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湔雪》女巫甲已

1、救命恩人

　　漆黑的夜晚。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更响。荒凉无人的街道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听得出，此人轻功之高，天下难逢对手。若不是已过三更，街上安静得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哪会有人知道屋顶之上正有人以燕子般优雅的姿态疾行呢……
　　萧书研双脚一蹬，点过约百米的水面，旋身落在一间灯光微亮的小屋前。屋里那晕黄的灯光忽明忽灭，就像是在狂风中摇曳着的花朵，一不小心就会灰飞湮灭似的。萧书研轻轻的推开窗，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身处屋内。刚拉开圆桌上的凳子准备坐下，双眼就对上一双冰冷清澈的眸子。
　　绿裳翻了个转，起身下了床。
　　萧书研没有出声，信手脱下了自己血迹斑斑的外衣为她披上。
　　迎面扑来的血腥味儿让绿裳一阵皱眉，憋红了一张脸往着里屋去提热水。
　　瞧出绿裳的脸色不对劲，萧书研拦下了正提着一桶热水的她，不漏痕迹的脱下她沾满血迹的衣裳，从旁取下一条毛毯围住她，把她推到了床边。
　　“别再染上风寒……很麻烦的。”看似残忍却又无限温暖的话让绿裳浅笑，冷淡的容颜上多出几丝生气。
　　绿裳顺从的坐在床边，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萧书研，看他毫不费力地来回提着热水，心里莫名的迷惘。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十六岁的男孩呢！浓黑的眉宇，冷屑中不乏温柔的眼眸，英挺的鼻子……在一起的两年多来，他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出现在月光水榭，身上常常带着血。不过还好，迄今为止，那血都是别人的。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让一个温和俊美的少年蜕变成一个好战疯狂的男人了。不！或许很久以前，久到他们还没相遇时，他以前是个男人了。他的肩膀，足以撑起一片天……
　　一阵尴尬的水声后，萧书研把整个身子没入了桶里。水面上浮起的雾气让绿裳有种看不真切的错觉。绿裳捡起散落在浴桶周围带着血的衣裤，屏着气把它们挂在了离床最远的衣架上。呼！绿裳松了口气，强迫自己适应鼻尖那股淡化了的血腥味。
　　每次当萧书研在深夜一身血迹地潜入月光水榭时，绿裳就会忍不住想问他：为什么那些习武半辈子的武林前辈总会败在萧书研这个才刚能称为‘男人’的小鬼手上？是他们太弱？还是萧书研……太强？他们修习的几十内力难道连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也敌不过？
　　其实最让绿裳疑惑的是他为什么会救了自己。绿裳从来就不是一个讨喜的人，这点绿裳自己很明白，天生冷淡的性子让她在家里出事之前也没多得到过什么关爱，可为什么萧书研他会……

　　崖边散落一地马车的残骸。盲目转动着的车轮旁躺着一位美艳的妇人，原本灵秀的双目鼓得大大的，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胸口缓缓流出，同不远处那名中年男子后脑流出的血汇集成一条小溪。雨水把血慢慢的冲淡，血水混合成一条更大的水流流向断崖。女孩挂在崖边，一双冷然无神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杀戮。黑衣人缓缓向她逼近，泛着青光的剑上透着刺骨的寒气。女孩微微颤抖着身体，下意识紧紧地拽着崖边的树藤。黑衣人迈出最后那一步时，女孩闭上眼睛，双手松开了树藤，往下落去……
　　是她幸运吧，她被一棵从崖缝中长出来的树救了，挂在离地还有几十米的半空中。下落中逢岩而出的树枝割得她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蛋上满是伤痕，上好的绿色绸衣也全是大大小小的口子，她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闭上眼睛等着半空中盘旋着的老鹰扑来……
　　“你要我救你吗？”萧书研仰起头问。
　　她偏过头看着这么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心里不禁浮现起来犹豫。他……能救得出她吗？“不……谢谢。”
　　就是那惊鸿一瞥吗？他提起箭射下了那只大鹰，飞身把悬在半空的她抱了下来。他的双手抚上她那血痕累累的小脸，“你的命是我的了。你要跟着我……一生一世，致死方休。”
　　他脱下他的外裳，披在破烂不堪的绿绸衣上，“从今天开始，你叫绿裳……”
　　从那天起，她叫绿裳。忘记自己的原本的名字、身世……一心一意的跟着他。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像他说的，跟着他，一生一世，致死方休。在这个世界上她根本没有地方去，也没有认识的人……她只能跟着他，相依为命。经过这次死里逃生，绿裳学会了顺其自然的承受。没有什么东西是能留驻的，人们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接受。只有看淡世间的一切，才能毫不费力的接受失去。
　　半个月后，萧书研带着她去了流水山庄。在流水山庄，萧书研挑战了流水山庄的庄主凌流云，并当着她的面杀死了战败了的凌流云。从此，萧书研这三个字轰动武林，成为所有正派人世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棘手人物，仇家更是多不胜数。
　　离开流水山庄后，萧书研把她带到了扬州。他买下了城外的一座小岛，建起了一座邪剑山庄。月光水榭是岛旁的一个水渚，和邪剑山庄没有陆路相接，四面环水，是山庄里最幽静的地方。萧书研派人在水渚上盖了一间竹屋，取名月光小筑。
　　绿裳住进月光小筑不久，萧书研就离开了邪剑山庄，继续去向各地的高手挑战。而绿裳就此留在月光水榭，画几幅风景，或信手弹几首曲子，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在绿裳认为，月光水榭并不是邪剑山庄的一部分，它是独立存在的，是她的家，她的‘根’。每隔几个月，萧书研会回来一次。他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回到月光水榭，在月光小筑休息片刻。天亮之前，他又会偷偷摸摸地离开。几天后，他会装作刚外出回来的模样，‘正式’出现在邪剑山庄。
　　五年后
　　“绿夫人。”丫鬟小晴向正在抚琴的绿裳福了下身子，摇摇晃晃走下船来。
　　“有什么事吗？小晴。”月光水榭是没有丫鬟的。并不是萧书研有意孤立她在邪剑山庄的地位，而是她根本就不需要丫鬟。她喜欢清净，所以她的指定丫鬟小晴只会在用餐时间出现在月光水榭。可是午餐不是刚吃过吗？难道是……
　　“左总管让我来请您过去，说是庄主回来了。”小晴把绿裳拉到梳妆台前坐下，细心熟练的帮绿裳盘好头发。
　　“绿夫人，你好美哦！就像那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哩！”谁说绿夫人是因为不得庄主宠爱才被庄主软禁在月光水榭的？哼！绿夫人不知比胡夫人、杨夫人她们美多少倍呢！庄主怎么可能会不爱这样一个玲珑秀美的美人呢！
　　“快走吧，夫人。庄主他们该等急了。”小晴一脸兴奋地想象着庄主冷酷僵硬的脸上出现惊艳的表情变忍不住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