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微光》山野诗人

36、第36章

　　“其实我建议你们点亲子套餐，”店员说这话时小心翼翼，似乎也也觉得面前和她几乎同龄的两位生不出两个这么大的孩子，“你们带孩子的话会划算一些。”

　　林希听到“亲子”这两个字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该不会真的默认我们是一家四口吧。

　　“这个套餐里都有什么？”尹晨好像挺接受这个设定的，对“亲子套餐”并没有什么一样的反应。

　　女店员的猜测被“认定”后，她也不再犹疑，迅速开始讲解这个套餐包含的商品。

　　尹晨：“这个怎么样？”

　　林希早已没有心思去听，女店员说的每一个字都左耳朵进右耳朵扔，心不知道跑带哪去了，草草回复：“可以。”

　　此时，窗外烟雨蒙蒙，落地窗上的雨滴从上至下滑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匆匆在雨里奔波的人们就以这样的视角进入林希的视线。

　　“你怎么不吃？”尹晨的五指在林希眼前晃过，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也没看出个四五六来。

　　林希回神：“我在想，等下应该去不了游乐场了。”

　　“那就下次。”
　　“嗯。”

　　两人一来一回都答得干脆，好像心照不宣地给下次见面留下合理的借口。

　　对面的尹晨好像憋了很久的话没说，目光总投射在她脸上，她很不自在，主动开了口：“你还有话要说？”

　　“那个，”尹晨有些难为情，摸摸眉毛，“你的妆是不是还没补？”

　　那一瞬间，林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像明白了来时路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的意思。

　　她立刻从包里翻出镜子和化妆品，转过身来修补自己晕染的眼线。

　　“小希姐姐，”正在努力挖土豆泥的霏霏突然抬起头，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中的光暗淡了一分，“为什么小甲龙都有爸爸妈妈，而我却没有爸爸妈妈？”

　　这话一下把林希问住了，她神色慌乱地和尹晨对视了一下。

　　她看剧时就有点担心两个小朋友的情绪，后来自己哭太凶忘记了。结束后，她以为当时小朋友没提起还反过来安慰她，便默认没事了。

　　谁知道此时小姑娘又提起这一茬。

　　她清晰看到陈佳霏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黎子阳正在吃炸鸡的手也微微僵了一下。

　　所以这孩子看完剧后情绪低落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因为……”她竭力想要编出合理的理由，可是却编不出任何，再次用眼神向尹晨求助。

　　“先吃饭吧。”尹晨的声音也似乎没什么生气。

　　陈佳霏并没有就此作罢：“可是……我还是想要知道？”

　　“没有爸爸妈妈，我们就自己努力长大。”

　　“那长大了就会有爸爸妈妈吗？”

　　尹晨沉默了一下：“不会，你只有你自己了。”

　　“尹晨！”林希没有想到尹晨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早知这样她断不会让尹晨代她回答。

　　陈佳霏听到尹晨的答案彻底放下了手中的勺，哭得伤心。

　　黎子阳也是愈加沉默，把头埋得更深了。

　　“没事没事，”林希见状赶紧去摸摸两个小朋友的头，“小希姐姐一直在的嘛，阿晨哥哥也在啊。”

　　陈佳霏听着林希的话，蠕动着往她怀里钻。

　　“不要瞎给小孩承诺。”对面一句话幽幽飘来。

　　那跟你一样很好吗？林希没说，但是用眼神回应了。

　　最终陈佳霏的生日没有以圆满告终，两个小孩在回去的路上都心事重重，平静的令林希心中跟猫了抓似的难受。

　　她更难去回想将两个小孩送到福利院时，那两个小孩回眸时的神色，好像他们再也不会见似的，忍不住又要跑上来要抱抱安抚。

　　车子在明大门口停下的时候，林希还是没忍住发难：“你今天为什么要给小孩说这些话？”

　　“我不是在讲述事实吗？”尹晨神色平静，但没有和她对视，手仍然待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你说得是没有错，但你明明可以给他们更能接受的答案。”

　　“所谓善意的谎言吗？”尹晨终于转过头与她对视一秒，才继续直视前方，“可是谎言被戳破的时候是更痛苦的，不如趁早接受，还能锻炼一下意志。”

　　他说得轻快，好像不曾知道这话对小朋友来说是多重的负荷。

　　“可是他们一个三岁，一个也才五岁，你不觉得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吗？”

　　“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残忍的对待他们，”尹晨说这话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视线放远，“他们不只没有爸爸妈妈，甚至有一天你我也会离开他们。”

　　林希没底气保证能一直在，但还是想要反驳：“至少现在……”

　　“从一开始就知道会离开比突然离开要容易接受得多。”

　　是吗？不尽然，林希不认为这是对的答案。

　　虽然离别总是酸楚的，但永远都在恐惧离别的情绪中是更加痛苦的。如果能在一段时间中无忧无虑地度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她没有把这个答案告诉尹晨。

　　-

　　时间总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在无声无息中带走人们的青春、容颜、头发，甚至生命。

　　在这个与时间的赛跑中，没有人能够免受这一切，但人们可以去尝试享受，去享受不同阶段人生的独特魅力。

　　林希总觉得昨日才刚开学，今日就又临近期末了，她开始忙碌地备考，图书馆、餐厅、宿舍、教室，四点一线，循环往复。

　　这天她刚好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吃西五餐厅二楼的过桥米线。因为下午第一节有课，她就不打算回宿舍，计划在食堂吃了再走。

　　正值就餐高峰期，加上西五餐厅离图书馆最近，很多人就近来吃饭，座位很难找，林希逡巡一圈才发现这个角落里的空位。

　　她把小料倒进碗中，准备大快朵颐时，面前突然冒出了一个人。

　　“你还有脸坐在这吃饭？”冷冽的女声中带着怒气。

　　我怎么没脸？我脸挺好看的。

　　林希一抬头，那人果然是许微，嘴角一撇懒得搭理，自顾自继续夹起一撮米线来。

　　结果米线刚到嘴边就被一巴掌打掉了，汤汁溅在林希雪白的T恤上，那一撮米线以一个并不完美的弧线甩到了隔壁桌。

　　“卧槽，你有病吧！”林希立刻炸毛了，从座位上站起来。

　　此时西五食堂的众人目光立刻被这个小角落吸引了。

　　当有人认出闹剧中心的人有林希的时候，这场闹剧传扬得更广了，甚至有同学闻声从图书馆、教室、宿舍，其他食堂赶来吃瓜。

　　“贱人！是不是你把那件事发出去的？”许微仍是不依不饶。

　　随着围观人群的增多，林希更加火大了：“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装，你就装！”许微趾高气昂地递过手机。

　　林希不情愿地接过。

　　那是一个高校吐槽bot的微博主页，这条微博转发已经超过2万，点赞5万，还在持续增长。

　　有人匿名投稿：

　　「高校君，投稿投稿，一个大瓜，一个我们学校私生女的故事，具体学校和人名我就不说了，怕被人肉。

　　我们学校是M城数一数二的大学，音乐学院很有名的那所。这个女生还是音乐社团的社长，参加过这一届大学生音乐节。

　　听说她妈是卖的，她爸是M城最有名集团的一个高管，她从小就和她妈一起jk①，她的衣服、包包都是那些老男人给她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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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希随便划拉了一下就放弃了，投稿还蛮长，说话各种不堪入目。

　　她真的无语了，她没有这么无聊好吗？她一天到尾被期末搞得焦头烂额的，哪有时间去编这些料。

　　再往后看微博还附了一个录音。
　　她点开。

　　“我给你账户上转了些钱，你想买什么就自己买，别亏待自己……”

　　“是那个男人的脏钱吧？”

　　录音很短，只有两句，其实也不能证实投稿者的爆料。

　　但一些人擅长脑补，他们会在看热闹的同时脑补出所有事件的关联，并且自动在脑子里弥合那些并不合理的点。

　　并给自己洗脑“只是没发现证据罢了”。

　　听到这的时候，林希明显一怔，大脑嗡嗡地响，这不是那天化妆间听到的对话吗？怎么会……

　　“无话可说了吧？”许微看到林希的反应，一脸“果然被我猜中”的神色，“那天除了你可没别人在现场了。”

　　“真不是我！”林希大脑一时间理不清这件事的始末，被怒气冲的大脑缺氧。

　　她努力缓气，回想当天的场景：“那天……”

　　那天，她因为尹晨说她妆花了，她便去找厕所，按理说附近确实没其他人，只有她一人经过，但……

　　她还没能抽丝剥茧找到证明自己的证据，迎面桌上的米线就被一双手端起来扑过来。

　　她因为刚刚陷入思考中，这一下真的有点吓懵，身体不受控地没有躲闪。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已经接受了要被过桥米线泼一身的命运了。

　　但那一刻没有如期来临，她先闻到了一股莫名的茶香，继而听到了瓷碗掉在地板装上破碎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

　　她先看到的是一个跟她一样的白色T恤，然后是宽厚的胸膛，最后是那张熟悉的脸。

　　她的心好像终于放松了一刻，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但仍说不出来话。

　　她只是与他对视，大概意思是：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

　　但是她也无从得知面前的人接收到她的信息了没。

　　“尹晨，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许微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希仍没有再说话，满腹委屈惆怅，她还饿着呢。

　　她垂头的瞬间，感受到一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又抚抚她的肩背：“别怕。”

　　直到林希的战栗缓和，他才转身。

　　转身时，林希才看到他的后背上粘连着过桥米线的汤汁、米线以及少许葱末。

　　唉，尹晨好像每次碰到她准没什么好事发生。

　　“许微是吧，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件事绝对不是林希做的，你想要真相也可以，给我时间，我帮你揪出真凶。”

　　听到这话，许微冷哼一声：“在这演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谁不知道你俩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