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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
林希正思忖着,一通电话令她的语音通话戛然而止。
“在跟讲电话?讲这么久?”他说话含糊,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林希听出他的声音就想发笑:“没谁。”
“没谁是谁?”他这话说的更像小孩,语气柔中带刚。
“洛然。”林希并不避讳,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
但电话另一头一阵沉默,只隐约听到古典钢琴曲的鼓点。
良久,他才发声,声音低沉暗哑:“他找你干什么?”
她能想象得到他气鼓鼓的模样,笑道:“怎么,我们阿晨同学吃醋啦?”
“没……没有。”他仍赌气。
“好啦,不逗你,我之前帮洛然他们公司录新游戏宣传曲,今天发行,效果还不错,上了微博热搜,他就是告诉我这个。”
“微博热搜?”尹晨的语气有些迟疑。
“不会吧,阿晨同学,你不会连微博都不玩吧?也太2G网了。”
“谁说……我不玩,”他像是要证明什么,语调升高,“我就是今天没看,所以没注意到你说的这个事。”
“哦,是吗?”林希没拆穿他。
他迅速转移话题:“歌在哪里可以听?”
林希歪头想了想,好像确实上次录歌时没问:“不知道。”
她思忖时目光落在那罐百事可乐上,铝管外壁挂着水珠,时而会有几滴倏尔滑落,留下一道水痕,她怕温度恢复常温后不好喝,脸和肩膀夹着手机,开始拉铝管拉环。
拉拉环时需要点寸劲,她夹着手机不好操作,一用力,拉环是拉开了,里面的黑褐色液体上涌滋出来几滴落在桌子、罐顶和她的衣服上,手机也飞出去。
她当下没忍住尖叫出了声,庆幸的是手机并没有盘旋落地,仍然落在沙发上了。
她愣住了,躺在沙发上的手机从听筒里传来声音。
“林希,怎么了?”
“你有事没事?”
她怔了一阵,才猫腰捞过手机:“没事没事……”
她还没说完,听到对面一阵关门和脚步声,忙制止:“尹晨,真没事,我刚刚开可乐罐,不小心把手机弄掉了,不用出来。”
听到这具体的阐述,他揪着的心才放下来,声音仍是柔和的:“以后小心一点。”
林希嗯了一声。
按头又补一句:“不然我会心疼的。”
“花言巧语!”林希嗔怪着,心里却乐开了花,“你打电话过来有事?”
“睡不着。”
林希隐约听到他哼唧着翻了个身。
“你该不会是来求哄睡觉的吧?”林希笑意满盈,嘬了口冰可乐,心里发甜。
“嗯。”他声音短促,语气中带着倦意,颇有撒娇的意味。
她第一次见到尹晨的时候,万不会想到他竟是这般撒泼、粘人又颇孩子气的存在,但此刻她觉得这小孩可爱极了。
她进了房间,指尖拂过书架上的一排书目,最终停留目光:“给你读个故事吧。”
“嗯。”
呼吸声被听筒放大,她能想象他在那头等待她开始的模样。
书架上的书是斜靠着排列的,她食指一勾顶端,那蓝色封皮的书便脱离队伍向她倾倒,其他指头配合抽出那本书。
那本书抽出后,留下些空隙,“哗”后面的书倾斜角度很大了些,补上空缺,却不似之前那般,胡乱歪倒着。
但此时它们的主人无暇顾及它们。
尹晨从听筒里听到书相互碰撞的声音和椅子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判断她大概坐在了书桌前。
房间的窗帘还没拉满,幽蓝色的月光铺洒进来,他侧躺着,一半沐浴在月光下,一半浸润在黑暗里。
手机的听筒靠近耳朵,握着手机背板的那只手修长好看。
他乖乖等着,良久,听筒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继而,那如山间流水般温柔的声音如月光倾泻。
“六岁那年,我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书里看见……”①
他静静听着,在心中描摹她读这些文字时嘴角和眉眼弯曲的弧度,以及她眼中的光景。
他并不是第一次被失眠找上门来,他从幼时起睡的就不安稳,总是睡到一半惊醒,环视周围,同伴睡得香甜,只有那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映进来。
然后他就盯着那一块一块的将掉未掉的墙皮发呆,想那几时会掉下来,掉下来时会砸到他的脸还是他的脖子,第二天醒时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可能想累了吧。
但那么多次没有缺席的只有月光和惴惴不安,没有人会像林希这样跟他讲,无论他是三岁还是十岁。
“我给你读个故事吧”,他心中止不住去回想那时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她的嘴角一定是弯的,眼睛是清亮的。
很奇怪,他心中柔软地如同面团,任她的语气变化塑造着,眼皮渐沉,那浓密黑长的睫毛垂下,护住那干净漂亮的眼睛。
那一晚他睡得安稳,半梦半醒中听到另一人清浅的呼吸,第二天醒时才发现电话一直开着,他没关,她也没有。
所以听到那呼吸声并不是他在做梦。
她的呼吸声仍在,还有翻身声,她还没醒,他忍不住又闭上了眼睛。
-
有人说孤独感是自己带给自己的,你若是心中有星辰大海,便什么也不用怕,因为世事会变迁,可星辰大海一直都在。
这话是十六岁的林希告诉洛然的,他一直装在心里。
挂电话到现在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所措,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街景出神,不时端起身边的酒杯喝了一口又一口,一杯又一杯……
他其实有些弄不懂自己的内心,因为他不敢问自己答案,那里本就旧疾未愈。
他上月去杭市出差,回到办公室听明大的同事谈论才知道林希受了那般惊吓,事务都没处理就跑去找她。
为了见她,他连闯了几个红灯才到医院,放了车就是跑着来的,结果到了病房门口却看到那副景象。
“抱抱我。”
他现在都能清晰想起,那天林希冲那男人说话时的神色,那眼神里的企望和任何一次望向他时都不同。
他迈不动步子,因疾速奔跑飞速跳跃的心脏有一瞬的停滞,嗓子发涩,像塞满了青春岁月里所有光亮里飞扬的尘土。
从十三岁起,他就没在家里见过太平日子,爸妈每天因为各种原因吵得不可开交,却每次都在他面前装作恩爱夫妻,比家庭剧里的演员演技更甚。
他从不点破不说破,他害怕这个美丽的幻影一触就破。
他努力学习次次抱回来奖状,看到母亲摸着头笑着说“我们然然真的是最棒的男孩子”,才稍稍安心许多,虽然母亲总是用对待孩童的方式夸奖他,可他却依然觉得只要妈妈开心,上帝就能多赏赐些时光给这个家庭。
后来他考上了锡市最好的高中,妈妈问他想要什么奖励,他只说:“只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就好。”
也许是许愿灵验,也许是父母真的感情改善,从高一下学期家里的争吵变少了,甚至到高二开学的时候是爸妈一同送他的上学。
他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也是这个家庭新的开始,可都是他以为。
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叫做“叶茹曼”的女人,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校门口穿月白色旗袍把头发挽在脑后的女人的眼神,当时的他竟解读为“不舍”,简直可笑之至。
放学后他询问母亲的踪迹,父亲只是坐在摇椅上,用微微颤抖的手夹着那支烟放到嘴边,吸一口,吐一团烟,也不弹烟灰,任由它累积掉落在地上,不说一个字,任由窗边月光把他的轮廓勾勒成一个被岁月蚕食的老人。
-
“你怎么喝这么多?”女人跳过躺一地地酒瓶扶起正脸倒地的洛然。
女孩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酒味糊了一脸,月光零零散散也看不清屋内,她开了灯方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酒瓶,以及赫然躺在其中的男人。
女孩换了好多种姿势,才吃力地将洛然拖起,让他能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她拍拍他的肩膀:“醒醒!洛然!醒醒!”
良久也没有回应,她只好先收拾残局,先是酒瓶,然后扫地,拖地。
扫到桌角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手腕被拉住,身体一僵,像是身体血液回流似的定在那。
“林希,林希……”
第一遍女孩还不确定,第二遍他完全听清楚了洛然嘴里喃喃自语的名字,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端起桌上的水杯就泼了上去:“洛然,你醒醒吧,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那个女孩,人家不知道怎么舒服地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呢!”
洛然一个激灵惊醒,他抬起头双眼通红,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就又舒展了,继而竟发出一声嗤笑,右手中的瓶子又举了起来。
没等洛然反应,手中的酒瓶就和地板碰撞粉身碎骨,瓶中液体飞溅出来落在衣服上,在衣服上洇成一片。
可他依然没有反抗也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盯着一地的玻璃渣出神,仿佛那才是今日的罪魁祸首。
许微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反而不知道怎么发力,这个九十多平米的空间持续安静了很久很久,仿佛津津有味看电影时突然被按了静音键,索然无味。
她望着洛然的模样,任随自己手中的拖把顺着身体滑在地上。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洛然,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世界上怎么有我这样的傻这样笨的女孩。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还偏要接近你,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还不够吗?”
“我就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要让全世界知道我喜欢你。我三番五次低三下四地去找那老头求他让他们公司给你投资,我帮你就是为了让你觉得亏欠我……”
说着许微开始情绪崩溃,说话间带着些哭腔:“我就想你离不开我,我想你回来求着我帮你,可你没有,直到现在你现在还想着那个可能都不记得你是谁,还躺别人怀里的女孩!……”
说着,她仰面笑的疯狂。
她的这个样子真的十分骇人,仿佛她并不是那故事里的人,她就是个看热闹的群众,任人嘲讽。
她疯癫了一阵继而又逐渐平静。
“你走吧。”洛然的语气和面色里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还账+1
①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译林出版社陆洵、林珍妮译版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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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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