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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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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2013年12月17日。
渡帆已经个把星期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他的脸上手上已经生了冻疮,棉服也很脏了,看得出来人很瘦,臃肿的棉服都没法把他衬得丰满一点。
但是他脸上是高兴的,口袋里也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装了什么。
他当然高兴,从戒毒所出来这么久,可算是又联系上供货商了。
他站在公交站牌旁瑟瑟缩缩的,在寒风里等了许久,那供货商才姗姗来迟。
渡帆一眼就看到他了,面上流露出一种出离的欣喜,但是对方却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他,嘟嘟哝哝漫不经心地说:“兄弟,等车啊?”
渡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啊......是是是!”
供货人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怀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来几袋白色粉末。
渡帆赶紧拿出自己口袋里揣的东西,谄媚地递给供货人,然后如获至宝般地接过白色粉末。
供货人把东西给他后左右张望几下,就又溜溜达达地走了,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儿。
渡帆拿到东西后就没管他了,一个人欢天喜地地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好好享受一番。
他太过兴奋,以至于根本没察觉有人跟着他。
他找到一个隐蔽的巷子,里面又脏又乱,基本上没人会来,他也不嫌弃,兴奋地把几袋白色粉末拿出来,就像舒服一下。
结果谁知道这粉末包装太严实,他冻僵的手怎么都没办法撕开,装得又满,用牙咬又怕洒了浪费,一时间为难得焦躁不已。
“用这个。”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渡帆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把几袋粉末塞进怀里,一脸戒备地回头看。
一个男人。
年纪不大,相貌还挺俊朗,背着光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还有点阴鹜。
渡帆咽了口唾沫,怕他是警察,颤颤巍巍地说:“你......你干嘛呀,我啥也没干!”
刁昐一手捂着口鼻,眉眼之间尽是嫌弃;一手给渡帆递过去一把小刀,见他不接,说:“如果我有心你估计早就被抓了......拿上,赶紧的,赊给你,等你哪天进号子了我再来收。”
刁昐说完就走了,渡帆看着他一脸懵逼,只觉得这人实在奇怪,不过这小刀倒是真的来得及时,他赶紧用刀划开袋子,满足地吸了一大口。
渡帆享受完,把剩下的珍之重之地收进怀里,才想起来手上还攥着把小刀。
刀刃锋利,有晃眼寒光,看得出来是精炼的;只是手柄有些粗糙,只是不硌手,整把刀像个半成品。
“嘁,还说是啥赊给我的,一把小破刀,至于么?”渡帆把玩了一会儿,莫名觉得这刀还挺可人,于是把刀留了下来。
渡帆收好自己的东西,拢了拢身上的棉服,揉了揉鼻子,踱着步出了巷子。
他现在住在一个破旧的居民楼,那一片的人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还在的不是穷鬼就是瘾君子。
快到家了他才想起来刁昐说的收刀日期,什么“等你哪天进号子”?渡帆啐了一口,不屑地想,狗东西,咒老子。
但是他自己心里似乎清楚,他再这么混下去迟早要进号子,不进去也没活路,无所谓了。
没过几天他又去买货,结果供货人差点被警察抓住,自己也进了局子。
他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惊惶之余突然想起来前几天那个给了自己小刀的男人,说自己进了号子就会来收刀。
他怎么收刀呢?我都在局子里了,难不成他是警察?
不会啊,他是警察前几天干嘛不抓我,还给我那把小刀......
对了,小刀!
渡帆的眼珠子滴溜地一转,旁的警察都在聊早上出警没吃饭,一会儿想去附近的早餐店买点吃的。
坐在副驾驶的队长模样的人训斥他们:“吃吃吃就知道吃!先把人带回去!出了岔子怎么办!”
其他几个警察笑,说:“姚队,咱们不是你那铁人身子啊,就买个包子,很快的,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姚队皱着眉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头。
其他警察欢呼,而渡帆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们只派了一个警察出去买包子,而且很大意地没关车门;另一个看守他的警察也松懈了,一只手虚虚地抓着他一只手刷手机。
去买包子的警察回来了,叼着一个包子很高兴地说:“这家的鲜肉馅儿真不错!姚队你要吗?”
他居然还很人道主义地给渡帆买了一个。
但是渡帆当然不会领情,他突然暴起,身旁的警察没来得及抓住他,反而被他带翻在座位上施展不开;去买包子的警察在一愣神的功夫被渡帆把包子糊到了脸上,一时间手忙脚乱没拦住渡帆;至于在前排的两位警察,就更来不及抓住他了。
渡帆手里攥着小刀,落荒而逃。
警察当然是紧跟不舍,但是奈何他们不如渡帆熟悉这里复杂的贫民窟地形,跟丢了。
几个警察在跟丢的地方气喘如牛,三个小警察臊眉耷眼地道歉:“姚队,对不起。”
姚耀林喘着气,没说话。一晃眼看到一个警察手腕上有伤,问:“小林,怎么回事?”
小林——就是那个在渡帆旁边没抓住渡帆的小警察——看了一眼手腕的伤,说:“那个罪犯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划的,疼得紧没使上劲,才......让他跑了。”
姚耀林皱着眉,似乎没有再多怪罪几个人的意思,让他把还不浅的伤口处理一下,反正人也跑了,干脆去再买点吃的再回警局。
姚耀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后慢慢地走过来一个男人,叼着一根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姚耀林看着鳞次栉比的破旧楼房,开口;“就让他这么跑了?”
刁昐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吐了一口烟,说:“你自己说的,放长线,钓大鱼。”
姚耀林笑了一下,把手伸到他面前。
刁昐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盒好烟,给他拿了一根,点上。
两个人就在寒风里抽着烟,好一会儿,姚耀林才又开口:“你说你怎么就能看到这些东西呢?”
刁昐垂着眼弹烟灰,说:“不知道。”
一根烟抽完买吃的的几个人也回来了。这回时间不紧他们买的就丰盛了很多,豆浆包子油条花卷,生怕几个人不会被撑死。
小林看到刁昐,说:“刁哥你来啦!我们这儿买了好多,一起吃啊!”
局里和姚耀林熟悉的警察都知道他有个神棍线人,每次出去办案都无往不利,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年轻就立了那么多功,当上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姚耀林可以说是受了刁昐很大的恩,但是刁昐又完全不要回报,感觉就只是想和自己交个朋友。
姚耀林也不在意,他知道刁昐是赊刀人,财富什么的都不稀罕,既然想和自己当朋友那就当呗,自己也确实很欣赏他。
下午姚耀林下班的时候,没回自己家,而是去了一个挺高档的小区,保安看他也眼熟,直接让他进去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刁昐坐在沙发上拿着把刀端详,不知道在想什么。
姚耀林把厚重的外套脱了,走到沙发旁边,看到桌子上还有开瓶的红酒。
“没吃饭?”
“没有。”刁昐把刀放下,拈起高脚杯喝了一口酒,“等你回来出去吃。”
姚耀林拎起酒瓶对嘴吹,刁昐斜觑他一眼,没说话。
姚耀林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赊刀人这种传统职业只喝老烧住四合院儿呢。”
刁昐:“偶尔换换口味。”然后又喝了一口酒,皱眉,“这口味不好。”
姚耀林大笑,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吃饭去了。
这里是刁昐的房子,只是近两年二人走得近刁昐又帮忙查案,偶尔姚耀林也会住在这里。
刁昐其实也没跟他多说有关于赊刀人的东西,是姚耀林自己猜出来的,还猜的八九不离十。
两人走在去大排档的路上,姚耀林问:“这还是你第一次给罪犯赊刀吧?”
刁昐嗯了一声。
姚耀林叹了口气,说:“虽然是放长线钓大鱼吧,但是这也太耗神了,好几年啊。”
刁昐:“没办法,命数是这样,不能改。”
姚耀林:“你也挺不容易的,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能做。”
刁昐不置可否。
......
渡帆跑回去之后被毒贩抓了过去。
渡帆愣是给他们跪下磕头了才让他们相信自己是半路跑出来没被审讯也不是卧底,但是毒贩们还是不敢继续让他在外面晃悠了,他的脸警察已经认识了。
渡帆被毒贩们毁了容,然后被留下来当了打手。
硫酸倒在脸上的感觉很疼,但是能有固定□□供应很爽。
本来自己就是贱命一条,无所谓的。
能够不进局子还得多亏了那把刀,渡帆想,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去跟送他这把刀的人道个谢。
渡帆被安排去一个小堂口当差,一家歌舞厅。最然不怎么自由,但是日子比以前过得好了不止一点。
他在那个歌舞厅里又遇到了送他刀的那个人。
他确实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刁昐,以装束来看,刁昐不像是会半夜来蹦迪的。
刁昐也确实没有蹦迪,只是再吧台点了一杯最贵的烈性鸡尾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出神地看着舞池里疯魔的人群。
渡帆很想上去跟他说说话,但他不可以,他还得帮老大看门,里面正在交易,不能出岔子。
于是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刁昐的酒喝完了,他似乎有点醉意,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歌舞厅里的人群。
看过来了。
渡帆突然有点激动,但是他不能让对方认出自己——不过也确实很难认出来就是了——他转开了头,有点刻意。
随后不久刁昐就走了,被一个舞厅里的小倌儿拉走的。
渡帆看他神智还算清明,惊了一惊。
居然喜欢男的。
后来渡帆就再也没见过刁昐了,一开始工作的歌舞厅也被条子端了,不过自己倒是英勇,把老大和一批货浑水摸鱼弄出去了。
算是立功了,自己得以成为老大的一名副手。
半年过去,2014年6月27日。
说来也是神奇,除了刚拿到刀后那一次惊险地差点进局子,之后半年,就算自己所在的堂口一次又一次被条子端了,自己都没有落网。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那个人就是条子,给自己的刀上有追踪器;但是查了很多,刀没问题,每次堂口被端也是其他人出了岔子。
除此之外,他还非常顺利地在集团里稳步上升,并且居然得到了更高一级老大的赏识。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把刀给他带来了好运。