熹微，沉浸在喜悦里的林北极这才意识到，七天过得那么快，转眼就要回学校了。

　　她带上了那幅画，眼底的希望又铺回了林北极眼眸，

　　许久，她回到了学校的座位上，此时人来得还少，林北极走出班门，欲要透口气。

　　走廊的阳台边上已是晚霞时分，阳光如碎金般洒向她，落日将云染成凄绝的红艳，一眨眼，层层叠叠的云，竟幻化成朵朵耀眼的玫瑰，在天空里游移。
　　余晖把教学楼的墙染上橘黄，林北极的影子后，忽然靠近了另一个人。

　　只凭着那股熟悉的气息，林北极回眸一望，便与她目光再一次紧紧相对。
　　南梓昕又一次走过了她们教室的阳台，像之前那样，她们都没有避开目光，在锁上视线之时，林北极愣在了原地，南梓昕也止住了前行的步伐。
　　晚风、落日、目光灼灼的相视，和那天梦里的一样，和之前一样。
　　林北极终于懂了南梓昕的回应，不是这样的氛围下就会变成爱，不是所有喜欢都是悸动，不是所有喜欢都要占有。

　　时间好像静止在了这一刻，她们的目光对上了好久，好久，可谁也没有迈近一步，谁也没有开口。

　　“噗呲——”林北极忍不住笑出来，赶紧捂紧低下头躲开对视。

　　南梓昕也跟着躲开，虽戴着口罩，却藏不住满眼的笑意，转过脑袋望着走廊尽头的云彩，含着笑又径直离开。

　　终于，那段结解开了，那份情藏住了。

　　之后，窗外的那个女孩还是会每节课都出现在走廊，林北极也会像以前那样跟着跑出去，在她折返回班的时候，和她笑着对视，擦肩，一次又一次。

　　即使身边跟着的是她的男朋友，林北极也能释然，因为她的心在告诉着她：南梓昕，我喜欢她，但我不想得到她，那个男生比我更能给她未来，他是男生，我是女生，他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我不想破坏，也不会破坏。

　　喜欢，这就是喜欢吗？喜欢不是紧紧抓着不放，喜欢是开心的，是会让她每天都能充满希望的，喜欢，心是不会空的。

　　那天以后，她们又回到了以前那样，走廊上的对视，校园里的偶遇，还有那两副再也没有摘下的白色口罩。
　　或许是因为两人在这么久的对视里，早已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彼此的神秘感给对方带来的幻想；又或许是一次又一次的见面，这份不被戳破，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相识，支撑了她们好久好久。
　　这份彼此回应的踏实感给林北极原本枯燥的高中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直到换班的前一个星期，分别在一点一点的靠近，林北极知道她们不会再见了。
　　因为现在理科班在一栋楼，文科班在一栋楼，只是南梓昕的班级在理科楼多了出来，才被安排在文科楼。
　　下一次分班，或许南梓昕和林北极就不在一栋教学楼了，即使在，又有多少几率能分在同一条走廊呢？

　　虽然离别在步步逼近，林北极却不再害怕了，或许是心里放下了一些执念，又或许是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要靠近，也从不想得到什么，于是那些回应，那些记忆，便已经是南梓昕留给她的意外之喜了。

　　分班前的最后的一天，教室里哄堂泪泣声，大家都和自己的朋友相拥着，互留小纸条。
　　林北极不喜欢弄这种仪式感，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着呆，与这片喧闹显得格格不入。

　　纸条……纸条！
　　林北极看着那些纸条，脑中突然闪过了南梓昕。

　　反正我们不会再见了，反正她都知道了，不管了！
　　想着，林北极从画本上撕下了那幅拍给南梓昕的画，又撕下笔记本里空白的一页，便开始写起来：
　　哈喽帅姐姐，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好喜欢你的穿搭风格，真的超级酷！诶呀，快要分班了，以后我再也不能在走廊见到你了，不过很高兴认识你！
　　祝福你未来能天天开心，高考顺利，去到学校自己喜欢的大学和城市，前程似锦。

　　她把这段文字塞进漂流瓶里，托夏沫璃替她转交给了南梓昕。
　　不知道南梓昕会怎么想，她也不再去揣测了，她只是想给这段时间的开心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已。
　　这一刻，她突然懂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明知道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却还是要把这份没有结果的感情告诉对方，或许只是为了不给自己留遗憾吧。
　　说出来，真的很开心。

　　最后一节课，放学时间。
　　阳光很烈，空荡而凌乱的教室里，打进一束光，教室里只剩林北极。
　　窗外，一个身影闯入，略过窗边，林北极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却还是只记得她的眼睛。
　　南梓昕正巧往教室一瞥，和林北极直直对上了眼睛，目如朗星，眸似柔水，她带着笑意，温柔地看着林北极。

　　林北极看着她，虽隔着口罩，却藏不住满眼含情。
　　隔着窗见到你，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