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无间》三笛木

58、初见

　　从那一夜之后，我时常会在深夜的时候来南宫的房门外站站，然后轻轻推来房门看一眼他。
　　可是每一次，看见的都是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的画面。
　　那些画面，全是他死死咬住牙努力克制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在与身体里面的那个自己，抵抗着、对峙着。
　　每一次，我都站在那里泣不成声。
　　却没有任何一次，走到他身边抱抱他。
　　我看着这些画面，好想奔过去，将南宫抱在怀里，像他安慰我时那样，拍拍他的头，告诉他：别怕！
　　可是我只是个看客，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只知道，眼角有一抹滚烫划过，心底深处，是翻江倒海地悲伤。

　　南宫这种情况过了许久，久到大家都开始渐渐忘记父亲的死亡，渐渐从父母双亡的事情中走出来。
　　直到南宫开始不那么难过的时候，他的情感可以很好的控制的时候，他变回了正常的南宫。
　　这一晃，竟然过了一百多年之久。
　　一百年里面，我已经习惯了他冷冰冰的脸，冷漠的眼和不敢靠近我的无奈。
　　我知道他是在害怕，即使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我就是知道。
　　这或许就是来自兄妹的羁绊吧，所以我深刻地体会得到他所经历的痛苦，这种源自同一血缘的羁绊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但又极其平常。
　　我习惯了这样的他，也仅仅只是习惯罢了。
　　我不能为他承受任何身体以及心灵上的痛苦和压力。

　　画面飞速晃过，停在了一个美丽的小镇。
　　我认出了那里。
　　没错，那是岚暮镇。
　　一个我以为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但却不是我家的地方。

　　所以现在，故事终于到了和夜岚相关的地方了吗？
　　我有些不安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我和夜岚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害怕，在故事里面，我们是不幸福的。
　　夜岚，他不是我的哥哥，那他会是我的什么人？
　　爱人？还是仇人？
　　我们到底是曾深深爱过彼此？还是互相捅过刀子？
　　我不知道……

　　画面仍在继续，时光飞速流逝着。
　　那一年的我，算起来已经有四百岁了吧。
　　四百岁的我看上去正是风华正茂，和十七八岁的人类女孩上上去并无差别。
　　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在偶尔的时间里面，我拥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和两颗尖利的牙齿。

　　有一天夜里，我因为实在太过无聊了，便偷跑出了天上人间。看来我这喜欢偷跑的习惯，真的是从很早就养成了。我不由看着那个趁着夜色偷偷跑出去的背影，苦涩笑了笑。

　　我偷偷跑了出来后，来到了这个临近的小镇上面。
　　这里的樱花比天上人间的还要好看，簇簇樱花盛开在潋滟月色中，时而随风摇曳，缕缕清香弥散在苍茫而厚重的夜色中。
　　这么多年，我好像第一次离开天上人间。
　　一路都是新奇的，我好奇地游走在街道上面，左看右看，然后跃身攀上一棵樱花树，站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面，久久望着远方。

　　远方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罢了。
　　只是目光收回之际，突然瞧见这根树枝尽头的那几朵樱花开得尤其好，于是我蹲下身来，伸长手臂想要去摘下那几朵花。
　　可是离得太远了。
　　我根本够不到。
　　有时候，一个人执着起来是要命的，如同现在的我，因为太过执着的想要摘下那几朵小花，就不顾危险地爬到了尽头处，然后意外发生了。
　　只是瞬间的功夫，我猝不及防地脚上一滑。

　　我的身体在空中下坠着，头发逆风扬起，樱花和我的身体一起飘落。
　　我看见这画面，心猛地揪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像是知道在劫难逃一般，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大概是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吧，所以连一点防备和保护自己的动作都没有做出。
　　其实，即使摔在了地上，作为血羽族的我，大概也是会没事的。只是我没有试过，所以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
　　因为那之前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受伤这种事情。
　　南宫把我保护的好好的，从没让我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除了看见南宫与另一个自己对抗时会心痛之外，从没感受到过身体上面的疼痛。
　　但这场意外却终止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睁开眼来，终于见到了夜岚。

　　我看见一个男子飞快地冲进画面中去，打横抱住那时候直线下降的我。
　　那时候，天地在我的眼里无限旋转。
　　旋转停止后，我呆呆望着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张脸。
　　那张脸，英俊秀美，可是，却满布冰霜。

　　他的脸很冷，甚至比南宫还要冷。
　　可南宫的冷是一种无奈，他的冷却像是一种天生而来的。
　　但意外的是，在那双眼睛里面，却让我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和南宫的感觉很不同，不知为什么，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像是有着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将我的视线紧紧的锁住，许久都没能离开。
　　我身处画面之外，愣愣地看着那样的自己，摇摇头，心想：难道那个时候我就……
　　我有些不敢想，我和夜岚，终究如我猜测的那样，是这样的关系吗？
　　我们，真的爱过吗？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
　　所以只能继续看下去。

　　他放我下来，然后脸色微恙，良久才开口说：“夜晚太危险，女孩子还是不要外出比较好。”
　　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回他说：“对不起，白天我还不出来呢，要知道我们血族……”
　　话还未说完，他便勾了勾嘴角说道：“看在你没有伤害人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下次，可就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让你走了，要知道教会和血族之间……”他微微叹气，并没继续下去。
　　“你是教会的人？”我惊讶地问他。
　　“是。”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可你刚才为什么会救我？”
　　……
　　他顿了许久，终于缓慢地开口说：“因为你是血羽族人，我曾经和某个人约定过，只要血羽族的人不伤害这个小镇上的人，我便不会赶尽杀绝。所以，我放你一马。”
　　我明白地点头，抬头又看着他的脸，笑着说：“我哥也说过这件事儿，只是我一直以为他是在说胡话，心想教会的人哪会那么善良的人，今天看来，那个人一定就是你了吧？是吗？夜岚？”
　　那个时候，我脱口而出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却也并未惊讶，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听到我说出我哥南宫的名字。
　　那个时候，我便明白了，我哥一直提起的那个教会朋友，便是眼前的这个有些冷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