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城脚下摆地摊》尚云端

150、第150章

　　安若愚手里的茶杯就扔在了他的身子上，茶叶洒了他一身，他怒喝：“你给我跪下！”
　　安燃默默地跪下了。
　　安若愚气得胸口起伏：“一个离异的妇女，把你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你还想得起自己的身份吗？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安燃猛地抬头直视着他：“不，爷爷，她很好，非常好！如果非要说什么配不配的问题，是我这个大老粗配不上积极上进的她！是我选择的她，从头到尾，都是我主动的，是我离不开她，我认了。”
　　安若愚指着他，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家里给你找了这么多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你一个都看不上，非要去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安燃道：“她很好，她开朗乐观，心地善良，积极上进，从来不会气馁太久。爷爷你还记得上两个星期的新闻吗？那个A航空公司非法开除九名空姐的大事件，她就是给那两个下岗空姐提供工作机会的老板，她常怀悲悯之心而从不以此为荣，在别人面前提也不提一句，她是我求而不得的佳偶，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更何况是我！”
　　安若愚怒道：“可是她离过婚！”
　　安燃大声道：“她离过婚又如何？是她前夫不懂得珍惜她爱护她，自己出轨把人生过得一团糟，反而是她，离开了那个家庭后，现在过得风声水起，是别人误了她，不是她自误。”
　　安若愚痛心道：“可是你想过公开她的身份后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安燃膝行两步到安若愚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爷爷，你相信我，我想过的，决定和她在一起，我就什么都想清楚了的，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我，婚姻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不了解江楠，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好处？我难道会因为别人议论几句娶个离过婚的女人而有什么损失吗？而说到前途，我的前程仕途若是还需要女方还帮衬，那您就对我太没有信心了，我不需要借助媳妇娘家的力量来壮大自己，我一定能够好好地经营自己的事业。”
　　他抓住安若愚的膝盖：“爷爷，我知道您想让我找跟奶奶，跟母亲一样的温顺孙媳妇，好好照顾我的生活，为我打理全家，养儿育女。但我不是您和父亲，我是安燃，我就喜欢江楠，我就喜欢有主见、有打算、有理想、有抱负的江楠，我也相信她就算嫁给了我，有自己的事业，也会顾好跟我的家庭。”
　　安若愚闭上了眼睛，就在安燃以为他态度就要松动了，才听他开口缓缓道：“你真的非她不可吗？”
　　安燃心里一喜，郑重地点头：“对！”
　　安若愚猛然睁开眼睛，直视进他的眼睛里：“若她这辈子都不孕呢？都没办法怀上你的孩子呢？！”
　　这话就像一柄利剑，又迅又猛地狠狠扎进了安燃的胸膛，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冷汗大滴地在他的额头凝结，顺着脸颊滑落，他摇头：“不会的……”
　　安若愚厉声打断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带着你做沙盘下军旗下象棋，我很了解你，你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你之所以这么早就跟她在一起同居，让她没名没份地跟着你，是早就打好了让她怀孕，然后嫁给你的打算吧？”
　　安燃恍若雷击般瞬间动弹不得。
　　安若愚冷哼：“我就说嘛，你是个最规矩不过的人，又怎会轻易上演这未婚同居的戏码？像金屋藏娇似的不敢让别人知道，原来早就想好了这一出。但没想到吧，人算不如天算，她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始终没办法怀孕，你这招打算要落空了。”
　　安燃猛地抬头：“不会的，爷爷，我们都去仔细检查过身体了，我们都没有问题……”
　　安若愚道：“我知道你没问题，但她有没有问题不好说。她结婚三年，不也没能怀孕吗？她那个出轨的前夫，跟她离婚后二胎都有了，可你呢，你这么好的体格，跟她一起也快一年了吧？而且你还是有计划的刻意为之，她为什么还是没能怀上？”
　　安燃哑口无言。
　　安若愚闭上了眼睛：“可惜了，你跟她也没有这个缘分，就算我可以不在意她离异的身份，光是无子这一条，安家是绝对不会容许你跟她在一起的，你别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我们安家只剩下你这一根独苗了，无论是儿子女儿，你都得给我生一个出来。”
　　安燃哀求道：“爷爷，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她一定会有的。”
　　安若愚痛心地看着他：“我给你时间，可我跟你奶奶还有几年？你想过我们如果闭眼了还没看到曾孙的遗憾吗？”自从安焰去世后，安家想到安燃的工作性质，立刻不安起来，早就想让他结婚生子，但他一年又一年地拖了下来，眼看就三十岁了，安若愚跟安奶奶都已迈入八十高龄，又如何能不着急？
　　安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安若愚没能说服他，他也没能说服安若愚，爷孙两个的个性实在是太像了，如此针尖对麦芒，再争执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没两天，安奶奶生病入院的消息就传到了安燃的耳中。
　　安燃接到消息急匆匆地从军营里出来，赶到医院，安奶奶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看着气色非常虚弱。
　　安燃眉头紧紧地皱着，目光无措地看着守在一旁的安锦棠跟安母：“奶奶这是怎么了？”
　　安母看了安锦棠一眼，道：“我们出去说吧。”
　　安燃跟着安母到了走廊里，安母有些担心地看着焦急的儿子，叹了口气：“你奶奶已经知道江楠的情况了，听你爷爷说了你的态度，她一生气，血压就升高了，心疾复发，得住院观察几天。”
　　安燃的脸一下就变白了，半晌才说了一句：“爷爷没过来吗？”
　　安母默了一下：“保姆在家里看着呢，不敢叫他过来。”
　　很快就有医生过来把安奶奶推走了，她的情况不是很好，需要动手术，安燃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在眼前关上，切断了他的目光，仿佛也切断了他跟江楠的希望。
　　手术完成了，但医生也不敢说十分成功，毕竟病人年纪这么大了，每动一次刀对她的寿命都有影响。
　　安奶奶出来后进了重症监护室，安家人只能忧心地隔着玻璃窗凝视着不远处躺在病床上的身影，安燃足足在医院守了三天，安奶奶才转入了普通病房。
　　她已经醒过来了，精神状态还算可以，见安燃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安奶奶虚弱地一笑，拍着他的手安抚他：“人老了，难免的。”
　　安燃眼睛熬得通红，闻言握紧了奶奶的手，哑声道：“不会的，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安奶奶苦笑了笑，长叹了一口气：“奶奶这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什么苦都吃过，老了，什么福也享得差不多了，唯有一样，如果不能得偿所愿，我只怕要走了，眼睛也闭不上。”
　　安燃的心仿佛慢慢地沉入了深渊。
　　果然，安奶奶叹道：“我这辈子生了五孩子，最后只站住了你父亲，而你父亲又只得了你跟安焰两个儿子，安焰还年纪轻轻就走了，奶奶怕……”她反握住安燃的手，眼里滚出混浊的泪：“奶奶怕见不到你结婚生子的那一天。”
　　安燃快崩溃了，连连摇头哽咽道：“奶奶，不会的……”
　　安奶奶温柔地抚着他的头顶，一如他小时候般宠溺：“好孩子，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你的性子像烈火一般真挚又执着，但这一回，你听奶奶一句劝好不好？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会让你过得很不如意很痛苦的，江楠固然是个上进肯拼博的好孩子，但她真的不适合你，也不适合嫁到我们安家来。”
　　安燃的脸上仿佛冰山乍裂，悲伤如汹涌狂潮正面袭击而来，他眼里泛起了泪花，无声地恳求着安奶奶。
　　安奶奶眼睛也红了，心疼得不得了，但想起安若愚的嘱咐，她还是狠下心，闭上了眼睛歪过了头。
　　安燃可以跟安若愚针锋相对，可是面对慈祥又温柔的安奶奶，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温柔的刀，刀刀致命。
　　安燃的泪终于流下，站起身来对奶奶敬了个礼，大步地走出了病房。
　　安燃离开了很久后，安母小心翼翼地进了病房，轻声道：“妈，安燃走了。”
　　安奶奶紧闭的眼睛睁开了，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电话给我。”
　　安若愚接到了老伴的电话，安奶奶的声音很清冷：“戏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演了，希望你这么自私的决定不会害了安燃。”
　　安若愚挂断老伴的电话，指尖在茶几上轻点。
　　而另一边，江楠被警卫接到了安家。
　　因为察觉到安家人不太喜欢她后，她其实一直在小心地避免跟他们家的人接触，连安燃也会帮着她打掩护，所以当她第二次踏入这个家时，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保姆把她迎进了家里，可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安若愚一个人在泡茶，见她进来，和蔼地说了句：“来了？坐吧。”
　　江楠轻轻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朝楼上看了一下，安若愚微微一笑：“安燃不在，家里没有别人了。尝尝看，这是君山银尖，一年只有几十斤的产量，看可还合你的口味？”
　　江楠喝了一口，茶香四溢于唇齿中，清新提神，喝下去后舌尖留香，就连她这个不懂茶的人也喝得出与众不同：“好茶。”
　　安若愚再给她倒了一杯：“再喝一杯吧，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再请你喝茶了。”
　　江楠拿着杯子的手登时一顿，看着安若愚那神情淡然的脸，忽然有种另一只靴子已经落下的感觉。来了，她心底轻道。
　　安若愚仔细地打量着她，雪白的皮肤，巴掌大的脸，眼神很清澈，却带了股让人想呵护的气质，就是这样一个人，把安燃迷得神魂颠倒，不惜与他针锋相对。
　　但可惜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子对一个女人如此痴恋，他的目光应该更多地放在仕途上。
　　安若愚看着她的眼睛：“你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是已经预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吗？”
　　江楠低下了头，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半晌轻轻道：“想过。”
　　安若愚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然已经想过，为什么不自请离去？”
　　自请离去？江楠怔怔地发呆，半晌才道：“这世上困难的事太多了，难道我每次遇到困难，都只能选择逃避吗？”
　　安若愚道：“可有些困难不是你想克服就能克服的，特别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江楠抬起头看着他：“例如？”
　　安若愚道：“例如你是离异的身份，再例如，你不孕的事实。”
　　江楠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