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恓惶

2、穿而为魂

　　唐菲絮此刻的动作如果被妈妈看见了，肯定就要叫嚣着不雅。准确来说，再加一句危险。
　　此刻的她端坐在掾梁上，晃荡着双腿，好奇地眼睛在这偌大的房间左看看右看看。
　　这不是一般的富丽堂皇。就说自己屁股下一条简单的房梁，也被雕上了祥瑞流云。可以看出来出自手工，但是绝对不是粗制滥造的货色，手指在图案表面划过，光滑度堪比机器打磨出的大理石表面。就是咯着屁股，让她坐的有些辛苦。
　　视线在往下看，这个房间布置地就像是电视上古装电视剧的画面，红木沉香椅，同样笨重的大桌子，还有红木贵妃榻，上面雕着复杂的图形，一张大大的床挂着床幔，看不出所以然来。
　　唐菲絮无奈地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不是睡前换上的棉衣棉裤。摸着感觉像绸缎，上面很精巧地绣了个凤凰朝阳的图像。唐菲絮把手举到面前，细细打量着衣服的做工。这绣出来的针眼，怎么看上去比缝纫机打出来的还要齐整。
　　她是穿越了吧，否则这么会见到这么古朴的房间设计，更何况，房间里的东西件件看上去都不似仿货，这年头哪家这么富贵。重要的是，还让她这个靠着微薄工资度日的小丫头如此光明正大地躺在房梁上睡觉。
　　说到房梁，为什么自己醒来后是在房梁上呢。
　　正对自己的处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唐菲絮听到门外响起了窍门声，“叩叩叩”三下，很是齐整，像是受过专门的培训。
　　唐菲絮看了看窗幔里明显突出的人形，决定不出声。
　　外面沉静了半响，一个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皇后主子，奴婢宝扇进来了。”
　　唐菲絮被皇后这个名头当场镇住，而小姑娘把房门打开一个半米的口子，端了一盆水到桌子上，又回身关上了房门，这才在床前跪了下来。
　　“皇后主子，该漱洗了，皇上等着召见呢。”
　　她静静跪在那里等待主子的指示，但是半响也没听到回音，在房梁上的唐菲絮也纳闷起来，这当皇后的，也喜欢赖床。
　　“皇后主子，皇上召见。”
　　还是没有回音。
　　这会儿宝扇大概也觉得不对，向前跪着挪了两步，“奴婢逾矩了。”
　　她撩开窗幔，支起身子用旁边的金钩勾住，这才重新跪下，用手推了推皇后，“皇后主子。”
　　还是一片死寂，从唐菲絮的方向，可以看到她已经有些青白的脸色。
　　宝扇的手颤抖着慢慢地落在皇后的鼻下，几秒钟的时间后跳了起来，唐菲絮看到她的眼神之中并没有惊慌地神色，这就使得她后来的行为有些让人觉得别扭，她推开门大喊，“来人啊，来人啊，不好了，皇后殡天了。”
　　唐菲絮差点被这一声震得从房梁上摔下去，心里大叫不好，自己在这皇后的寝宫呆了一夜，早上醒来皇后就死了，这杀皇后的罪名岂非坐死。
　　可是现在跳下去无非就是找死，唐菲絮把自己的身子缩了缩，奢望这根小小的掾梁能够挡住自己的身体。
　　这寝宫里顿时响起了哭喊声，外面守着的奴才奴婢都齐刷刷跪在地上。有跑得快的已经把太医请了过来。老大夫握着皇后的手半响，脸上一派惊慌之色，匆忙也跪了下来。
　　“皇上驾到。”
　　顺着声音的方向，唐菲絮看着一对人马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声音快步走进。近一点的时候，皇上的面容就映入了唐菲絮的眼帘。
　　虽然和这个悲伤地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唐菲絮还是想感慨，这皇宫真是把皇帝养成了个妙人儿。
　　身姿挺拔，形容俊秀，眉如黛，眼似苍穹，高挺的鼻子下面是红润的嘴唇，这一切配在他作为男人略显的白嫩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不像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而是个书生气十足的邻家大哥。
　　此刻这个皇帝的眉头紧皱着，脚步走得飞快，小太监跟在他的后面跑得有些气喘。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子却在马上就要靠近床榻的时候停住了。这时候大家都跪着，以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皇后青紫的嘴唇和惨白的肤色。
　　他停了下来，目光询问似的看向跪在一旁的太医。老太医连忙匍匐下身子，“皇上恕罪。”
　　他的身子有些震动，退后了两步，然后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含着眼泪的宫女太监在皇上面前福了福身子，跟着宝扇的背后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皇帝一个人，当然，还有自己和已经死去多时的皇后。
　　一想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死人呆了这么久，唐菲絮就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出来。
　　看了眼底下的皇帝，现在可千万不能送上门找死，这皇帝的哀恸神色，好似真的对这个皇后情深义重啊。
　　这一会儿的功夫，皇帝已经坐到床边，一点也不知道避讳地握住皇后的手，眼中流云异彩，“千儿，是朕负了你，你放心，你的儿子，朕会放他一条生路。”
　　房梁上的唐菲絮听得有些丈二摸不着脑袋，皇后明显看起来非正常死亡，这个皇帝如此镇定呆在这里，说一些对不起之类的话，难道是有什么猫腻。
　　“宝扇。”
　　们很快被打开，刚才那个奴婢走了进来，跪在他面前。
　　“皇上。”
　　“颁诏，皇后久病不治，今晨告世。”他顿了良久，唐菲絮觉得这个男人快哭了，他才说，“并且派人火速赶往边城告之唐将军。”
　　他停了停，“还有，好好安置好袁太医的亲眷。”
　　宝扇点点头，并不似其他的宫女一般哭喊哀恸，看得出修养气质都属上层，实在不似一个小丫头。
　　“是，奴婢知道。”
　　“出去吧。”
　　房间里于是又只剩下三个人，唐菲絮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窝在房梁上，看着皇帝有如老僧入定般，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皇后的遗体。
　　其间，他好像感觉到什么一般抬头朝唐菲絮的方向看了看，但是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唐菲絮身上，而是从她身上飘过去，而后落在某个不知名的点上。
　　他这般明显的忽视却让唐菲絮一下来了兴致，她试探性地朝皇帝的方向晃晃自己的手，接着踢踢自己的腿。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皇帝不可能没有觉察。唐菲絮捏捏自己擅有一点痛觉的脸蛋，不会吧，穿成鬼魂了。
　　这真是人世间最过于悲惨的事情了，晚上睡着做了黄粱一梦，醒过来发现自己莫名来到了古代，见证了一位皇后的死亡，最后发现自己最过于悲惨的，是穿成一个鬼魂。
　　唐菲絮现在开始有些害怕了。人都是皇帝乃真龙天子，是天上的神仙转世，鬼妖者不得近身，自己现在穿到了皇宫，正是紫瑞祥云笼罩的宝地，岂不是随时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
　　何况那个皇后刚死，那她的鬼魂……
　　唐菲絮往周围看了看，忽然感觉有些阴森森了的。
　　一狠心，闭着眼睛从房梁上跳下来，只觉得自己轻飘飘落了下来，两脚着地的时候，还是有实实在在的感觉。
　　唐菲絮这回是真确定皇帝看不见她了，很自觉地走到皇帝身边，现在整屋就他一个活人，沾点活气也好。
　　小心翼翼靠近两步，再两步，好在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力量将自己震飞三米远。
　　这样贴着皇帝，真的能看出来是个玉面郎君了。只是略显白皙，没有男子汉那种孔武有力的感觉。
　　但毕竟是九五之尊，有哪个皇帝会把自己锻炼成大块肌肉男。
　　皇帝一直坐在床边没有动，唐菲絮也只好陪在身边，直到掌灯时分，才有大胆一点的宫人进来提醒主子为皇后准备后事，否则的话，这个皇帝不知道该坐到什么时候。
　　明明，该是喜欢这个所谓的千儿的，但是却对她的死没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舍。皇帝的心思，真是难猜。
　　说实在，自己这般隐形人的感觉真的不赖，摇头晃脑跟在皇帝背后，看着众人对自己叩拜行李，倒真有一股狐假虎威的威风劲。
　　刚回到皇帝寝宫，宝扇就迎了出来，“皇上，奴婢准备了热水，皇上身上不能沾了这不详之气，还请皇上节哀，让奴婢服侍，沐浴更衣。”
　　这丫头倒是胆大，什么话都敢说，皇帝倒是没什么表示，张开双手，任由宝扇为自己更衣，然后一步步走入浴池。
　　这当口的功夫，唐菲絮已经横冲直撞把整个寝宫逛了一遍，果然不愧是皇上居住的地上，卧房和浴室大得离谱，那张红木大床，就算是并排躺上十个人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唐菲絮躺在床上滚了几滚，头枕着皇帝的玉枕，耳边听着隔壁哗哗的水声，闭上眼睛，直觉惬意，不多时，就欣欣然会周公去了。

　　等到她再有知觉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头靠在一个人肩头。但这也只是她的感觉而已，那个被靠住的男人没有一点受打扰的意思，也许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唐菲絮这个幽灵。
　　是早前穿着龙袍的男人，这么说这个就是皇帝了。
　　唐菲絮撑起身子观察这个白皮小面。先前隔得远了，尚且看的出他的卓尔不凡，现在近距离观看，唐菲絮不禁要叫一句“真是个蓝颜祸水啊！”
　　虽然皮肤白了点，但是着眉眼，这鼻梁，这嘴唇，唐菲絮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出国，这个皇帝就像是她见过的意大利帅哥，白是白了点，但是活脱脱一个英气的样板男人，让女人见了都忍不住想要靠过去。
　　而自己此刻，正挨着他，如果自己不是个鬼魂而是看得见的人的话，这个画面一定美感十足。
　　年轻的皇帝大概感觉到自己的左肩有些凉，微微侧了侧身子，没有穿衣服，他侧开的幅度正好可以让唐菲絮清楚地看见他肩背上的牡丹图案。有些诡异，一半是怒放的粉色牡丹，另一半，却是完全没□□的小骨朵。在他白皙的背部，开出个诡异的图形。
　　一个男人，在背后绣了一朵牡丹，难道是个男版的妖孽转世不成。
　　但是一个皇上，怎么也跟妖精扯不上关系啊，这回唐菲絮是真的茫然了，自己到底落在了什么地方啊，难道是异度空间，妖怪和人类同行。
　　背对着她的人又动了动，嘴巴张了张，“千儿。”
　　初时唐菲絮还以为他醒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这生魂的气息会惊扰了圣驾。但是这句话之后，面前的人却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说梦话。唐菲絮撑起身子鬼头鬼脑地探了探，身体几乎都贴在皇帝的背上，这才看清楚他的神情。
　　依旧紧闭的眼睛，少年皇帝紧皱着眉头，有什么难以解决的纷扰，如此困扰着他。
　　为什么他会在梦中叫着千儿的名字，这个名字，不是属于那个刚失去的皇后。在梦中叫出她的名字，是说明很爱这个人吗？那为何，在那个人死去的床前，他会如此薄情地说“我会放过你儿子”这样的话。
　　穿越难逃皇宫关，她这回是真的死在这里了。
　　唐菲絮摸摸自己的身体，其实她已经死在这里了。

　　龙床虽然大，但是因为有个皇帝躺在外面，唐菲絮就算想放肆也要悠着点。缩着脑袋窝在床里面，唐菲絮看着皇帝在薄被下修长的身形发呆。
　　诡异，万分诡异，自己的接受能力真是好啊，发现这般陌生的环境也能淡然处之，但是问题是，造物主把她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弄到皇宫，难道还奢望她能席卷一场血雨腥风，拉到吧。
　　玩弄权术不是她的强项，争风吃醋也不是她欢喜，她在这个社会怎么混嘛，难道真的要她当一辈子的幽灵，跟着皇帝背后一辈子，看得着，吃不着。
　　而且这个皇帝，看上去好像不是那么容易上手。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大汉，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冷冷清清的劲头，像她这种姿色中等的女人，如果现了真身，这个时候就该是被拉出去砍头了。
　　年轻的皇帝还是睡得不安稳，眉头还是紧皱着。
　　这个时候唐菲絮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喊声传了进来，透着紧张和彷徨，“父皇，父皇，母后为什么死了，父皇，父皇……”
　　皇帝一下子被惊醒了，从床上弹了起来，把唐菲絮给吓掉半条魂。但是几乎是马上，皇上就恢复了镇静，对外面喊了一句，“让他进来。”
　　唐菲絮此刻被皇帝抛开的被子盖住，眼前挡着皇帝半裸的身体，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只听到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和年轻的皇帝对话，“父皇，他们告诉我母后死了，母后昨天才和孩儿在一起，怎么会忽然得病去世呢。他们不让我去看母后，父皇，你让我去，我要见母后。”
　　不用说，这就是皇帝昨天想要放过的那个小皇子了。
　　皇帝的声音威严，一点都不像是对自己的儿子说话。
　　“你母后昨天得了急病，今早就去了，你现在正在带过期间，不能见她……”
　　“父皇，她是孩儿的母后啊……”
　　这个声音太过于悲伤，太过于稚嫩，唐菲絮有些不忍心，从皇帝身后撑起身子，看见一个满脸泪痕的小男孩，跪在他们面前，一脸的痛苦。他的眼神在看到她时顿住了，而后几乎是喜极而涕起来，“母后，母后你没事，我就知道他们骗的简儿，母后没有死。”
　　在皇帝的眼里看来，小皇子的表现堪称奇特，他根本没有看他，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他后面，嘴里吐出的话完全就不是对他说的，皇帝感到一阵阴寒，转身看背后，空无一物。
　　片刻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脸因为生气而涨的通红，“你们唐家的人，果然个个都和朕过不去。”
　　“来人啊。”
　　外面的护卫很快走了进来。
　　“把七皇子带回景云殿，国丧期间不得外出。”
　　“父皇，父皇，母后还活着啊父皇，母后还活着。”
　　皇帝气的直咬牙，“叫容嬷嬷多管教管教他，下一次敢在吐鬼神之言，就不是这样的安排了。”
　　“是。”
　　七皇子被带走后，皇帝很快站起身，穿上衣服，对外叫了一声宝扇。那个小奴婢就快速地走进来跪下。
　　“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吩咐宫人，把这个屋子用硫磺给我彻彻底底清洗一遍。”
　　“是。”
　　哇，跟在皇帝身后的唐菲絮无声的尖叫，这个皇帝想要置她于死地啊，硫磺这东西，鬼魂不是最怕吗，难道自己穿了一场就是为了给硫磺做试验。想要紧紧地扒着皇帝，哪知道才走了一步就感觉脚底一滑，唐菲絮一下子扑到了皇帝的身上去。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她都感觉到迷迷茫茫，不知道自己这是混到哪里去了，刚刚面前站着的还是皇帝，现在却是一团气息怪状的颜色，看起来很是诡异。
　　宝扇的话语像是透过层层的迷雾才传递到她的耳朵里。
　　她在叫“皇上，皇上。”
　　唐菲絮这一冲冲进了皇帝的身体里，那会儿皇帝刚刚站在宝扇的面前，手刚刚把衣服的带子给系上，“退下”还没有说出口，整个人就被脱去了神志，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宝扇的面前。
　　如果唐菲絮现在是站在旁边，她一定会看到这个一项都没有什么神情地女人大惊失色，脸上的惊慌神情是真真切切的。
　　宝扇抱着皇帝的手忽然感觉到一丝温热，她抬起手一看，看到的确是一手的血迹。刚才自己碰的地方时皇上的背，难道皇上受伤了。
　　小心地扯开皇上的衣服，宝扇顿时惊在当场，这么多年来，都是她随身伺候皇帝的，皇帝背上的牡丹图案，闭上眼睛她也能描出纹路，但是此刻，那原本应该包成小骨朵的一半牡丹，居然开出诡异的紫色，像是活着的，还有隐隐的脉动。
　　血水就是从牡丹的根茎处留下来的。
　　“来人啊，快宣太医。”片刻后，守卫在外面的护卫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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